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安殤看著夜棋的血流了一地,染了自己和夜泊一身,兄弟兩都變成血人,感覺,一股力卡在胸口。
她腦子空白,感覺自己沉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湖水中,而那些關於夜棋與她的過往,在眼前如同電影般放映著。
小的時候,他總是欺負自己,一開始隻是隨便欺負,見自己不愛搭理他,欺負的越來越厲害。
後來,她變凶殘了,他乖巧了,總是跟在自己身後,每次回頭,他都在。
他會為她跑好幾條街,排好長的隊買她想吃王記叉燒包。
他會在她受傷之後,細心的幫她包紮傷口。
他會在她需要對手練習時,做她的移動沙包。
他會幫她請來宋禹城,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他會幫她說謊,協助她做她想做的所有事。
他記得她所有的喜好,留意她所有小動作。
他的副駕駛隻給她一個人坐,永遠是讓她最舒服的高度。
聽她所有嘮叨。
容忍她所有的脾氣。
愛她所有的性格。
她不是不知道他喜歡她,隻是他從來不說,她就裝不知道,利用他對自己的感情,對他任意妄為。
如今。
還要害死他嗎?
她不想。
可是。
她能做什麽呢?
她什麽都做不了。
如果。
她有力量。
絕對的力量。
那該多好?
對,她需要力量。
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她都需要力量。
絕對的力量!
混沌中,蕭安殤的身上開始發出紅青白黑四色相交的光芒,光芒快速的擴張,形成了一道光柱一直通到了天空中的明月上。
以那殘缺的月亮為中心,天空中的烏雲形成了一個漩渦。
魔妖見此,暗道不好,抬手就向蕭安殤攻去。
可惜,被一道無形的力量彈了回來。
他落地,腳尖一點又衝了上去,也就在這時,蕭安殤那絲毫不留情的反擊,來了。
眾人不可思議的看到,原先完全被壓製打的蕭安殤此刻眼神雖然呆滯,但卻能與魔妖一戰。
兩人在高空快速移動著,一開始他們還能觀戰,可到了後麵,完全就看不清兩人的身影,隻能隱約看到咒術的光芒。
天空中,因為兩者的打鬥,風雲湧動,雷光電閃。
那是超強能量引發的現象。
然,妖皇終究是妖皇。
交手了一百多回合後,蕭安殤漸漸敗下陣來。
她好不甘心。
“哼,如今的你,比你母親是強了不少,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魔妖說著,加強了功力,下手更狠了。
也就在這時,夜家,宋禹城的工作室那跑出一個人來。
那人頭發淩亂,衣服破爛,整個人還髒兮兮的,手裏拿著個用布條裹著東西,眼神卻異常精神,泛著喜悅的光芒。
他看著天空的蕭安殤,更是驚喜,大喊道:“安殤!這是殘歌,接著!”
殘歌,是他剛剛才想出來的名字。
殘缺的樂章,雖不完整,卻擁有無限的可能。
半妖,也是如此。
所以,這殘歌,是半妖專屬的兵刃。
殘歌飛在空中時,布條就自動散開了,露出了它的麵目。它的外形與祭魅相同,顏色卻與祭魅相反。
祭魅是白色的,而殘歌是黑色的。
包括刀刃。
蕭安殤在拿到殘歌的刹那,一種奇樣的感覺從體內散發出來,她的樣貌也有了變化,頭發不再是銀白,而是黑色,眼珠依舊是紫色,卻更加的深邃,長長的指甲也變短了,五官卻依舊是妖態模樣,額間圖騰也在。
如今她的模樣,還真是半妖半人。
但力量,卻在直線狂飆。
之前圍繞在她身上的光芒脫離出了她的身體,聚化出了形態。
那分明是四方守護神獸!
蕭安殤舉起殘歌,天雷如果受到召喚一般,匯集到了殘歌的刀尖,四方神獸分開站在她的兩側,蓄勢待發。
魔妖見此,暗道不好,就想著逃跑,來日方長。
可是蕭安殤怎會讓他如願?
超越閃電的速度衝了過去,豪不留情的攻擊著魔妖,沒幾個回合魔妖就被蕭安殤打倒在地。
不用定身咒,僅憑著蕭安殤的氣息,就讓魔妖動彈不得,可他卻突然笑了起來:“你殺不了我的,就像你母親當年,隻是重傷我,卻殺不了我。”
魔妖沒有說謊,他確實不會死,除非......
再過個十多年,他會更強大!
“你以為,你還有那樣的機會?”
蕭安殤一眼就看穿他的想法,冷哼了一聲,以手為刃,插入魔妖的心髒。她的動作之快,待魔妖的痛呼聲響起時,他的妖核已經在蕭安殤的手中了。
沒了心髒的魔妖,淒厲的吼叫了一聲,卻沒死:“啊哈哈哈,如果這樣我會死,你母親當年就這樣做了。”
那種似笑又似怒,還帶著幾分痛楚、幾分嘲諷的表情,配著他的麵容上,顯得十分猙獰。
蕭安殤冷冷的看著他,帶著幾分憐憫。
憐憫他。
憐憫自己。
“若是,我把它吃了呢?”
蕭安殤的話,終於
讓魔妖的臉上出現驚恐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不可思議她會知道這個法子。
不可思議一直被驅妖世家教導的她,能做下這個決定。
魔妖決定不可思議,蕭安殤卻覺得理所當然。
她是妖,本來就可以靠這種下作的方式來消滅對方,更何況還能提升自己的修為。
何樂而不為?
隻要能消滅他。
下作又如何?
蕭安殤把妖核放到嘴邊,打算吞下,一個往日洪亮,此時卻充滿疲憊的聲音驚恐的大喊:“安殤!不要!”
那是,終於出了會議室的水爺爺。
老一輩們,老一輩的大能們,終於姍姍來遲的出來了。
“安殤不要!吃了他的妖核,你會...”
“我會徹底墮落為妖,成為下一任妖皇,是嗎?”蕭安殤轉頭看向水爺爺,眼中有著霧水,嘴角卻是在笑著的:“成妖又如何,與你們對立又怎樣?嗯?”
她愛水家。
她愛大家。
隻要...隻要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不再有事。
她如此,算得了什麽?
蕭安殤看了眼地上昏迷的夜棋,毫不猶豫的吞下了妖核。
此刻,除了天空閃爍著的雷電,眾人都安靜了,安靜的看著嘴角帶著詭異的微笑的魔妖徹底消失在空氣中,安靜的看著天地靈氣逆轉,安靜的看著蕭安殤那齊腰的黑發變長,一直長到了腳跟,安靜的看著一個妖皇的標誌,烙在她的右手背之上。
安靜的感受著蕭安殤變的更為強大。
安靜的看著,她變為敵人。
魔妖一死,蕭安殤成為新的妖皇,沒了魔妖的控製,城裏的妖怪慢慢的退了去。
一切,似乎塵埃落定了。
看著一些家族的驅妖師們慢慢向蕭安殤靠過來,蕭安殤的嘴角露出個諷刺個笑容。
這就是人性。
他們不是不感激蕭安殤解除了危機,但他們更忌憚蕭安殤的力量,擔心她對他們不利,唯有除了,他們才安心。
如今的蕭安殤才剛剛成為妖皇,而且才經過一番苦鬥,是拿下她最好時機。
蕭安殤明白這些,卻依舊覺得諷刺。
盡管如此,她也並不打算還手,至始至終,她就沒打算過與各個驅妖世家們為敵。
隻是,她低估了自己在水家、在她的夥伴心中的地位。
她舍不得他們受到傷害,他們何嚐不是?
隻見,水爸爸大步走到蕭安殤身邊,把她小心的護在身後,怒視著那些人,說道:“要傷害我的女兒,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有人見此,假勸道:“水族長,這妖物是不是你女兒,我們都知道,你何必為她斷送了性命?”
對啊,這些大家族的長者,這些一直歧視蕭安殤的人,其實一直都知道她的身份的。
隻是礙於水家的威壓,一直不敢到處宣揚而已。
如今,完全不需要耍手段,他們都會同心協力來對付蕭安殤,對付水家了。
所以,那人才敢如此與水爸說話。
“哼!”
水爺爺怎會不懂他們所想?他們的天真讓他想笑,他有本事讓這些人閉嘴十六年,就有本事讓他們一直閉嘴下去!
他走到蕭安殤身邊,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轉頭對那些人冷聲道:“安殤是我女兒所生,自然是我水家的人,她如今得到四方神獸的力量,她會是下一任水家族長。誰若傷了她,水家傾盡全力也不會放過他。不信,大可試試!”
這樣的威武霸氣的水爺爺,是蕭安殤從未見過的,在她的記憶中,水爺爺一直是慈善和藹的,會對她耍寶,會對她百求百應。
水天沒豪言壯語,大腿的傷讓他也沒心情耍寶,默默的站到水爸爸身邊,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這,就是她的家人。
她愛的家人。
“這丫頭可是拿了我兩件兵器,她要殘了死了,我可不依。”叫花子一樣的宋禹城屁顛屁顛的跑到蕭安殤身邊歸隊。
“算我夜泊一份。”夜泊把傷口包紮好卻仍在昏迷的夜棋放到一旁,走到蕭安殤這邊。
霍冰樂微笑,走到了夜泊身邊,一臉的賢良淑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反正我遲早會嫁給夜泊,也算我一份。”
“這麽算,我以後也是水家的人,擁護自家的人,似乎沒什麽錯。”霍娉婷笑著來到霍冰樂身邊。
夜爺爺瞪了一眼夜泊,再瞪了一眼還在昏迷的夜棋,氣呼呼的說道:“我雖不喜歡這丫頭,但我這小孫子心係於她,她有個什麽,我可受不了我這小孫子的折磨。”
霍爺爺雙手一攤,表示自己也無奈:“大孫子不見蹤影,二孫女三孫女都是別人家的,不支持還會來哭我這老頭子看,煩得很。”
這就是她的夥伴,她誓死守護的朋友。
蕭安殤沒說話,隻是捏緊拳頭,克製自己的眼淚,驅趕鼻尖的酸意。
她不明白為什麽要對一個人好,就像她不明白,為什麽不要對他們好一般。
三大世家連成一氣,他們不敢再說什麽,卻依舊用很不滿與鄙夷的看著蕭安殤,就仿佛在看什麽可怕的髒東西一般。
就好似不擔心這位新任妖皇一個生氣,挖了他們的眼睛。
或者說,他們打的就是這個主動,逼著蕭安殤先動手。
蕭安殤看著那些還在蠢蠢欲動的
人們,雖不屑,但為了支持她的人,還是開口說道:“我蕭安殤在此立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生絕不主動動手傷一人,否則,天地誅之。但若惹到我,必定百倍奉還。”
蕭安殤話一出,那些不平的人,安靜了。
雖然事情不像他們所期盼的發展,但人家都說這份上了,即便他們心中還有想法,也隻敢放心中了。
一個蕭安殤或許不可怕,但是三大世家聯合上蕭安殤,就不是那麽好對付的了。
眾人退去,鬧劇結束,也是12點了,鍾聲剛剛響過,分布在夜家各地個煙花噴了出來,那是夜棋事先準備好的。
此刻,正好是蕭安殤16歲生日,那些煙花,就是夜棋之前說的禮物。
空曠的庭院中,蕭安殤抬頭,看著那漫天耀眼的煙花,心中卻是無比苦澀。
這短短幾個小時,卻讓蕭安殤覺得像度過了幾個世紀那麽漫長。
她覺得,無形之中,她與什麽徹底的失之交臂了。
比如,這個極度排斥妖族的世界。
確定夜棋沒生命危險,後來的事,蕭安殤就不再關心了。
什麽報仇、什麽算賬,她都不想管。
尹慧、童薰、童家,還有那些普通百姓的安撫等等一係列的善後工作,蕭安殤都沒有參與,她隻是在聽完水爺爺的講述後,把自己關進了房間。
眾人也沒去打擾她,讓她自己慢慢沉澱。
關於蕭安殤的身世,是這樣的。
蕭安殤的親生母親,也就是水家的二女兒,水藍玥,曾經驅妖界第一女驅妖師。
童薰所提到水藍玥屠殺童家人,其實是童家人想謀害水藍玥,她是處於自衛。因為那次爭鬥,水藍玥受了重傷,她所戴的神之淚,也就是蕭安殤小的時候戴著的那條吊墜發揮特能,把她帶去了另一個世界。
那個世界也是妖人共存的世界,隻是,和這相比,妖比人更強勢一些。
在那個世界,水藍玥與一個妖族的親王蕭裴相愛,有了蕭安殤。
水藍玥懷著蕭安殤回到這個世界是意外,她很愛蕭裴,想回去,但她怕在穿越兩個世界的過程中傷了安殤,所以隻能等她出生。
水藍玥不是不想帶蕭安殤走,可是她做不到。她連自己能否成功回去都不確定,她不敢拿蕭安殤冒險。所以,她把蕭安殤留了下來。
水家長輩們不忍蕭安殤一出生就沒父母,擔心她的心靈受傷害,所以稱她是水爸水媽的女兒,剛好,水媽媽姓蕭。
他們有想過幫蕭安殤改名,但想到這是水藍玥幫她取的名字,水藍玥留下為數不多的東西之一,他們終究還是沒忍心剝奪。
水藍玥當初的意思,是希望告訴蕭安殤真相,哪怕她怨恨她。
可水家長輩卻希望安殤能開開心心的長大,不要去記恨那個其實很愛她的水藍玥。
隻是,事情,總是不按著他們所想的發展。
原先是怕本來就膽小易受傷的小安殤想不開,到了後來,他們是直接不知道要如何與安殤解釋,這才一直閉口不談。
蕭安殤把自己關房間裏好些天,消化著這些消息,最後想想,其實也沒什麽不能接受的。
哪怕他們瞞著她,哪怕她的母親丟下她。
比起真正的失去他們,沒什麽是如今的她不能接受的。
蕭安殤在關了自己幾天之後,終於出來了,她來到夜家,夜棋的房間。
夜棋受的傷很重,哪怕他恢複很快了,這麽些天過去,他也隻是能勉強下床,大多時間,都是在房間修養。
夜棋見到蕭安殤來,很高興,起身想去迎,卻被蕭安殤阻止了。
此時的蕭安殤是人類的形態。
調養了這麽些日子,她基本能控製自己在各種形狀中轉換。
人類的形態,妖的形態,半妖形態(妖皇形態),不同形態,力量使用自然也不同。
夜棋看著蕭安殤愁眉苦臉的樣子,調侃道:“那天我昏迷過去了,據我哥說,你妖皇的樣子很好看,肯定比現在的苦瓜臉好看,能變個我看看嗎?”
蕭安殤白了他一眼,當她是變形金剛嗎?
她吐了口氣,嚴肅的開口:“阿棋,我來是和你商量件事。”
夜棋見此,恢複了認真:“嗯,你說。”
“我想...去找我的親生父母,我想看看,他們是怎樣的模樣,想了解關於他們的一切。”
夜棋沉寂了好一會,微笑著開口說道:“想去,就去吧。”
“我可能會去很久。”
“沒事,你去多久我都會等你回來。”
“阿棋...”蕭安殤皺起眉頭,嘴巴一撅,完全一副小女生模樣。
她知道夜棋喜歡她,也曾想過去喜歡他,但也就是想想。
不是說她想,就真的能做到的。
那拇指上的紅玉扳指,就代表她心底一直有著一個影子,不然,她也不會對夜泊那麽迷戀。
“好了,不用有什麽負擔,做為搭檔,等你回來不是應該嗎?隻是,你一定要回來啊,不然以後出任務,我就成燈泡了。”
夜棋輕鬆的語氣,沒讓蕭安殤安心,卻讓她裝出安心的樣子回答:“好,無論如何,我都會回來。”
“一言為定?”
“孤乃堂堂一代妖皇,不屑毀約。”
夜棋看蕭安殤裝模作樣的模樣,笑了起來。
這才是他認識的蕭安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