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虞蓮步輕邁,一邊勸慰一邊近至昭婉身旁。瞧見昭婉襦裙著身,確比平日裏的粗布勁裝更為合體多了。遂,她又打諢道:“昭婉妹妹,大熱天裏穿襦裙也不怕生痱子?想來我高家日後的二少奶奶若沒幾件上好的絲薄羅衫,被人看見豈不怪我高家人摳門嗎?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夫君想想啊?若不然,夫君會被人取笑的。”

昭婉秋水眸一抬,和溫地瞧著李思虞。“思虞姐姐,昭婉行走江湖習慣了粗布勁裝,為今換上襦裙也都是出於無奈?已經很適意了……”

“怎麽,難不成換上襦裙還是你不情不願的,那究竟為何?”李思虞不明就裏。

但見此刻,小翠與黎伊伊一路疾步笑連連地趕來。二人見過公婆施禮,又與李思虞示意一番。隨即,倒是小翠嘴快。

“少奶奶有所不知,昭婉姐姐換上襦裙的確是出於無奈,這其中的緣由可得問問夫君,他最清楚了。”言罷,小翠掩口一笑。

眸光一轉,李思虞微蹙蛾眉,瞧著夫君問道:“究竟為何?”

“刷”地臉紅,高籬竟然無言以對,垂首側望昭婉而去。

風流倜儻的公子哥竟然此刻麵上一片紅,李思虞立時明白了。側顏一看昭婉亦赤霞染上麵頰。唇角一抽,而後恢複淡定。“嘿嘿!難道是……”

“哎哎哎!思虞妹妹,一切盡在不言中,你我心中明白就好,不必言說出來。”黎伊伊噙笑勒止。

老爺、夫人都是過來人豈有不諳習此中蹊蹺之理。高學古起身臨軒窗遠看山水蔥碧,林木葳蕤。夫人岔開話題。

“我說籬兒啊!你與昭婉波波折折,再不婚配,若生出意外怕到時悔之晚矣!”夫人肅然。

麵上羞紅漸褪,昭婉終於勇於麵對現實。“昭婉命運多舛,一程行來所遭逢的不濟每到緊要關頭就會令我無法坦然。夫人,昭婉恐難以與公子成就眷侶,我無力一人……”

“又來了,昭婉,千難萬難,這麽多人都在替你與夫君操心,你究竟在怕什麽,躲避什麽?明日義母就會趕來玉竹居,也正好大家都陪你去程家一趟,非得說通月荷。”轉麵,黎伊伊又朝夫人道:“婆婆,月荷可是在您那待過幾年的,她的脾性婆婆應該最為清楚,不若請婆婆與我們一道去襟州一趟如何?”

夫人自然樂意,為了籬兒,也為了高家她縱是跋山涉水也在所不辭的。伊伊既然籌謀有法,她必會與大家合力,小小月荷恁她再倔強,隻消這回高家誠意滿滿她也該會消氣了吧!

“成,婆婆就與你一道。伊伊啊!你可要安排妥當,瑣碎小節也要思慮周全了。昭婉與籬兒一世的姻緣就看你的了。”夫人言之懇切。

黎伊伊連忙近至夫人身旁,挽著夫人的胳膊。“婆婆盡管放心,昭婉妹妹與伊伊親厚,兒媳焉能不處處替她著想呢?”

實話實說,黎伊伊對夫人說的這些絕無隱晦。但,一旁的李思虞可就朝心裏麵去了。她也知道黎伊伊和昭婉乃是江湖女子,一道經曆這許多是是非非,自然會格外互有幫襯。可這般下去,思虞企圖與昭婉互為襄助的心思就要落空了。

也罷,既然心思已定,沒有體己的姊妹襄助自個也能設法穩坐少奶奶的位子,且遲早都得動手,今次就滅了昭婉,日後再對付黎伊伊與小翠可就得心應手多了。李思虞麵上牽強地擠出一絲笑容,而後便近到高籬身旁。

“夫君,明日就匆匆離開,你可安排好府上的庶務了。公公既要打理高家生意,又要管束府裏的瑣碎事務,這般下去公公分身乏術,累壞了可就是你的不孝了。夫君宜盡早與昭婉婚配,而後也設法替公公、婆婆分憂才對!”李思虞說完,眼角刻意斜睨了側旁的小翠。

一番話說給高籬聽,也是說給公公婆婆聽。李思虞心思縝密,她知道高籬不會靜心署理這些瑣事的。除非得了昭婉這位絕色尤物,這般興許他才會定心於府上,此刻不過是她刻意將了老爺一軍罷了。

然,高學古也的確疲於應付,高家內外事務皆歸他一人掌管,精力漸衰,而夫人又常年吃齋念佛,不願理會俗務,自然隻得老爺一人肩扛所有重擔。若年年如此,高學古必然會勞累過度,而高籬若能接手部分庶務自然會減輕高學古的負擔。

可,高籬心思全在昭婉的身上,豈會有閑情過問別個?如此,高府內院的治理不能全依靠周管家一人打理,畢竟高家主子不予職掌的話,若長此以往下去,出了差錯就悔之晚矣!所謂知人知麵不知心,誰敢保證周管家不受約束會不會中飽私囊,從府裏搜刮不義之財呢?

高學古斟酌一番,而後回麵。“思虞說的有道理,籬兒你需盡快與昭婉婚配,如斯便可留在府裏替為父分憂了。為父也打算將部分高家的生意交給你去打理,是故你該隨時做好接替為父重擔的心思。但,為父也知道你與昭婉之間婚配之事的波折,在交給你正式打理庶務之前,為父決定先將府內庶務就交給思虞處置,待你回到府上再讓思虞黼黻你就可。”

“公公,思虞怕做不來,夫君他才是最合適的人選。”李思虞立時側顏垂首故作謙恭。

“誰說你做不來,職掌胭脂坊那會便做得非常好,相信管理府內庶務你也能勝任。就這麽定了,為父我以後隻負責高家生意。”言罷,高學古不待李思虞多言,他竟負手闊步離開。

興許,他的內心無法釋懷對襟州程家的自責,而大家始終在議論的便是陪昭婉去襟州程家之事,他自然覺著尷尬至極;再者,籬兒對昭婉一片真心,高學古也願意為程家多做些彌補,但昭婉始終將籬兒玩弄於股掌之中,一時疏離、一會又親密無間。可高家眼看著就要斷了香火,高學古焉能不焦急萬分、氣惱呢?

麵色凝重的高學古離開之後,夫人估摸著老爺心裏也苦澀難挨,她必須擔負重責,不能再令高家多番折騰了,高家真的折騰不起了呀!

“婆婆,思虞怕做不來,公公這般……”李思虞依然故作謙恭。

隻是,夫人不令她說完便插言。“思虞啊!老爺這是信任你呢!為何老爺不讓小翠、不讓伊伊來治理府內庶務?因著老爺知道你溫和謙恭,再個也習學過應付之法,遂讓你先替代籬兒辛勞一番。待籬兒與昭婉婚配之事順遂後,再讓籬兒來管理就好。你也別推辭了,先就與周管家一道打理府裏的事吧!”

夫人說罷,又笑意連連地瞧去昭婉,因著她的確是太喜歡昭婉了。

思虞立時福身。“是!那就依公公婆婆之意,思虞暫且打理府內庶務,定當盡心盡力,待日後昭婉妹妹與夫君婚配後,思虞再把重任交給昭婉妹妹。”

連忙擺手。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說:“思虞啊!如何安排老爺自有定論,你也別擅作主張。明日為娘就去襟州了,你可要好生替老爺分憂才是。”

李思虞得了便宜自然賣乖,但演過頭了便會適得其反,是故,她不再多言,順勢便對一旁伺候著的知語道:“老爺、夫人來此,你們可備好午膳了?”

知語俯首,支支吾吾地說:“奴婢……奴婢這就去通傳何媽媽。”

“不必了,來臨水軒之前,我已經讓何媽媽置備。”小翠登時插言。

自然,李思虞心下不悅,但麵上卻淺淺一笑。“小翠好本事,做事曆來賅備,我還擔心呢!看來這擔心也是多餘的了。”

小翠俯首不與她對視。“小翠應該做的,也多謝少奶奶關切。”

“好了小翠,你我何須客氣呢?哦!不若你就與我走走,我來這裏的日子少,哪些地方怎麽分辨還不太熟識呢!”李思虞雙眸盈滿和順光澤,仿佛對小翠的不悅都已忘卻。

然,小翠可不敢得罪少奶奶,此人的陰鷙她是領教過的,不想再節外生枝。“好……好吧!那就請少奶奶隨小翠來。讓小翠再仔細教你辨認。”

妻妾二人離開,夫人也好同黎伊伊、昭婉和籬兒著重商略明日啟程之事。“伊伊,你知道程家對我高家的誤會頗深,這一程前去若沒個表示恐程家姐弟不會就範的呀?”

黎伊伊頷首一笑。“婆婆放心吧!我們絕不能空手而去的,此回去程家的用意無非是為了昭婉與夫君婚事而去。但程家人怨恨高家自有他們的道理,遑論誰是誰非都無法再改變事實了。如此,伊伊想讓夫君備下幾千兩銀子去了襟州設法買下一處宅子將程家姐弟給安置好,再個就是替程家在襟州尋一處好的鋪麵開設錢莊或是胭脂坊,這自然也是白送的,為的就是讓程家姐弟有住處也有謀生的活路。婆婆您說這般安排他們姐弟還會不領情嗎?”

聽言,夫人十分滿意地點頭。“言之有理,那明日一早啟程還得提前帶上會製作胭脂的匠人一道前去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