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桑聽到陸昀知的話後,麵色不由頓了頓。

說不心動是假的,畢竟她做夢都想找到那個男人,親自問問為何他當初要選擇針對陳家。

可偏偏,讓她下樓的那個人是陸昀知。

陳桑下意識不想跟陸昀知產生過多牽扯,又怕錯過了這次機會後,再也沒辦法找到那個男人。

天平的兩邊左右搖晃,最後,陳桑起身去了霍嶢辦公室。

她本想先開口跟霍嶢知會一聲,過去的時候,恰好霍嶢正好從辦公室裏出來,嘴上還喊了一句:“熊肆年,召集各部門主管,準備會議室開會。”

臨時召開的緊急會議,事態緊急,刻不容緩。

霍嶢看到陳桑過來,眉宇間的戾氣驟減:“有事找我?”

“我下午有事,可能要出去一趟。”陳桑看到熊肆年汗水淋漓地緊急通知與會人員,忍不住問,“是出什麽事了嗎?”

霍嶢:“工廠那邊臨時出了點狀況。請假單子回頭直接放我辦公桌上,等開完會,我給你簽字。”

在工作上,陳桑頭一回看到霍嶢這番模樣,直覺可能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但霍嶢刻意避開事情明細不提,分明不想叫她知道真相。

陳桑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識趣地沒再發問:“好,我盡量趕在下班前回來。”

她有心想提一下出去的緣由,但看霍嶢忙得腳不沾地的模樣,便默默地閉上了嘴。

左右還不知道那個男人會不會被引出來,不如先去看看林柔那邊的情況再說。

唯獨心裏,依舊對霍嶢遇到的事感覺到有些七上八下的,冥冥中閃過幾分不安。

……

陳桑請完假,下樓看到坐在黑色加長賓利裏的陸昀知。

陳桑一露麵,陸昀知立刻下車,主動繞到副駕一側,幫她打開了車門。

陳桑有些受不住他的殷勤,直奔主題:“林柔現在在哪兒?”

陸昀知:“公墓。”

陳桑一臉驚詫,差點沒反應過來。

陸昀知主動解釋:“商湛立了個衣冠塚,準備在那跟他初戀辦冥婚。”

陳桑叫這話砸得久久回不了神。

明明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中文,可她怎麽偏偏愣是沒聽懂?

陳桑難以置信:“商湛剛離婚就辦冥婚,他父母能同意?”

陸昀知:“不同意又如何?商湛當初跟他初戀分手的時候,就差點死過一回。商家要是還想要這個兒子,隻能由著他的性子。”

配冥婚的意見是陸昀知提的。

商湛幾乎沒多想,就同意了,想借著這種方式跟他初戀再續未了緣。

話說陸昀知從前還見過商湛那女朋友,挺漂亮的,性子又溫柔,把商湛拿捏得死死的。

據說商湛當初為了追他初戀,追了整整好幾年才追到手。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更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可以說把對方寵到了天上。

但戀愛是戀愛,結婚是結婚。

當初的商湛,何嚐不是鐵了心想跟他初戀結婚?

隻是,他初戀家境不好,打小就沒了媽,一個人跟著父親過活。

現在尋常人結親,連對方家裏是離異的單親家庭都要嫌棄,更何況還是這種自小就沒有母親的人家?

商湛擔心,父母得知女方的家世後,會拒絕這門婚事,就故意給她編造了一個假身份,想要糊弄過去。

起初還真成功了,可誰也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很快被捅到商家父母那裏。

商湛以為是他做事不夠謹慎,才會棋差一著,直到最近才知道,其實是林柔在背地裏搞的鬼。

商湛從前有多愛那個女人,現在就有多恨林柔。

要不是他初戀真是自個兒在酒醉後失足溺的水,加上林柔又頂著林家養女這層身份,商湛指不定要整死對方。

如今選擇在墓地辦冥婚,對於商湛而言,是對逝去這段感情的彌補。

可在林柔看來,商湛無疑是將她的麵子直接往地上踩。

兩人才剛離婚沒幾天,商湛就大張旗鼓地幹出這事兒,這叫她怎麽能夠忍得下去這口氣?

這不,一聽說這件事後,林柔就氣衝衝地從林家跑出來,直接趕往了墓地。

陳桑心有戚戚:“當初兩人結婚的時候,所有人都祝他們能百年好合。現在才過多久,沒想到居然成了一對怨偶。”

陸昀知:“這事兒說白了,無非就是兩個身份地位不同的人,即便勉強在一起,最後也不會有好結果。你叫林柔換成林嘉亦,看商湛還有沒有這個膽子敢離婚?”

陳桑覺得陸昀知話裏有話,甚至還有點故意在陰陽怪氣。

陳桑:“你這話說得還挺有道理。就像你和你的未婚妻,門當戶對,在一起才叫天作之合。”

陸昀知強調:“前未婚妻。”

陳桑淡淡:“有區別嗎?”

陸昀知蹙眉:“區別大了去了。我要是不把這些事都料理完,能回來找你?”

陳桑:“用不著,我盼著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陸昀知哼笑:“你這張嘴除了說話,一天到晚盡想著怎麽氣我了。三年前我出國的時候,是真以為你死了。”

誰能想到,死是假死,陳桑想借著這件事,從他身邊脫身才是真的。

陸昀知想不明白,明明當初是他從黑市裏救了她,為何偏偏她要視他為仇人?

最後,甚至不惜以那麽慘烈的方式,千方百計地想要離開他。

……

冬日的京城,太陽下山的點總是比平常更早一些。

日落黃昏,伴隨著車子一步步駛向城郊,路邊的街景從一棟棟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變為一幢幢充滿人間煙火氣的居民樓,在夕陽的餘暉中屹立著。

路邊的街景隨著車子的行駛,一步步後退,像極了曾經飛逝而過的記憶。

陳桑不願看到陸昀知,就是因為這一點。

每次隻要一見到他,過去所發生的一切就會像幻燈片一樣,在腦海一幀幀地放映。

如同情景重現一般,硬逼著她在過去的地獄裏再走上一遭。

壓迫者和被壓迫者,永遠不可能站在同一處水平線上說話,也永遠不可能易地而處,相互理解。

陳桑疲憊至極,不是來源於身體的舟車勞頓,而是源自心裏。

她沉著聲:“陸昀知,說實話,我寧可你當我早就死了。”

這話說得不可謂不重,幾乎斬斷了她和陸昀知之間的一切可能。

話音落下,陸昀知像是被抽幹了渾身的血液,好半晌沒說話。

沉默著一言不發。

直到車子行駛至墓地,陳桑先一步下車後,方才聽到陸昀知的聲音幽幽從身後傳來。

他說:“陳桑,你的心像是石頭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