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桑正要開口,一道怨毒的聲音率先說出了聲。

“她還能怎麽想?有這樣一個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機會,怎麽可能會輕易放過?”

跪在地上的林柔,言辭間透著十足的諷刺。

陳桑目光一凜。

“看林小姐這副侃侃而談的模樣,倒像是對我的性子極為了解?”

林柔冷嘁一聲:“你跟你妹妹江榆不就一個樣?一天到晚做著嫁入豪門的美夢。江榆見嫁入周家不成,就黏著陸懷川不放,你跟她相比,不過是一丘之貉!”

霍嶢冷不丁笑了:“林小姐與其有空關心別人,不如先理清自己身上的命案官司?”

林柔強裝鎮定:“那……那都是別人陷害我!”

霍嶢嘴角一絲嘲諷的弧度:“在生死麵前,能毫不猶豫將自己妹妹推出去擋刀的人,似乎沒資格在這裏開口?”

話音落下的瞬間,林父林母包括林嘉亦在內的三個人,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林父林母當初收養林柔,為的就是幫林嘉亦擋煞。

至於林嘉亦,她自小跟林柔一塊長大,加上林柔一直以來都是以一副“貼心好姐姐”的形象示人,兩人的關係一向十分親昵。

但直到林柔毫不猶豫將她推出去擋刀的那一刻,林嘉亦才明白,原來這份所謂的“親昵”,不過是她一個人自以為罷了。

林柔麵色慘白,想開口辯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就在這時,霍老爺子突然發話:“我有話想跟陳桑單獨談談,你們都先出去吧。”

霍嶢微頓:“爺爺?”

霍老爺子:“怎麽、怕我一個老頭子欺負了她不成?”

霍嶢:“她膽子小,您別嚇著她,有什麽事,衝著我來就行。”

霍老爺子吹胡子瞪眼:“還沒過門就護得跟個眼珠子似的,要是過了門,這家裏怕是連我這個老頭子待的地方都沒有!”

眼看著兩人氣氛不對頭,陳桑連忙勸說:“你先出去吧。”

話是對霍嶢說的,整個屋子裏,也就陳桑的話他能聽得進去。

霍嶢一出門,其他幾個林家的人紛紛走了出去。

臨走前,林嘉亦還不忘警惕地看了陳桑一眼,那模樣像極了怕陳桑會耍花招。

“知道我為什麽單獨把你留下?”

陳桑:“因為剛剛的問題,我還沒正麵回答。”

霍老爺子:“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你跟阿嶢之間……並不合適。”

陳桑:“家境不合適,除此之外,還有嗎?”

“一個家境就夠好幾代人奮鬥一輩子,更何況,家境懸殊產生的觀念也會不同。你跟阿嶢在一起這段時間,你應該深有體會。”

確實如此。

像是從前霍嶢說買就買、至今還在車庫裏落灰的豪車,亦或是那一盅貴如天價的鮑魚,都遠遠在陳桑平日消費觀的承受範圍之外。

她終究隻是一個普通人,一些霍嶢帶著她去見的世麵,對於從前的她而言,可謂聞所未聞。

隻是……

“那又如何?”

陳桑眼尾微挑,眸光之中帶著顯而易見的不認同。

觀念不同的人,未必不能相愛?

外國王室的王子,不都娶過平民的王妃?

且不論兩人最後的結局如何,至少,在決定攜手共度一生的那一刻,兩人彼此相愛、且相信自己會得到幸福。

陳桑左右不了未來,隻想把握觸手可及的幸福。

“我想跟霍嶢在一起,不是因為他的家世,而隻是因為他這個人。如果,您擔心我由於貪圖富貴才想嫁給他,我願意主動簽署婚前協議。”

霍老爺子渾濁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難以置信。

“你當真一分錢不要?”

陳桑點頭:“那些錢本來就不是我掙的,我要了也不應該。再者,我有自己賺錢的本事。”

即便無法大富大貴,但至少足以養活自己,做到經濟獨立。

人活在世,所謂的底氣不就是如此?

霍老爺子不動聲色道:“阿嶢人孝順,我對外放話,說隻要他不同意跟嘉亦的婚事,我就不用藥,不治療,你猜,最後他會怎麽選?”

陳桑蹙眉:“您非要逼我們到這種地步?”

霍老爺子沉著聲,意味深長。

“不是逼,我隻是想在死之前,為他安排好一切。我現在的身體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他現在接班,難免會受到不少人的攻訐。”

“唯有跟林家聯姻,借助林家的勢力,才能讓他安安穩穩地坐上霍家家主的位置。”

陳桑沉默著,沒吭聲。

霍老爺子繼續說:“陳桑,我知道你跟阿嶢之間兩情相悅。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存在,不但什麽都幫不了他,反而會讓他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

“我就隻有他一個孫子,不求別的,隻求他能安安穩穩地繼承家業。”

陳桑抬眸看向霍老爺子,人至暮年,須發斑白。

比起上一次見到他,這一次從寺廟緊急趕回京求醫的他,明顯比從前衰老了不少。

乍一看,甚至有幾分辛酸與可憐。

前途坎坷,所有的人都在告訴著陳桑一句話,說她不是霍嶢的良配。

可是……

“您作為霍嶢的長輩,有沒有想過……或許,他願意跟我一起經曆這場風雨?”

……

陳桑離開病房的時候,林家的人已經不知所蹤,隻剩下霍嶢還等在門外。

他慵懶地倚靠在牆邊,黑色碎發落在眉骨上方,側影淡雅如霧。

鼻梁高挺,一雙灼灼的桃花眼薄而豔,在空曠冷寂的醫院走廊裏,漂亮得如同肆意綻放的玫瑰。

看見陳桑出來,霍嶢當即走上前,低沉喑啞的聲音,夾雜著顯而易見的關切。

“爺爺跟你說了什麽?”

“讓我跟你分手。”陳桑坦白。

霍嶢挑了一下眉,原本懸著的一顆心,悠悠地再次落回到原點。

他輕笑一聲,薄唇戲謔:“那豈不是白用功?你剛剛拒絕的時候,應該給他留了點麵兒吧?”

“……我同意了。”陳桑道。

霍嶢聲音冷得幾乎能結冰。

“你說什麽?”

陳桑抬起頭,鄭重其事地開口。

“我說,霍嶢,我要跟你分手。”

……

這件事的源頭,還要倒回到二十分鍾之前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