對於卡富爾來說，冷不丁竟然在大陸遇到一個比自己還富有、年齡卻差不多的人，還真是非常嚴重的一種打擊。
他十六歲就開始跟著父親學習經商，二十三歲從美國沃頓商學院畢業，三年時間裏將從家族得到了三百萬美元發展基金，變成了兩千萬……
這樣的成績別說是家族裏的那些二世祖，環顧整個港島也是不輸他人的傲人戰績。甚至他有的時候覺得，如果自己的出身能夠再好一些——比如說成為李超人的兒子，又怎麽會甘於“小超人”這種外號呢？
“uncle啊，還請你幫我查查這個周碩的底啦！”卡富爾滿臉不耐煩的在講著電話，聲音卻是相差了十萬八千裏的親切。
“對啊，這人中文名叫周碩，在繡城有一個叫做泛翰集團的企業。據他自己說，前一陣在美國互聯網行業大殺四方的中國人，就是他自己啊。”
“當然啦，我也不怎麽相信。別是大陸土包子，聽到了什麽新聞就想嚇唬我一下吧。”
卡富爾暗中撇了撇嘴，從周碩自信的語氣來看，那個喬伊九成九就真的是周碩的英文名了。不過如果這麽信誓旦旦的把這個判斷說出來，恐怕還要被自己這位叔叔罵個狗血噴頭。如果說中國作為一個整體，倒是會被康家所仰視。但他如果突然說中國私企裏冒出來這麽一號人物，肯定會被質疑的口水給噴死。
在康家的信念裏，中國強大是因為它夠“大”。而不是因為它夠“強”。至於說那些鄉下土財主一樣的中國商人，更不可能有這樣的本事了。
當然這也是香港商界的普遍看法。那個能在美國互聯網行業攪風攪雨的“喬伊”，肯定是中國政府推出來的代理人而已。在某一個特殊領域搞大躍進。不正是內地政府的特長麽？
卡富爾拽了拽脖子上的領帶，雙腿交疊搭在桌子上。一邊晃動著手上的原子筆，一邊誠懇的說道。
“不過具體情況也不能不防，中國國內畢竟還是希望自己人來掌握這種尖端技術的。”
“如果對方真的不計後果的投入進來，上華想吞並908工程也要有些麻煩。”
“對，我的意思是探探他的底。咱們國內不是有不少可用的關係嗎？如果確定了他是個暴發戶，也就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
“嗬嗬，對。uncle你也知道，有的時候這些暴發戶。就是為了追求別人對他們的看法，什麽領域都敢扔錢進來啦。”
“好，拜托你打個招呼，我也好親自和帝都這邊的關係聯係。”
“謝謝uncle啦，等我回去給您帶點大陸的特產，有些東西香港等閑還真看不到啦。”
卡富爾掛斷了電話，從煙盒裏摸了一顆煙出來，點著了卻又不吸。他將香煙放在桌子邊上，任由煙霧飄滿了整間書房。
“記錄。1995年9月3日。石墨烯氧化還原法試驗，第15次。”
在全封閉的實驗室裏，一群人在一個中年男子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操作著各自手上的儀器。他們個個身上都套著完整的防護服裝。以便隔離實驗過程中產生的有毒物質。
夢海微電子設計中心辦公樓後麵，有一個單獨的小院子。這院子從外麵看倒也沒有什麽了不得，但卻很少有人知道這裏研究的。卻是絕對世界領先的高端技術——石墨烯製備。
周碩雖然提前將石墨烯的機械剝離法，哦。也就是用透明膠布不斷的去粘石墨的薄片。但這種技術僅僅隻是解決了石墨烯能否存在的問題，其本身有著先天性的缺點。比如說剝離的厚度和寬度都有其極限、無法用於規模化的生產。容易產生石墨烯結構性缺陷等等原因。
所以石墨烯如果想作為一種新材料，成為市場上的一種產品，就必須有一種新的製備方式。周碩即使在資金最緊張的時候，也沒有暫停過向石墨烯實驗室提供資金，為的就是能夠先人一步拿出規模化的石墨烯製備方式。
“周……呃，周校長。”穿著白大褂的周碩突然出現在實驗室裏，引起了不大不小的一陣慌亂。
當實驗室的工作人員習慣性的想把他稱為教授的時候，才猛然的意識到自己麵前這個人，其實不過是個計算機專業的本科生而已。
但正是這個本科生，卻取得了絕大多數教授想都不敢想的學術成績。這也就算了，科學史上也並不缺少十幾二十歲就出了重大成果的天才。但轉過身來，人家又白手起家創下了常人無法想象的事業。前一個這種怪物，恐怕還得是發明大王愛迪生才能相提並論吧……
正是這種矛盾的心情，讓實驗人員在周碩的稱呼上，分外的苦惱。不過總算周碩還有一個和學術類沾點邊的頭銜，如果沒人提起來他名下隻是一間職業高中的話，至少“校長”這個名詞聽起來倒也和他的身份比較搭配。
“我就是過來看看，不用在意，你們繼續試驗。”周碩輕輕的擺了擺手，和氣的笑了笑。
“大家手邊的工作不要停，繼續把這個實驗做完。”領頭的實驗室負責人站出來，安撫下大家的情緒，讓他們繼續投入到實驗之中。
“你們在使用氧化還原法？”周碩看了實驗室裏麵的記錄，滿意的點頭問道。
實驗室負責人解釋道：“實驗室的設備目前隻能支持氧化還原法的試驗，我們使用強酸將石墨首先變成氧化石墨，然後用超聲分散法製備出氧化石墨烯。現在正在嚐試找到能夠去除氧化石墨表麵含氧基團的還原劑。”
“不錯，你們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周碩欣喜的笑道：“別擔心，你們先把氧化還原法摸索出來，我會盡快添置氣象沉澱法的設備。到時候能不能繼續保持國際領先的進度，可就要看你們的了。”
“周校長放心，我們……”實驗室的負責人說到一半，突然一個聲音在他身邊將他的話打斷了。
“請恕我直言，周先生你的位置不在這裏。作為老板，你隻要在辦公室裏看我們的試驗進度報告就好了。專業的事情，難道不應該交給專業人士去做嗎？”
周碩愣了愣，向實驗室負責人的身後看了過去。那是個有些年輕的臉，大概二十四、五歲，眉清目秀、身高腿長，看得出來是個非常帥的小夥子。
然而他此時卻滿臉正色的看著周碩，仿佛覺得上一句話不夠力度似的，口快的補充道：“雖然你在石墨烯發現的領域裏有了一點成果，但這沒有什麽了不起的。作為一個優秀的管理者，你應該充分信任你的下屬。你知道你麵前的是誰嗎？帝都理工大學的劉勤教授，這間實驗室裏一個低於碩士學曆的都沒有。”
這人一臉痛心疾首的說道：“周先生你是這間實驗室的投資者，但這裏每一個人都是有著豐富經驗的研究員，我們才是專業的。你應該明白，外行領導內行是科學行業的大忌，怎麽能這麽隨意的對研究方向指手畫腳呢？”
周碩被他說的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咳嗽了一聲，含糊的問道：“啊，這個……同誌，你怎麽稱呼？”
被周碩問的這人內心一陣狂喜，有的人憑借專業素質上位，有的人憑借人際關係上位，有的人則憑借機緣巧合上位。
在劉雲心裏，他始終是最優秀的那一個。但在周碩麵前，他一切為之驕傲的東西，仿佛都那麽的不堪一擊。不過他相信，隻要給他一個機會，他就能取得不弱於任何人的成績。
如果沒有機會，那就創造一個機會好了。
“我姓劉，叫劉雲。”劉雲挺直了胸膛，中氣十足的說道。
“啊，劉雲。不錯，不錯。”周碩不自覺的點了點頭，上下打量著他。
“果然，我果然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劉雲內心狂喊著，麵上卻不動聲色。
營銷的最高境界，絕不是好話說了一籮筐。而是要揣摩目標客戶的心理，分析他的訴求，有針對性的去滿足他的需求。
劉雲心中一段話飛快的閃過，那是他珍藏的一本營銷書籍上的內容。那是一本據說來自美國的暢銷書，裏麵的金句名言都是各大商界奇才的不傳之秘，耶魯哈佛也學不到的知識。如果能夠活學活用，絕對能夠升職加薪、迎娶白富美，登上人生巔峰……
在他的分析中，周碩這樣年少得誌的人，平常周圍肯定不會缺少誇獎。那麽自己就應該反其道而行之，指出他不專業的地方，最好口氣還要強硬一點，突出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架勢來。那麽他就一定能夠意識到，我其實是一個剛正不阿的人才，肯定會得到重用了吧！想想當年周亞夫在細柳營直斥漢文帝，後來不就受到了皇帝的褒獎嗎？
“劉雲啊，你怎麽知道我對石墨烯的研究方向，一點發言權都沒有呢？”周碩挑了挑眉頭，冷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