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五號那天,是陳年十八歲生日。
她一直都記得,她自從加陳年的QQ號那天,陳年所有的資料她都看過。
陳年生日她自然也記得的。
陳年的十八歲也是他的成人禮,他邀請了許多人去參加生日聚會,他生日趴也是在安縣的酒店裏開的,也是那個時候李溪亭才知道,陳年的家境不錯,而且是相當的不錯。
在安縣上算得上富有了。
陳年邀請了很多同學參加他的生日聚會,大多數都是理科班的同學,文科班的沒幾個,方悅和李溪亭也在邀請名單中。
陳年還單獨給李溪亭發了條消息,他在QQ號上問她:“八月二十五號那天有時間嗎?”
李溪亭收到消息的時候還在上班,等下班她才有時間將手機拿出來看。
看到陳年時隔那麽長的時間才想起她時,她又忍不住想見他了。
她握著手機回:“有的。”
那頭回複地很快,發過來一個笑臉,隨後發了一句話,“那過來參加我的十八歲生日聚會吧,我想讓你來,你一定記得來!”
陳年似乎對她的到來顯得很是莊重,用了好幾個感歎號。
李溪亭失聲笑了笑,她怎麽會不知道呢,她一直都知道的,八月二十五日,那個日子,她記得很清楚的。
他的成人禮,應當是很盛大的吧。
後來,在方悅的嘴裏,她清楚得知道,那場她缺席了的成人禮果然是很盛大的。
李溪亭沒能去成那場成人禮,她的母親來找她了。
那天是真的湊巧,她什麽都準備好了,就連給陳年準備的禮物都帶上了。
可是,就在出門的那刻,她接到了一個多年來沒有接到過的電話。
是離開了她很久的母親。
母親打來的電話讓她有些緊張。
陳女士是極少跟她打電話的,她一直都知道,陳女士是不怎麽喜歡她的,隻是因為她是個女孩子。
在陳女士的眼裏,女孩子和男孩子是比不得的。
在她的前半生裏,陳女士身上母親的角色一直都是個缺席的存在。
她也從未扮演好這個角色。
尤其是對待李溪亭的時候,她甚至都懶得裝一下。
陳女士的電話來得急,也是一份猝不及防的告知。
在電話那頭,陳漣漪告知她,讓她下午來自己家裏一趟,有事找她。
李溪亭拒絕的痛快,連她話都沒有聽完就將電話掛斷了。
可陳女士也是一個執著的個性,接連著打了好幾次,每一次都堅持不懈得想要李溪亭接電話。
不僅如此,她還在手機裏給李溪亭發消息,讓她接電話。
無奈,李溪亭怕她又整出什麽幺蛾子來,隻得接了電話,不等李溪亭開口,陳漣漪率先出聲:“今天下午,南縣平安路二十八號別墅見。”
“李溪亭,你一定要來!”陳漣漪在掛斷電話的那刻,叮囑她千萬要記得去,那話的聲音有些激動。
李溪亭是真的不明白為什麽消失了幾年的母親突然就來叨擾自己,明明她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了,她已經不要自己和父親了,她都過上她想要的好日子了,可她,還是會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裏。
十三歲那年的夏天,她清楚得記得母親強勢的叉著腰對護住自己的父親說,這輩子都不想住在北縣了,她嘴裏痛罵著:“北縣這麽苦,我才不要住在北縣,我要去過好日子,我再也不要住在這裏了,再也不想過一眼望不到頭的窮苦日子,這種日子誰想過誰過,反正我是過夠了。”
在陳漣漪說完這話的第二天就拖著行李逃離了北縣。
但是她也沒逃離安縣,她還是留在了安縣,她隻不過去了南縣,南縣距離北縣中間隻是隔了一座橋的距離,中間是一條江。
那條江似乎就是陳漣漪眼裏的窮富的割開線。
也是一條李溪亭看不懂的人性分界點。
北邊窮苦。
南邊富裕。
她來到了南邊,也拋棄了在北邊的丈夫和女兒。
陳漣漪和李嶽強離婚後的一個月成功榜上了一個大款。
那個大款姓南,家裏很是富裕,而陳漣漪則是給人家做後媽。
在她做後媽的第二年,她成功的替這戶人家生下了一個兒子。
於是,在這家裏,她終於被高看了一眼。
她的地位也隨著兒子的到來水漲船高。
那是第一次陳漣漪體會到有錢人的滋味,也是如此,那些趾高氣揚的日子裏讓她紙醉沉迷。徹底的認為自己就是一個富貴人家。
似乎,那樣才是她要的生活。
這樣的日子並不長,在她兒子三歲的時候,也就是今年,被檢查出尿毒症。
“尿毒症”這三個字足以讓陳漣漪心慌。
她不明白為什麽在她即將要過上好日子的時候,老天和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她年僅三歲的兒子居然有尿毒症。
這不是笑話嗎?
陳漣漪將醫院的診斷書遞給李溪亭看的時候,嘴裏重複地說著一句話:“我不能讓我的兒子死,他還那麽小,那麽一點點,他還沒看過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的景色,怎麽就能死呢……”
“我愛他的,我很愛他的……”
陳漣漪嘴裏一遍又一遍地說著自己對兒子的愛。
可這些話在李溪亭耳邊,她聽著隻是覺得煩。
她之前明明也很渴望得到母愛的。
在她之前缺愛的那些年裏,她也會偷偷一個人瞞著父親來到南縣,尋找母親的影子,想看看母親過得怎麽樣,會不會像她一樣思念她。
可是,很快李溪亭發現,並沒有。
母親過得很好,她的笑每次都是發自內心的笑,與之前在北縣的很不一樣。
直到李溪亭偷偷瞞著父親來看望她的第五次,她發現,母親懷裏多了個嬰兒。
她叫那個嬰兒寶寶。
還貼心的和那家人推那個嬰兒出去散步,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場麵刺傷了她的眼。
她明白了,母親有了新的孩子,而且還是母親最最期盼的男孩。
她光是看到母親的笑容就能判斷出母親是多麽的欣喜。
自此,她再沒有踏過南縣一步。
她想起往日裏的一幕幕,如今坐到母親麵前,聽著她對另外一個孩子的愛意,心裏沒有任何感覺。
她看著眼前的這個和她有著血緣關係的女人,如今也隻是覺得陌生。
也僅僅隻是陌生的感覺。
李溪亭打量了診斷書一眼,她看見上麵清晰得寫著“尿毒症”三個字。
“哦,他病了,你告訴我有什麽用?”李溪亭放下紙不冷不淡開口。
“我是醫生嗎?我能替他治病嗎?”
“陳女士,我不是醫生,你也不要妄想我會救人,我沒有那麽大的神力,我隻是一個普通人,隻是一個連父親都沒有的普通人。”
李溪亭說完,正欲離開,這個時候,陳漣漪急忙拉住了她的手,眼裏婆娑一片,“你能的,你就是我兒子的醫生,你可以救他的!”
李溪亭被這句沒頭沒腦得話氣笑了,用力掙脫陳漣漪的手,笑出了聲,“你兒子和我有什麽關係?”
陳漣漪愣住了。
她記得李溪亭小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她明明是一個富有愛心的孩子的,她還依稀得記得,她來南縣的第一年,這孩子總是會來偷偷看她,她有好幾次都發現這孩子躲在草叢邊望著她,眼裏滿是不舍。
那個時候,她還在想要不要讓保姆將她趕走。
在有這樣想法的第三次,她發現她再也沒有看見李溪亭的身影了。
她也沒有再來偷偷看過自己了。
“可是,你不是很舍不得我的嗎?我記得你之前總是會來看我的啊,多遠你都會來看我……”
“現在,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聽完陳漣漪這樣說,李溪亭忽然就笑了,她笑著笑著就哭了,她壓低聲音,一句接著一句,哽咽而出:“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你明明看見我了,那麽多次,我來了那麽多次,可是我也隻是想看看你而已,可是你……”
李溪亭抹了把淚,繼而開口:“可是你為什麽一次都不出來看我?你當真是沒看見嗎?你明明都看見我了,你就是不願意見我一麵,為什麽呢?”
“我也是你的孩子啊,見一麵很難嗎?”
“見一麵不難的,你隻是……你隻是不愛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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