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郅當時的表情十分駭人,不知道是不是被旁邊的青苔照的,顯得他臉色都有一點綠。

林羨魚本來想跟他分享這個笑話,但洛雲郅隻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林羨魚捧著花,心情突然變得有些難受,是憋得有些難受。肚子裏藏著一籮筐的話,迫切想要跟人分享。

分享對象極為重要,不可能說隨便找個人就行,比如說這會兒還在等待著的刑涉,林羨魚就不想跟他多說點什麽。

他更喜歡和洛雲郅分享,洛雲郅總是很認真聽他講話,當然偶爾還會跟他懟兩句。

迫切想要跟人分享的心情,迫使林羨魚跟著洛雲郅過去。

他手裏還抱著99朵玫瑰,視野看不清楚就算了,還差點撞牆。

撞上的前一秒,骨節分明且有力的大手拉住了他。

“魂丟了?”

“洛雲郅!”

洛雲郅還沒有說話之際,林羨魚已經叫出他的名字。

洛雲郅心坎瞬間軟了下來,把人拎起來,目光落在對方的玫瑰上。

“什麽事?”

林羨魚把玫瑰往他懷裏一塞,眼睛彎彎就成了兩瓣月牙。

“你剛才臉都是綠的,真應該拍下來給你看看。”

他臉上表情單純明晰,好像世界上沒有事情能夠困住他。

洛雲郅意識到,林羨魚是困不住、關不住的,他是自由的。

洛雲郅對此既感覺到挫敗,也從中感受到隱秘的欣喜,故而從中緩和一兩分,不至於讓自己憋死在無望的愛情中。

洛雲郅吐出口氣:“可惜,你應該拍下來給我看看的。”

他與平常沒什麽變化的語氣,讓林羨魚感受到了一絲安穩。

林羨魚扔下笨拙的玫瑰,掏出手機,打算給洛雲郅拍,鏡頭擺弄好幾遍,都再也沒有那種綠得陰沉還很帥的感覺。

林羨魚說:“沒有了,拍不到了。”

洛雲郅氣出小小的氣音,林羨魚傻乎乎看著他。

洛雲郅垂眸,帶著又冷又陰寒的笑容,緩慢的說道:“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喜歡你的事情,所以才在我麵前這樣肆無忌憚?”

“我沒忘。”林羨魚仍舊控製不住,臉頰帶著一點微紅。

他抬起濕漉漉的眼瞳,鼻尖帶著一點亮閃閃的微紅,又嬌氣又純真。他渾身上下都好像在發光,沒有一點不吸引洛雲郅的地方。

林羨魚說:“按理來說,我應該立刻離你遠一點,但一想到不能和你分享事情,就讓我覺得很難受。”

真是奇怪的理由。

洛雲郅想,但很高興。

大概是昨晚沒睡好,洛雲郅的滄桑妝效甚至都不用畫,儼然就是一副被感情蹂.躪過的可憐模樣,高興得導演都稱奇。

“不愧是洛雲郅啊,這演技簡直太棒了!”

彼時,劇本加重了對太子和江玉笯感情的刻畫。

兩個人先婚後愛、誤會開局,彼此相互看不慣。而漸漸地,陰沉變態太子殿下,對囂張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江玉笯上了心。三番兩次霸氣互妻,還被江玉笯吐槽裝模作樣。

一來二去,給太子氣得夠嗆,可太子拿他沒有辦法,隻是偶爾對他勁兒大佬一點,江玉笯就又哭又鬧,有一次還爬到樹上。

太子懊惱自己沒忍住,把人給惹惱了,但知道江玉笯連夜跑路,又生出戾氣,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剝。

找了半天,發現人爬上了樹,下不來,憋著一股勁兒嗚嗚直哭。

太子忽然就心軟了。

“能耐了,都會上樹了。”

樹底下的洛雲郅皮笑肉不笑,因為沒睡好,臉色發青發白,繃緊的下頜線明晰冷硬,皇室貴胄的臉,卻帶著幾分不可言說的戾氣以及克製。

和洛雲郅對戲,林羨魚仿佛被拖曳到深海,對方壓製的情緒像深海翻湧的氣泡,不斷在他眼前閃動。

林羨魚望著太子,又好像望著洛雲郅本人。

林羨魚抱著樹幹瑟瑟發抖。

這一幕本來是找替身的,但林羨魚摳門不願意,而且他也並不覺得爬個樹能出什麽事。

如果沒有意外,那就出了意外。

林羨魚沒想到爬上去容易,下來難,他纖細的腳蹄子都不知道應該往哪裏放。

尤其是稍微往下麵一看,林羨魚額頭瞬間冒出一層冷汗,兩條腿也變得跟麵條似的,都不知道應該往哪裏放。他腦袋越想迷糊,鼻尖滲出一層薄薄的汗珠,顯得他的模樣特別可憐。

其他人都還在感慨林羨魚演技進步,唯有洛雲郅一下子發現了不對勁兒。

他那副樣子還真不像是演出來的。

洛雲郅仰頭,擔心悄悄藏不住,眼瞳裏滿滿都是擔憂:“林羨魚,怎麽了?”

已經進入夏天,蛇蟲鼠蟻無數,雖然後勤組提前做了一些防備措施,但並沒有針對樹上做相關處理。

所以洛雲郅的第一反應是,林羨魚是不是被蟲子咬了。要知道季節性早發的蟲蟻毒性很強,林羨魚又身嬌體弱的。

洛雲郅擰著眉毛,神色間不掩蓋擔憂。

“快下來,上麵蟲子很多。”

林羨魚表情濕漉漉的,他無意識垮起個小臉,依賴又綿軟的看向洛雲郅,嬌滴滴的說:“我下不來了。”

洛雲郅愣了愣,隨即走上前,張開雙臂:“跳下來,我抱著你。”

林羨魚臉頰紅起來,他手心裏全都是汗,周身的敏.感程度上了一層樓,連脖子輕輕被發絲擦過,都能讓林羨魚汗毛豎起來。

林羨魚是一分鍾也不想在樹上呆了,可他確實不知道怎麽下去,就算是洛雲郅說會在樹下接住他,他仍舊心裏不安。

洛雲郅看他冷汗直冒,卻又遲遲不下來,繼續哄道:“別擔心,隻有一層樓高,就算摔下來,也不會有事。你往我這裏跳,在你跳下來瞬間,我就會抱住你,不會讓你受傷。魚魚,下來。”

林羨魚咽了下口水,手心開始打滑。

他看著洛雲郅,定了定心神,隨即叫到:“我跳了啊!”

隨即縱身一躍。

洛雲郅張開雙臂,極具安全感的手臂攬住林羨魚,巨大的衝擊力使得他向後倒去,但他卻伸手扣住了林羨魚的後腦,將其深埋在自己懷裏。

林羨魚趴在洛雲郅懷裏,心髒跳得飛快。驚懼過後,他渾身冒出冷汗,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臉色蒼白,整個人嬌氣又虛弱。

洛雲郅摸到他身上沁出來的水,迅速摸了把林羨魚的臉蛋,冷得嚇人。

洛雲郅抱起人就要去醫院,把導演都嚇了一跳。

以上鏡頭全都一覽無餘,直到洛雲郅抱著林羨魚送醫,才關閉鏡頭的。

洛雲郅慌張抱著林羨魚去醫院,半路林羨魚就緩過來了,他看著洛雲郅擔心忙慌的樣子,心裏熱熱的。

“我隻是被嚇到了,現在已經完全好了。”林羨魚故意舉了舉手腕,表明自己完全ok。

洛雲郅重重籲出一口氣,臉色挺黑,他轉頭之際,林羨魚注意到他臉側有道擦破的血痕。

這可是影帝的臉,還要上電影的!

林羨魚深感自己的罪惡,眼神都帶著幾分歉意。

“沒、沒事吧?先消個毒?”

洛雲郅剛才是真的嚇到了,以致於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受傷,等確定林羨魚沒事以後,臉側密密麻麻的疼才湧了出來。

林羨魚下車去給他買酒精,洛雲郅靠在方向盤上傻笑。

他不覺得臉側疼,反而很變態的認為,這是勳章,上麵還印著林羨魚的名字。

想到林羨魚剛才腿軟腳軟,渾身軟成麵團似的躺在自己懷裏,洛雲郅陰暗的滿足又瘋狂發瘋。

他側過臉,火.辣辣的疼,目光卻如同野獸般,死死的盯著林羨魚,不想放過。

餘光略過旁邊的花店,看到花筒裏各色玫瑰,洛雲郅停下車,挑了一束。

散的玫瑰需要層層疊疊的包裝,洛雲郅等不及,挑了一層包裝紙,迅速綁了蝴蝶結。

林羨魚拿了酒精出來,沒看到洛雲郅,左右看了看,看到洛雲郅雙手靠後,背後的玫瑰根本就沒有藏住。

意識到林羨魚等了幾分鍾,洛雲郅三兩步上前。

林羨魚笑:“我都看到啦!”

洛雲郅拿出燦爛的紅玫瑰:“嗯,送你的。”

玫瑰隻有11朵。

林羨魚收了玫瑰,數了一遍:“11朵是什麽意思?”

洛雲郅認真的看著他:“我隻在乎你。”

林羨魚撫摸玫瑰的手指,直直戳進了玫瑰花芯。

“先不管這個,去車裏給你消個毒。”

兩個人回了車。

林羨魚試圖給洛雲郅上藥。

他手法粗糙且笨拙,連買藥都隻知道酒精,卻不知道酒精刺激,破損性傷口會反複受疼。

但洛雲郅卻非常喜歡。

疼痛使人清醒,他清醒而迷醉,知道自己渴望著林羨魚,哪怕帶來的,全都是疼痛,也足夠讓他在黑暗裏踽踽獨行了。

林羨魚給人塗完了藥,發現洛雲郅整個耳廓都紅了。

洛雲郅的臉紅是克製的、沉默的,可是他的眼眸看過來的時候,林羨魚卻感覺自己正在被擁抱、束縛,像是撥開他的皮囊,直直觸碰到自己的靈魂。

林羨魚匆匆放手,手腕往後碰到了紅色的玫瑰,冰冷的觸感卻像是無聲息的冷焰,灼燒著他。

林羨魚嘴唇都發幹:“為什麽送玫瑰啊?”

小小的車裏交錯的心跳鏗鏘的不停。

洛雲郅不知道是他藏不住心思,還是林羨魚在害怕。

他很明白,被自己這樣一個人喜歡,不是什麽好事情。

可喜歡是停止不了的。

洛雲郅把頭放在方向盤上,沉默又瘋狂的靈魂在身軀裏扭動。

他惡狠狠卻故作不在意的說:“希望你除了我,不要收其他任何人的玫瑰,或者不要讓我知道、別讓我看到,不然,我會發瘋的,魚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