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問出口,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這……真的有可能麽?不!為什麽不可能?曆史中順治不也是莫名其妙的小時了麽?既然他能為棟鄂氏棄位出家,為什麽不能為我做出同樣的事情?想到這裏,我的心跳驟然加速,把他拐出宮去,從此隻屬於我一個人,這樣,順治會“駕崩”,玄燁會繼位,曆史的車輪再次回歸正軌……我的頭皮一陣發麻,冷靜,我一定要冷靜,他是順治十八年“駕崩”的,現在才是十四年,或許……早那麽一兩年並沒什麽大礙,相信玄燁早已做好了準備,那太後那邊呢?她將是我拐福臨出宮最大的阻礙。

我的思緒似乎有些不受控製,越想越多,越想越遠,我連做幾次深呼吸,強迫自己停下來,看著他,“你……願意嗎?”

“恩!”他用力的點頭,笑得比陽光更燦爛,“到時我們就不用管任何人,不用管……”

我皺了皺眉頭,他好象有點不太對勁,“福臨,你到底怎麽了?”

“我生病了。”他竟答得無比的認真。

我坐起身,見了鬼似的望著他,一字一頓地道:“我是問你,你為什麽生病?為什麽在太和殿前淋雨?”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當我提到“太和殿”三字時,他的眼中竟劃過一絲驚恐。他將我拉回至懷中,膩聲道:“惠,我們能永遠在一起麽?”

不對勁,我推開他,“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他皺著眉道:“你不要一直問我!”“見了鬼了!”我朝他吼道:“你一下子變得神神叨叨的,我不問你還能問誰?”

他愣了一下,眨著眼睛看著我。似是沒理解什麽叫“神神叨叨”,我歎了一聲。“告訴我,為什麽在太和殿前淋雨?”“太和殿……”他的雙牟有些迷離。“對!今日天火燒了太和殿,你就變成了這副德性!”

“天火……”他地麵上滑過幾分驚恐。他將我緊擁入懷,“惠。我……”他“我”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麽,可是清楚的感到他周身的顫抖。“福臨,”我撫著他地背輕聲道:“有什麽事連我都不能說麽?”他搖了搖頭,好半天。他才開口,說話時竟帶了幾分低泣。“這是天譴,惠,你知道麽?這不是普通的天火,這是上天對我地指責。”

我盡管心中疑惑,但是仍耐下心來,不去催他,他定了定心神,眼中迷茫漸消,緩緩地道:“陳蕭那件事,經查屬實,江南各處確有瘟疫橫行,螯拜他……勒令州府官員圈禁百姓,封索消息,粗略估計,被圈禁百姓近十萬,這其中,竟有好些並未染瘟疫的人……”說到這,他的身體又是一抖,“我重漢輕漢又能如何?十萬……你叫他們如何不恨我!”說著話,他地身子蜷在一起,“那太和殿。當初重修之時為防天火特地做了防護措施,為何被天雷一擊即燒?火勢蔓延之快,久撲不滅,好不容易撲滅了,這才下起大雨,”他自嘲地哼笑一聲,“這是上天在警告我,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如此對待百姓,今日燒的是太和殿,他日燒地就會是大清江山!“說罷,他竟不能自己,淚流滿麵。

聽他說完這一番話,我心中的驚駭得無法用言語形容,沒想到陳蕭的密奏不僅是實情,而且還是極其嚴重的“實情”。十萬百姓,這是另一場揚州十日,順治說得沒錯,圈禁十萬百姓至死,這叫漢人如何能不恨他!這種恨,需要多久才能化解?

“鼇拜因何要這樣做?”

他靜了一會,將手腕搭上眼睛,“要控製這場疫症,救活這十萬條性命,勢必要動用國庫,他不讓我知道這件事,就是想……保住那些庫銀。”“什麽?”我不可置信地盯著他,“這是什麽爛理由?國庫又不是他家開的,他為何一定要這麽做?”

順治吸了一口氣,“如果動用了那些庫銀,準葛爾和雲南地仗就打不下去了。”

我皺了皺眉頭:“那是軍餉?”

順治搖搖頭,“自大清入關,這仗就沒停過,國庫連年空虛,這幾年還好些。存下了一些銀子,可邊關戰事又起,去了軍餉,這些引子僅夠應急之用。”

我急道:“既是應急之用,為何不用它來解江南疫情?”

“動了這些銀子,若是再起戰端,大清就再也打不起仗了。”他輕輕閉上眼,“況且,這疫情也不是一時三刻就能控製得住的,若是控製不住,結果會比現在更糟。”

聽著他地話,我不禁打了個寒戰,“你……與鼇拜談過了?”

他點點頭,“我質問他為何置萬民於不顧,陷我於不義,他卻答得字字鏗鏘,漢人是人,我陣前將士便不是人了麽?”他模仿著鼇拜的語氣,“百姓沒了,可以再生息,國土沒了,卻要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性命才能奪回來!今日救了江南的數萬老弱病殘,明日他們又會死在準葛爾騎軍的馬刀之下!”他的視線集中在我身上,“你說,我又該怎麽辦?”

我此時已完全沒了主意,站在鼇拜的角度來說,他沒有錯,漢人在他眼中本就一文不值,為了保持戰事順利,他也沒有絲毫猶豫便舍棄了他們的性命。於順治來說,國,是他的國家,民,是他的子民。當二者相衝突時,當他隻能選擇一方時,他心中的矛盾可想而知。想起他今日的種種表現,我的聲音不禁有些顫抖,“你……已做了決定?”

他沒有說話,我又問:“你默許可鼇拜的做法?”

“我……沒辦法。”他回答得十分無力。

“不!你有辦法!”我叫道:“你可以救他們,用國庫裏的那些銀子。你難道要為了一些或許根本不能發生地事情而放棄眼前這十萬條性命嗎?”

他閉了閉眼,“你不明白……”

“我明白!”我看著他:“你不願為了他們冒險,或者說你不願為漢人冒險。如果今天受疫的是蒙古人呢?是滿人呢?你救不救?”

“你不要逼我!”他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我寸步不讓,“不是我逼你。是你天天將滿漢一家掛在嘴邊,事到臨頭又如何?”

“不要說了!”他猛地坐起身來,“事情遠不像你想得那麽簡單!”他地眼睛有些發紅。“你當鼇拜是什麽人?你當他真能隻手遮天?你真當隻憑他鼇拜一人此事便能瞞得如此嚴密?”

我微愣了一下,“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朝中不隻是鼇拜一個在瞞著我。索尼、偈必隆,蘇克薩哈他們一個也跑不了。事情發生這麽久,為何這有一個小小的五品禦史直言上奏?你當其他人都是瞎子啞巴嗎?”

“你是說……他們早有默契?”

順治神情漸冷,“沒有他們地支持,我縱然身為皇帝。也是寸步難行。那些百姓……就待天下大定後,再向他們請罪吧。”

“福臨。”這便是他的無奈麽?看著他的背影。我輕聲喚著,他沒有回頭,身子顫抖得更加厲害,我從他身後環住他地身子,他朝我懷中靠了靠,稍稍放鬆了一些。

“惠,”他虛弱地開口,“不要怪我,誰怪我都好,你不要怪我。”

我緊了緊手臂,緩緩點了點頭,我怎麽能怪他呢?對百姓的愧疚,對戰事地無奈,對朝臣地防備,每一項都使他精疲力竭,這才是身為皇帝真正不能自己之處,相比之下,後宮那些事情又算得了什麽?

“或許我們可以向各地籌些款項……”我試探著開口。

他搖搖頭,“此種疫症散播速度很快,若是以此為名向各地籌款,怕舉國上下人心惶惶,若到了那時,各地反賊恐怕又要蠢蠢欲動了。鼇拜他們還是做對了一點,將瘟疫一帶嚴行控製,對外則封鎖一切消息,”江南本屬富蔗之地,國家賦稅十之三四皆由江南所出,其它地方?如何能在短時間內籌得這麽一大筆款項。”

我沉默不語,這可真是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惠,”他回頭看著我,“我好累,我真的不想……做這個皇帝。”

“好!”我仿佛中了咒語般緩緩地道:“再過幾年,這個皇帝再做幾年……便不做了。”

顯然,他以為我的話是在安慰他,他朝我笑了笑,“到時你就做不成皇後啦,你還會陪著我嗎?”

我沒有說話,拂過他散落的頭發,合著我地,輕輕的打了一個結,隨後看著他,漾開一抹笑容。

看著我的舉動,他的眼圈居然紅了,我還沒來得及取笑他,他便深深的吻住我,身子與我緊緊貼合,不許我再逃離一分。

“惠,”他在我耳邊低囡,“永遠都不要離開我。”

我無聲的笑了,將手掌貼近他的胸口,“隻要這裏還有我,我便永遠都陪著你。”

“真的?”

“我還能跑到哪去呢?”我笑道:“要不然咱們勾手指?”說著我伸出展開的小指,他盯了半天,惑道:“什麽意思?”

我像見外星生物一樣看著他,他到底過的什麽童年生活啊?居然連勾手指都不知道?

我將他的手抓起,板起小指勾在我的指上,“這是一個約定,跟擊掌的意思一樣,勾過手指,就再不能反悔啦。”他盯著我們相纏的手指,展顏而笑,“我們永遠在一起。”“不管到哪裏,”我急著補充,“不管我們是何種身份。”

“嗬嗬,”他笑道,“娘子。”我愣了一下,接著紅著臉輕聲嗔道:“亂叫什麽?”

他笑道:“以後不做皇帝時便要這麽叫了,先熟悉一下。”

“你……真舍得不做皇帝麽?”我問得有些猶疑。

“隻要你陪著我。”他的目光瞬間變得認真無比,我幾乎分不清他說得到底是真是假,“該你了。”他輕笑。

我深吸口氣,管他是真是假,就算這個念頭他現在隻是想想而已,總有一天,我也要努力將它變成現實!我要與他出宮,浪跡天涯!

“夫君。”

他俯下頭來,“叫什麽?沒聽見。”

“夫君。”

他勾了勾唇角,“真好聽。”

我橫了他一眼,羞澀的低下頭去,他貼近我,將臉埋進我的頸窩,輕輕的、長長的出了口氣,頸側傳了不正常的熱度讓我有些擔心,輕輕地拍他,他反倒蹭著我的頸子將身體壓得更實了些,我有些透不過氣,卻不想推開他,直到耳邊傳了細細的夢囈:“會的,會有那麽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