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整整十天,石室的門方才找開。

楚蕎正欲進去尋人,卻被醉老頭一把拉住,“除了她,誰也不能進那裏,除非你想死。”

於是,她隻能站在門口焦急地等到,隻聽到裏麵傳出腳步聲,眼底不由泛起陣陣酸澀,她從來未曾發現,十天竟是那麽的漫長和煎熬丫。

雖然醉老一再告訴她,燕祈然不會有事,她卻始終無法安心,終日徘徊在石室外,等著這道門再次打開媲。

楚蕎不知道裏麵有多長,隻是聽到腳步聲傳來,聽那聲音知道裏麵的人每一步都走得很慢,甚至走幾步還停下一陣,才繼續往外走。

她聽得心酸,淚都在眼眶打轉,他的名字已然在她的心頭,千回百轉。

她早就知道,愛上這個人免不得難過甚至痛苦,可是任她一次漠視,逃避,卻無法心底深處對他的情愫,與日俱增。

燕祈然搖搖晃晃從裏麵走了出來,麵容蒼白的可怕,整個人似乎更加清瘦了幾分,卻衝著她扯出一抹溫柔地笑意,一手摟住她的腰際,整個人的重量都靠她的身上,在她耳畔微笑,“看到你,真好。”

醉老頭瞅了兩人一眼,衝著瀧一一招手,“扛人,跟我走。”

瀧一卻皺了皺眉頭,遲疑著沒有上前去照作,他們那超級愛幹淨的主子,別人碰一下衣袖都得斷手的,他要去扛他,回頭還不把他剁了去。

“扶我過去。”燕祈然虛弱地朝楚蕎道。

醉老頭灌了口酒,回頭哼道,“毛病!”

楚蕎扶著他,緩慢地跟著醉老頭往後麵的藥廬走,走幾步還要歇口氣,醉老頭氣急得恨不得直接上前打暈拖走,瞪著燕祈然吼道,“你自己爬吧,還快點。”

雖然傷重在身,燕祈然掃過去的目光還是極具殺傷力。

兩人進到藥房時,醉老頭已經調好了一池子的藥湯,坐在裏麵等了半天,見楚蕎終於將人扶了進來,立即不耐煩地哼道,“快點,把人扔下去。”

沁兒失笑,哼道:“扔下去,你當下餃子嗎?”

再說,看楚姐姐那心疼的樣,怎麽舍得扔?

楚蕎小心地將她扶下藥池,緊張地站在一邊等著,醉老頭在屋裏翻箱倒櫃地找東西,回頭見她還留在那裏,挑眉,“還站在那裏幹什麽,準備下去鴛鴦浴?”

“我就出去。”楚蕎擔憂地望了望燕祈然,立即回道。

醉老頭又掃了一眼沁兒和瀧一等人,哼道,“你們呢,留這裏準備看宸親王出浴嗎?當然,我並不介意?”

藥池裏的燕祈然冷冷掃了一眼,幾人連忙腳底抹油出去,還細心地帶上了門。

醉老頭一手抱著酒壇子,一手拎著藥箱,走到藥池邊蹲下,鬱悶道,“你個敗家玩意兒,我存了多少年的寶貝,全賠你這短命鬼身上了。”

燕祈然卻絲毫沒有感激的意思,懶懶地閉上眼睛,哼道,“你占的便宜還少?”

“老頭子我是怕你再這麽下去,真……”醉老頭瞅著藥池裏的人,眉眼間漫上深深的憂色。

燕祈然倏地睜開眼,無聲打斷了他欲待出口的話。

醉老頭也不再說話,打開箱子,不斷往池子裏丟著自己珍藏多年的寶物,丟一個心疼好一陣,丟完了滿心鬱悶地坐在藥池邊喝酒,“泡吧,泡死你。”

燕祈然在外人麵前,不是話多的人,對著這樣的師傅,更是無言。

醉老頭在邊坐得無聊,又開始道,“你老子似乎活不了幾年了,你準備怎麽辦?”

他那些個兄弟姐妹現在無不是磨刀霍霍,等著要把他殺之而後快,而他還在這山穀裏隻顧著跟女人談情說愛,卿卿我我。

燕祈然恍若未聞,懶得搭理。

醉老頭灌了口酒,瞅了眼閉目養神的人,認真說道,“不用我說,你也該知道,你的時間不多了,得早為後路做打算。”

“我知道。”燕祈然不耐煩地應了應聲。

師徒兩人在藥廬之時,楚蕎已經吩咐了玉溪準備早膳,自己在幫著煎藥,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又趕回藥廬。

醉老頭醉熏熏地從裏麵出來,望了望她,道,“再過一柱香,把他撈起來洗幹淨就行了。”

撈起來?

洗幹淨?

沁兒跟在後麵笑,當他是白菜還是蘿卜,洗菜呢?

“好。”

楚蕎又趕回寢室,取了燕祈然的衣物,沁兒跟著她後麵轉習慣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就跟到了藥廬門口,被醉老頭一喝,“你還想進去?”

沁兒頓時發覺自己險些又闖下大禍,連忙轉身就跑,“我走錯地方了。”

楚蕎抿唇失笑,自己推開門進去,濃重的藥味撲麵而來,看著疲憊靠在藥池的人,柔聲道,“該起來了。”

燕祈然睜開眼,慢慢從藥池中站了起來,楚蕎將他從裏麵扶了出來,扶到另一旁的溫泉池邊,道,“衣物我放在這裏了,巾帕在這裏……”

燕祈然站在那裏,一身白衣被藥水浸得髒兮兮地,便是這樣一身狼狽的衣衫,麵上卻依然是清絕如神祗。

“你不幫忙?”

“我……我去看藥煎好了沒有。”楚蕎吱吱唔唔說道。

幫忙?

幫他洗澡嗎?

縱然一再有親密,但要她這般去直視他赤身***的樣子,實在幹不出來?

燕祈然望著她歎了歎氣,往浴池走了走,卻虛弱地一個踉蹌,楚蕎連忙一把扶住,看他這個樣子,又心有不忍。

於是,心下一橫,道“好,我幫忙。”

“嗯。”燕祈然淡淡應了聲,嘴角卻勾起一抹得逞地壞笑:“怕看我?又不是沒看過?”

楚蕎無語,懶得跟他爭,低頭解開衣帶,一件一件將他身上濕透的衣衫脫下,剩下最後蔽體的裏衣,濕濕地貼在身上,眼前便是流暢的鎖骨線條和清瘦不失結實的胸膛。

他有傷在身,她幫忙,這本來是很正經的事,可偏偏在他含笑的目光中,又莫名生出幾分旖旎。

“快一點,再等下去,我會著涼。”燕祈然笑著催促。

楚蕎抿了抿唇,替他脫了下衣,解了褲帶眼睛就直盯著地上,“好了。”

燕祈然瞅著她一臉苦惱的樣子,不由失笑“我全身上下,你哪裏沒摸過,還怕看了?”

楚蕎心頭暗罵無恥,又不是她要摸,臉上卻陣陣燥紅,恨不得一腳將他踹下水才解氣。

好不容易,才將燕祈然給扶下水,她長舒了口氣,拾起地上的髒衣物,就準備走人。

“你去哪?”

“出去。”楚蕎沒好氣道,還留在這裏被你調戲嗎?

“你走了,誰給我更衣?”

“你自己有手有腳,好不好?”楚蕎惱怒。

“我沒力氣。”燕祈然有氣無力地歎了聲。

楚蕎又沒骨氣地心軟了,鬱悶地站在屏風後麵等。

“給我搓搓背。”燕祈然出聲道。

“自己搓。”

“我沒力氣。”燕祈然虛弱地歎。

楚蕎咬了咬牙,挽起袖子繞過屏風進去,明明心中一腔怒火,手上的動作卻輕柔得不可思議。

一想到,這些日她所承受的是因自己而起,便心疼得恨不能以身代受。

半晌,她終於伺著他家的王爺沐浴完畢,換了一身清爽的身衫,扶著他回了房,“你先坐著,我去拿藥。”

燕祈然掃了一眼堆了一桌雜史古籍,隨手拿起一卷,上麵翻著的一頁正是記載著關於白止神王之事的篇章,不由皺了皺眉。

“藥來了。”楚蕎進門。

燕祈然瞅著一桌的書卷,聲音有些不悅,“你看這些做什麽?”

楚蕎將藥遞給她,收拾起一桌的書集,淡聲道,“師傅說,隻要找到神王遺物,就能治好你,我看看這些記載中有沒有線索。”

燕祈然喝了藥,將碗往桌上一擱,冷聲道,“別聽他的,這東西也不準去找。”

“我不想你一輩子都這樣!”楚蕎道。

她無法想像那十天他在石室裏是怎麽度過的,就如他不知,那十天外麵的她,又是怎麽樣害怕與擔憂。

燕祈然輕輕將她擁入懷中,歎息道,“那東西不僅救不了我,更會讓我萬劫不複,莫費心去找了。”

楚蕎愕然,如醉老頭說神王遺物是可以化去他一身魔氣的,他為何說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