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安然換好一身農婦的裝束,出來後,發現趙承業也穿的普通百姓的衣裝。

她怔了怔,心跳突然跳快了幾拍。

“薛小姐。”

趙承業對她的稱呼重新讓她恢複冷靜。

“瑞王殿下。”察覺到以往對他不太尊重,薛安然這次很規矩的行了禮。

趙承業微微挑了挑眉:“不必拘禮,青騅他們對我也不注重禮節,你跟他們……是一樣的。”

薛安然忍不住心想,他們是你的心腹,我可不是,但是這話說出來,可就沒意思透了,於是她點點頭:“瑞王殿下可是要問我在小賃村的事情。”

趙承業點點頭。

薛安然撿緊要的事情說了,原本不想說自己是如何說服呂生的,但是趙承業是何等人物,問了幾個關鍵問題,薛安然終是隱瞞不住,隻好把自己的所作所為全盤告知,額……還是隱藏了一些不需要說的細節。

趙承業饒是早就知道她的行事風格,聽完還是倒吸一口涼氣。

“……我到底還是低估了你的膽量。”趙承業如是說。

沒說她心機,沒怪她膽大妄為,沒說她擅作主張,隻是說她膽子大……

“事情就是這樣。”薛安然說道:“三皇子那邊我也處理成功了,也沒有牽連無辜的人。”

薛安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莫名其妙加上後麵一句。

趙承業歎道:“……真不知道拿你怎麽辦才好。”

薛安然一怔:這是什麽意思?

薛安然試探著問:“瑞王殿下覺得我這件事做的……太出格?”

趙承業道:“……”

趙承業卻沒有回話了。

第二日,趙承業派了青峰送她回長平侯府,告訴她謝清瑤早已歸家。

薛安然回到府邸後,向孫氏請了安,趙承業既然已經為她找好借口,且讓青峰同她一道回去,孫氏自然不敢多問,隻是青峰送她回家後,並沒有走,告訴孫氏,他要留下來,奉趙承業之命教薛安然習武,因薛安然在慈濟坊學醫期間,身體太弱,屢屢暈倒好幾次,嚴重拖慢各種事情的進度……

薛安然在旁聽著一向沉悶的青峰口若懸河將她的身體情況說的多麽糟糕,影響到趙承業多麽嚴重,把孫氏說的一愣一愣的……

青峰自然留了下來,薛安然問他:“王爺讓你留下來真的就是隻教我習武?”

青峰一本正經道:“薛小姐無需多心,青峰方才所言字字句句全是真的。”

薛安然:“……”

半天,青峰才憋出一句話:“薛小姐,王爺派我留下來,自然是擔心你的安全!你可千萬不要多想!”

這句話出口後,青峰似乎打開了話匣子,開始數落薛安然小賃村一事做的多麽危險,把自己放在了多麽危險的境地中,趙承業聽完差點嚇死了雲雲……

薛安然:………………

啊喂,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麽啊?!

不過薛安然私心裏自然是感謝趙承業的,前世她也想習武,但是苦於根本找不到靠譜的教習師傅,而今生,因為趙承業的關係,她不費吹灰之力得到了一個頂尖的教習師傅……且絕對忠心。

好吧,不管是不是對她忠心。

三皇子有沒有身染疫病薛安然自然不清楚,這事官府根本沒有在晨報上通報,但是三日後,關於疫病的加強防治的各項事情開始迅速推進,沒有任何官員敢推諉磨蹭,誰敢推諉磨蹭就會掉朱砂帽,朝廷還召集了天下所有醫術好的大夫開始共同研究如何徹底治療疫病,而這件事出乎意料的朝廷上沒有一個人反對,十分順利通過。

而三皇子到底有沒有染病連趙承業都不知道,趙承業隻說三皇子最近閉門謝客,他也拜訪不了他,而且為了免去懷疑,他也沒提去三皇子府上拜訪的事。

而一個月後,雖然還是沒有徹底研究出如何根治疫病,但是症狀輕的疫病已經可以徹底根治,像餘掌事,絳雪他們服下藥後,身體恢複的和常人一樣,絳雪身上的紅疹也全部退去了。

那些得病嚴重的病人,收容在慈濟坊中,隔離治療,並且不允許外出接近其他沒得病的人,不過比起前世直接強硬處死,還是要好上太多了。

朝廷這次撥款經費也出奇的順利,並且沒有官員敢貪汙。

趙承業為餘掌事他們請了封,聖上大悅,稱讚餘掌事有大義,慈濟坊瞬間聲名大噪,而三皇子因稱病許久,聖上罷了他的監國一職。

謝清瑤房中。

謝清瑤大氣不敢出的聽著衛淮匯報薛安然在呂生的幫助下,見過如煙和三皇子一事。

謝清瑤問道:“你真的確定是她?”

衛淮肯定的點點頭:“屬下發現薛小姐跟呂生在一處,且呂生對她……甚是信服的樣子,心覺奇怪,就一路跟著,薛小姐確實喬裝打扮成南疆的占星師,引起了如煙的注意,又鬼鬼祟祟出了如煙的屋子又折返回去,直到三皇子匆匆忙忙離開如煙的屋子,薛小姐才出來。薛小姐出來後,立刻點燃了信號彈,呂生的人想抓住薛小姐,被薛小姐跑了。”

謝清瑤喃喃道:“……所以疫病的事得以平息,很可能就是因為她……”

謝清瑤道:“……三皇子莫名其妙染上了疫病,應該也是她做的,她……她……她……她怎麽……怎麽敢……”

謝清瑤說到這裏,牙齒都在打顫。

“薛安然是怎麽折返回如煙的屋子的?”

衛淮道:“薛小姐會開鎖。就是……雞鳴狗盜之輩會的那種開鎖之術,薛小姐用的很熟練,實在……有些奇怪……”

衛淮並不是多話之人,他既然明確說奇怪,那就是在提醒謝清瑤真的特別奇怪,最好注意一下。

謝清瑤也是一怔:“……怎麽可能,難道她還有什麽經曆,或者認識了什麽人,是我不知道的……不然她從哪裏學來這些……?”

謝清瑤想了一會:“這些暫時都不重要,薛安然她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暗害三皇子,她,她!對了,這事有證據嗎?”

衛淮道:“物證的話隻有那枚信號彈,和薛小姐假扮南疆占星師穿的衣服。這兩件東西可以證明薛小姐當天出現在如煙府邸過,因為信號彈和南疆的占星師被多人目睹,就是想賴都賴不掉。但那衣服薛小姐估計已經銷毀了,信號彈……”

衛淮遲疑了一下。

謝清瑤問道:“信號彈你還能找的到嗎?”

衛淮一頓,還是道:“找不到了。”

謝清瑤頓時滿臉失望。

謝清瑤喃喃道:“好不容易抓到她一個把柄,就這麽沒了……”

衛淮忍不住勸道:“公主,你為什麽總是要跟薛小姐對著幹?不如專注做好自己的事,比什麽都強。”

謝清瑤並沒有解釋這個問題,讓衛淮下去了。

她突然想起來,這次去慈濟坊學醫的事,太後皇上都知道,並且會對他們進行嘉獎,過幾天他們就要進宮謝恩。

雖說是進宮謝恩,但是恰逢太後的大壽,孫氏已經通知他們各自備下禮物,說太後什麽好東西沒見過,不必太貴重,盡了心意就好。

謝清瑤微微咬著唇。

孫氏這話她當然是不信的,太後怎麽可能會喜歡廉價的東西?

但是她準備的禮物肯定是沒有薛安然貴重的。

……她不能讓薛安然在母後那裏越過她去。

謝清瑤左思右想,盤算如今自己手裏可以用的人,發現除了衛淮,自己手裏無人可用。

小雨死了她沒有護住,剩下的幾個丫鬟更是不敢替她賣命,隻是老老實實做著長平侯府丫鬟該做的事。

她居然連一個心腹都沒有。

——記住,你是太後一黨的人。

太後一黨,就是世家一黨。

那個去客棧下毒,讓她拖住趙承業的人,到底是誰?到底是哪一家的?

謝清瑤深吸一口氣,揚聲喚道:“阿晴,幫我把拜帖送到裴家,送去給裴梓辰裴公子。”

便連阿晴這個小丫鬟,也知道謝清瑤和裴梓辰如今的關係已經大不比如前,但她不敢違逆謝清瑤,飛快的應了聲是。

阿晴拿著拜帖出府時,碰到打掃院子的丫鬟小魚,兩人閑談了幾句。

小魚:“表小姐又拖你做什麽為難的事了嗎?”

阿晴苦笑道:“哎,也說不上為難,隻是啊,表小姐似乎對裴世子賊心不死,還想著去見他呢。”

小魚:“天呐,之前發生那樣的事,是個男人應該都不會……都不太能接受吧,表小姐膽子真大,若是我啊,根本沒膽量再去邀裴世子了呢!”

阿晴道:“主子的事,咱們還是不要多加議論了。”

理所當然的,裴梓辰拒絕了謝清瑤的邀約。

阿晴回來告訴謝清瑤時,還以為謝清瑤會發火,但是謝清瑤臉上沒有一點發怒的跡象,心平氣和道:“我知道了,你去馬房知會一聲,我一會就要出門,讓他們把馬車備好。”

阿晴應了聲是,謝清瑤想了想,把身上沉穩端莊的衣衫給換了下來,換成了一開始自己穿的那種甜美可愛的,但是又想了想,還是換了一身鵝黃色的,既顯得活潑一些,又能偏沉穩。

粉色,終究是有些輕浮了……

謝清瑤換好衣服後,便去了角門,馬車正等在那裏。

謝清瑤道:“去裴府。”

車夫:“啊?”

謝清瑤淡淡道:“我說去裴府。”

車夫回過神來,沒敢說什麽,心裏嘀咕道:表小姐的神態怎麽越發像大小姐了……吩咐人都是這樣一副淡淡的樣子……

到了裴府後,謝清瑤下了馬車,對守門的奴才和氣道:“麻煩通傳一下,我要見裴世子。”

守門的奴才並不認識謝清瑤,看她穿著不凡,以為是自家公子在哪裏惹下的風流債,連忙去通傳了,但是回來時,客氣的拒絕謝清瑤道:“謝小姐,我們家公子說既然他身上有婚約,自當避嫌,還請謝小姐另擇良緣。”

謝清瑤冷冷一笑:“去告訴你家公子,如今我名聲不好,不在乎更不好一些,他如果不來見我,我就舍了臉皮在你們家門口大吵大鬧,讓所有人都知道,裴世子曾經與我有過首尾。”

守門奴才一聽這話實在不像話,事態嚴重,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便又去通傳了,再次出來後,便將謝清瑤放行了。

謝清瑤讓自己的丫鬟在外麵等著,自去見了裴梓辰。

裴梓辰還是端著世家貴子的風雅,在涼亭開闊處約見謝清瑤。

四周至少站了八個下人。

謝清瑤見狀,冷冷一笑,但很快擺正了態度,揚著得體的微笑走了過去。

“裴公子。”她規矩叫了一句。

“謝小姐,今日前來,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裴梓辰微笑道:“若是有什麽難處,盡管說來,好歹你大姐姐還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你若有難處,裴某也應當略盡綿薄之力。”

謝清瑤甜甜笑道:“確實有事需要裴公子幫忙。餘掌事的事裴哥哥聽說了吧,清瑤想問,在客棧裏給餘掌事投毒的人,是不是裴家的人。”

裴梓辰臉色微變,隨即複原:“清瑤妹妹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謝清瑤道:“裴公子,我現在還在好聲好氣的跟你說話,但是你若是連這點小忙都不願幫我的話,別怪我大聲喧嘩,講此事嚷的人盡皆知,你說,如果讓天下萬民都知道你們裴家居然是疫病的始作俑者,裴家會怎麽樣呢?”

“你!”

“我好話說盡,裴公子仔細想想吧!”謝清瑤不再多言,站起身直接走了。

謝清瑤走後,裴梓辰臉色迅速陰沉下去,吩咐道:“給我查!在餘掌事住的客棧投毒是誰幹的!”

第二夜,謝清瑤正在歇息,衛淮忽然出現在她的身前。

那個蒙麵短發男子又出現了,他還是蒙著口罩。

“別動手。”謝清瑤淡定的吩咐。

短發男子笑道:“聽說謝小姐找我,我就來了。”

衛淮疑惑的看著謝清瑤。

謝清瑤淡淡道:“我找你確實有要事。你們一直想扳倒瑞王是嗎?”

短發男子道:“不錯,莫非謝小姐開了竅,有什麽良策?”

謝清瑤道:“薛安然是長平侯府的大小姐,但是她跟瑞王殿下交情匪淺。我甚至懷疑,三皇子被下毒一事,與薛安然脫不了關係。”

短發男子雖然看不到臉,眼底的神情卻認真了起來:“說下去。”

謝清瑤道:“你們沒辦法在瑞王身邊安插任何人,但是薛安然這邊我卻可以下手,不管薛安然和瑞王是什麽關係,我可以肯定,薛安然在為瑞王殿下做事,瑞王殿下對自己的下屬一向是極其護短的,剩下的不用我多說了吧。”

短發男子道:“你想要我幫你什麽?”

謝清瑤道:“我要一種毒藥,不會置人於死地,但是能讓人產生和疫病類似的症狀。”

短發男子走後,謝清瑤又對衛淮道:“你將薛安然這次要進獻給太後的賀禮偷出來,等我上好藥後再原樣還回去。”

衛淮道:“公主……”

謝清瑤忽然厲聲道:“衛淮哥哥!你是不是變心了!也覺得我麵目可憎,再也不肯幫我了是不是!你曾經說過要一輩子保護我的!你也要騙我,是不是!”

衛淮看著她眼中的盈盈淚光,她的神情惶恐又淒涼,終於還是道:“我會一直保護你。”

衛淮回到自己的住所,將衣櫃打開,找出那半截用過的信號筒,微微一歎。

薛安然用的信號筒,他找到了,但是並沒有告訴謝清瑤。

如果將薛安然比下去,公主殿下就會恢複原來的樣子……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