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試探情郎

沈沅思拒嫁的事情鬧得轟轟烈烈,三太太雖然下了十分嚴厲的禁口令,可消息還是斷斷續續傳入東府。

三太太一開始態度十分強硬,可隨著沈沅思開始絕食,滴水不沾,滴米不進,整整餓了自己兩天,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父母和孩子的戰爭,勝利的從來不會是父母。沈沅思畢竟是三太太親生的,看著女兒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三太太終於心軟了。

她在沈沅思的床前坐了下來,滿臉疲憊地問:“思兒,你一向是個懂事的孩子,怎麽這次變得這樣不可理喻?我是你的親娘,我給你找的婆家是千挑萬選來的,為娘的還能害你不成?你為什麽就要這樣和娘鬧起來呢?”說著說著,三太太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看到母親這樣難過,沈沅思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可是想起和路蕭然商量的那些,她又勇氣倍增起來,為了嫁給路蕭然,她也真是拚了。“娘,都是女兒不孝,女兒這一生,什麽都聽娘的,唯獨這一件,就請娘成全了女兒吧。女兒真的不能嫁給王芸。”

三太太見沈沅思臉色灰白,有氣無力,餓得下巴尖尖的,整個人都脫了形了。心裏就像被針紮了一樣的難受。她的心不知不覺也就軟了下來。三太太注意到她說是不能嫁給王芸,不是不想嫁給王芸,就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如今屋子裏隻有咱們母女兩個,有什麽事你隻管和娘說,沒有不能商量的。”

屋子裏的丫鬟早被她打發出去了,如今就剩下母女兩個。沈沅思此前一直沒有把路蕭然的事情告訴她,是覺得時機不成熟,現在她卻覺得似乎時機已到了。這才道:“娘,女兒心裏早已經有人了,那個人才是我選定的要跟他一輩子的夫君,王芸,我是無論如何不能嫁給他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這是不是真的?”三太太大吃了一驚,整個人一下子站了起來,她沒想到一向懂事聽話的女兒竟然會和別的男人私相授受。這要是傳出去,沈沅思還要不要做人了?蘭陵沈氏的臉麵還要不要了?

“娘——”沈沅思的眼淚一滴滴落下來,“千錯萬錯,都是女兒的錯!可是事已至此,女兒也不能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就請娘成全了女兒這一回吧!”

“你竟然為了一個外男,拒絕為娘千辛萬苦為你挑選的夫婿,你……”三太太暴怒無匹,一時想狠狠罵沈沅思一頓,又想把她身邊服侍的丫鬟全都打一頓發賣了。

沈沅思隻是用手捂著臉嗚嗚地哭泣,三太太終究還是慢慢坐了下來。“你就那麽喜歡那個男人?”

沈沅思今天是豁出去了:“是的!離了他我誰也不嫁!”

三太太長籲了一口氣:“你先告訴娘,那個男人究竟是誰?是哪一家的公子,若是和咱們家門當戶對的話,娘舍棄了這張臉皮,再重新為你定下這門親事就是了。”三太太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沈沅思道:“他是吏部尚書路尚之的兒子路蕭然。”

“什麽?”三太太用不能置信的目光看著沈沅思:“那吏部尚書路尚之雖然貴為正三品大員,可他出身寒門,你怎麽能和這樣的人來往?”

“娘,那路蕭然雖然不是士族出身,可他才華橫溢,人品端方,比那不知所謂的王芸不知強到哪裏去了!如今更是即將升任正五品上的中書舍人,成為皇上的心腹臣子,女兒為什麽就不能嫁給他!”

“你糊塗啊,士庶不通婚,不要說你,這一條連皇上都改變不了,你一個小小的女子,你怎麽就有這麽大的心……”

“萬事總有例外,我不求別的,隻求娘成全我這一條,要不然,我寧可死了,也絕不嫁給我不喜歡的人!”她身子雖然虛弱,但語氣卻是異常的堅決。

母女兩個對望良久,三太太權衡利弊,長歎一聲:“兒啊,不是為娘的不想幫你,若是換一個士家子弟,哪怕門第比咱們低一些,娘也會為你張羅籌謀,可是路家,數代寒微,門第低賤如斯,哪怕他路尚之做到正一品三公之位,想娶咱們沈家的女兒,也是絕對不可能的。”說罷她硬著心腸站了起來,“……你再好好想想吧。”

三太太轉身向門外走去,“娘——”沈沅思一聲悲呼,三太太腳步頓了頓,終於還是沒有再回頭,就這麽走出了門去。

三太太深一腳淺一腳出了沈沅思的房間,帶著幾個丫鬟婆子回到上房的花廳。二老太太謝氏、三老爺沈冕以及三少爺沈沐正坐在房間裏焦急地等消息。沈沅思鬧出了這個事,當祖母的,當父親的,全都去勸過她,隻不過沈沅思鐵了心的拒婚,誰的話也不聽。謝氏和沈冕也沒有辦法。

見三太太進來,謝氏焦急地問道:“二丫頭怎麽說?”謝氏對沈沅思這個嫡長孫女還是十分疼愛的。

三太太歎了一口氣,先是將房中侍候的人全都攆了出去,才把沈沅思的話原原本本地對兩個人說了一遍。

“胡鬧!”謝氏氣得直頓拐杖,“那路蕭然就是再好,也隻是一個寒門庶人,咱們沈家高門華胄,怎麽能和這樣的人家聯姻。”

沈冕和三太太急忙跪下請罪:“都是兒子媳婦疏於管教,老太太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否則咱們的罪過就更大了。”

謝氏歎了一口氣:“你們起來吧,這件事也不能怪你們!二丫頭從來都是一個聽話的,必然是受了那個路蕭然的挑唆蠱惑……寒門中人,能有什麽好東西!”謝氏頂級門閥出身,自然是十分瞧不起寒門中人的。

三太太站起身來,眉頭深鎖道:“思兒這次是鐵了心的要嫁那個寒人,我勸也勸了,罵也罵了,她現在根本就不聽我的,現在是毫無辦法了,還要想老太太和老爺討個示下,接下來該怎麽辦?”

沈沐坐在那裏,臉上的神色十分奇特,很有幾分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同情之意,他忍不住接話道:“路蕭然其人我見過幾次,除了出身門第不好這一條,論才學、論人品、論長相,樣樣都是拔尖,而且現在他官做得也很好,既然二妹妹喜歡,咱們何不幹脆成全了他們一對有情人呢!”

“胡鬧!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連自己都管不好,倒先管起妹妹的婚事來了,你懂幾個問題?”沈冕怒斥了一聲,畢竟是男人,心腸狠一些,“這死丫頭真是不知羞恥!又是何等的異想天開!她想嫁給路蕭然,除非我死了!竟然敢絕食來威脅爹娘,真是不孝。”

轉身吩咐三太太道:“你去告訴她,若是實在不喜歡王芸,換一門親事不是不能商量,條件可以放寬到甲姓門戶,再低是絕對不行的。嫁給路蕭然,那是想也不用想。就算她真死了,也全當我沈冕沒有生她這個女兒!”

三太太則嗚嗚地哭了起來:“都什麽時候了,老爺還說這樣的話?虎毒不食子,再怎麽說那也是您的親生女兒啊!”

謝氏道:“老三說的對,別的都可以讓步,唯獨嫁入寒門這一條,是無論如何不成的。”三人商量來商量去,隻能以不變應萬變,先這麽冷著沈沅思,隻叫三太太和沈沅思身邊的丫鬟輪流去勸說,希望她能回心轉意。

沈沐大著膽子出主意道:“我看不如請三妹妹來勸勸妹妹吧,三妹妹足智多謀,咱們勸服不了,說不定她能有法子呢!”

三太太想起這段時間沈沅鈺的表現,忍不住眼睛一亮。謝氏卻反對道:“不可,家醜不可外揚,這件事還是不要叫東府的人知道為好!”

商量來商量去,也沒有什麽好辦法,事情再次回到了原點。隻不過謝氏和三太太等得,沈沅思卻是等不了了。

第二天沈沅鈺正在吃早飯,沈沐就急急忙忙地過來找她:“快快!快去救救二妹妹!”

沈沅思絕食的事情其實沈沅鈺早就知道了,她還以為是這件事,就問:“到底出了什麽事?你慌成這樣?”

沈沐的手有點兒哆嗦:“二妹妹,二妹妹上吊了!”

“什麽?”沈沅鈺大吃一驚,沒想到沈沅思這麽烈性!“二姐姐有事沒有?”

“還好丫頭們發現的早!”沈沐道:“現在大夫給她施了針,可這都三天了,到現在她不肯吃一點東西,再這麽下去不吊死也要餓死了。三妹妹,看在咱倆平日那麽交好的份上,你去幫忙勸勸二妹妹吧,算哥哥求你了!”

沈沅鈺並未多想,撂下筷子便吩咐寶珠道:“去給我拿件大毛的衣裳過來!”

沈沅鈺穿好了衣裳便和沈沐出了長樂堂東廂,就算看在沈沐的麵子上,這件事她也是責無旁貸。

到了西府,兩人直接進了沈沅思的臥房。就見謝氏和三太太都坐在沈沅思床前的椅子上,正抹著眼淚,哭道:“我苦命的孩子,你這是何苦呢?”

三老爺則是臉色鐵青地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沈沅思像是一個木偶一般地瑟縮在被子裏,雙目無神,目光渙散,臉色蒼白得像是一張紙,脖子上更有一道鮮明的勒痕。她的貼身丫鬟站在一旁,捧著一碗濃濃的小米粥,哀求著說道:“小姐,你好歹吃一口吧!”

沈沅思卻像是完全聽不見一樣,不言也不動。

三太太看見沈沅鈺,目露一絲希冀的光芒,“你來了!”

沈沅鈺快步上前給長輩們行禮。沒有廢話,直接道:“來的路上,三哥已經把前因後果都告訴我了。”

三太太歎了一口氣:“讓你見笑了!”要不是走投無路,謝氏和三太太也不會急病亂投醫,聽了沈沐的話,把沈沅鈺給叫了來。

沈沅鈺道:“三嬸嬸哪裏話來,東西兩府本是一家,二姐姐的事,就與我自己的事是一樣的,我怎麽會笑話二姐姐?況且,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問題的關鍵是,這件事該如何了局?”

三太太喃喃道:“是啊,這件事該如何了局?”

沈沅思上吊這一招真的是擊中了三太太和謝氏的軟肋。謝氏年紀大了,承受不來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樣的事,她和三太太一商量,“罷了罷了,既然二丫頭這樣堅持,咱們便成全了她罷!”

謝氏直接帶著三老爺和三太太去見沈重,將這件事告訴了他。沈重和沈弘不一樣,他對待子女一向寬容,對幾個孫女也十分疼惜,謝氏本來以為沈重聽說沈沅思上吊的事情,必然會應下這門親事,沒想到沈重想也沒想就一口拒絕:“這件事絕無可能!你們提也不要再提!”

沈重並未向他們解釋,現在的沈家正到了家族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沈家能否更進一步,奪得相權,取代琅琊王氏成為大晉第一士族,就看這幾個月沈家和各大家族以及皇帝的博弈了。

這段時間,沈家上上下下不能出一丁點兒紕漏,想和寒門眾人聯姻?那就是沈家門風不正的表現,連禦史都可以上書彈劾的,沈家還憑什麽成為眾士族的領袖。就算沈重答應了,沈弘也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當年沈弘的原配妻子王氏就差點被路尚之奪走,如今沈沅思又和路尚之的兒子攪和到了一起,若是沈弘知道了,不定有多生氣呢。

謝氏道:“難道您就忍心看著二丫頭這樣活活餓死?”

“既然她選擇了寒門子,那就等於是背棄家族……就算是死了,那也

麵首小說5200

是她的命吧!”二老太爺的態度十分堅決,眾人見說服不了他,隻得怏怏出了書房。

想到這裏,三太太幾乎哀求著對沈沅鈺道:“三丫頭,你好好勸勸她吧,咱們是真的沒有一點兒辦法了。”按照二老太爺的意思,要是沈沅思自己不肯回心轉意,那就真的隻剩下死路一條了。

沈沅鈺點點頭道:“我會好好勸勸二姐姐的!不過,能否容我和二姐姐單獨說幾句話?”

三太太略一遲疑,謝氏已道:“走吧,她們小姐們,有些話是不方便咱們聽的。”說著率先起身對沈沅鈺道:“三丫頭,二丫頭就全拜托給你了!”

沈沅鈺向她行了個福禮:“我會好好勸說二姐姐的。”

等眾人全都出去了,沈沅鈺從丫鬟的手裏接過粥碗,自己拖了一把椅子坐在沈沅思的麵前。叫了一聲:“二姐姐!”

沈沅思的眼珠轉了轉,沒說話。她整整餓了三天,她是真沒有力氣說話了。沈沅鈺道:“二姐姐,叔祖母和三嬸嬸都不在,現在屋子裏就剩下咱們姐妹兩個,要不你先吃口粥?”就舀了一勺送至沈沅思的嘴邊。

沈沅思歪過頭去不肯吃。沈沅鈺也沒有強求,隻是淡淡道:“我知道絕食、上吊這些招數都是路蕭然教給你的。他既然教你掐準了時間,在丫鬟進門之前上吊,就說明你也不是真的想死。現在又沒有外人,你何不偷偷吃兩口粥呢,要不然,你沒有嫁成路蕭然,自己倒先要餓死了,豈不是虧大了。”

沈沅思的眼中射出驚駭欲絕的光芒。她怎麽也沒想到,沈沅鈺聰明到這種地步,連這種事情她都能想得到。卻不知道沈沅鈺如此推論也是有依據的。

首先,沈沅思這種大家閨秀,絕食、上吊,以死相逼這樣的潑辣的手段一般也不是她能想到的。從沈沅鈺知道她絕食的第一天起,沈沅鈺就懷疑這一切都是路蕭然在背後指使。

其次,她問過沈沐,沈沅思上吊的時間拿捏得太精確了,早上的那個時候,丫鬟們已經開始起床梳洗了。若是她真想死,完全可以在晚上或者淩晨時丫鬟睡得最香的那段時間。

有了這些推理,沈沅鈺一上來就拿話詐她,沈沅思果然上當了。沈沅鈺眨眨眼睛:“你看,我知道的遠比你所想象的要多吧!”

她一邊慢條斯理地用勺子攪拌著碗裏的粥,一邊說:“路蕭然和二姐姐商量了這麽多法子,看得出來,他是想娶你過門的,可是他讓你一個弱女子頂在最前麵,承受家族給予你的這樣巨大的壓力,自己卻躲在後麵不肯出麵,實在太不地道了!”說到這裏,她的語氣中便帶上了濃濃的不屑。

這的確是沈沅鈺發自內心的想法。

心目中的男神遭到詆毀,沈沅思終於不再沉默:“他……不是那樣的人!”她的聲音嘶啞而又虛弱。

沈沅鈺忽然說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若我說我有辦法成全你們兩個,讓你們如願以償地成為夫妻,前提是你要放棄蘭陵沈氏二小姐的身份,從此歸隱泉林,粗茶淡飯,你願意嗎?”

“你說得都是真的?”沈沅思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沈沅鈺的語氣十分篤定:“自然是真的。”

“隻要能和他在一起,我有什麽不願意的!”沈沅鈺就知道她會如此回答,一時也為她不顧一切的愛情而喝彩。

“你若是相信我,那一切就由我來安排!”

沈沅思搖了搖頭,她並不相信:“連祖母和母親都沒有法子,你能怎麽樣幫我?”

沈沅鈺道:“你現在已經走投無路,再這樣堅持下去,你要麽活活餓死自己,要麽屈服嫁到琅琊王氏,你還不如信我一次,至少還能保留著一絲希望,即便我沒法子或者法子沒有用處,你也並不吃虧!不是嗎?”

沈沅思想了想,沈沅鈺說得一點兒不錯,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於是她點了點頭。沈沅鈺道:“那麽你先吃點兒東西,這個計劃沒有你的配合是完全無法執行的!”

謝氏和三老爺、三太太已在沈沅思的門外焦急地等了一會兒,就看見沈沅鈺推門出來了。手裏拿著一隻空碗。三太太大喜,“思兒她肯吃東西了?她肯回心轉意了?”

沈沅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將空碗交給了一旁的丫鬟,對幾個人說道:“二姐姐隻是聽我的勸吃了半碗粥而已,她要嫁給路蕭然的心思卻是沒有丁點動搖。”

三太太急道:“連你勸也不聽,這可如何是好?”

沈沅鈺道:“我有個法子能讓二姐姐回心轉意,就是不知叔祖母和三嬸嬸肯不肯信我!”

謝氏和三太太對望了一眼,事到如今,除了信任沈沅鈺,她們還有什麽法子好想?三太太就握住沈沅鈺的手:“你到底有什麽法子,能不能先和我們說一說,也好讓我們心裏有個底!”

沈沅鈺微笑道:“不是我不想把那個法子告訴各位長輩,隻是這個法子一旦說出來,就要不靈了。”

她是做了兩手準備的,一旦路蕭然真把沈沅思當成了“真愛”,她也願意成全這一對有情人。這可不能和謝氏還有三太太他們明言。

沈沐接口道:“爹,娘,三妹妹那麽聰明,既然能讓二妹開口吃飯,就一定能解決這個難題,您就放手讓她去做吧!”

謝氏這些日子已經心力交瘁,她歎了一口氣,對三太太說:“沐兒說的是,咱們都老了,這些事還是讓年輕人們去折騰去吧!”除了相信沈沅鈺,她們還能有什麽辦法!

三太太就握住沈沅鈺的手說:“這事就全靠你了,若是你能勸得思兒回心轉意,三嬸嬸一輩子不忘你的大恩大德。”說著竟要給沈沅鈺下跪。

沈沅鈺趕緊伸手拉住了三太太,“使不得!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二姐姐遇上這樣的坎兒,我幫她也是分屬應當,當不得三嬸嬸這樣的大禮。您盡管放心,我一定盡心盡力就是。”

征得了長輩的同意,沈沅鈺就又回到沈沅思的房中,沈沅思吃了粥,已經略微有了一些精神。沈沅鈺叫人拿來文房四寶,叫沈沅思親筆寫信,約路蕭然出來見麵。

沈沅思不解地問:“你這是何意?”

沈沅鈺笑笑:“你隻管按我的吩咐去做,倒是我一定有法子成全你們就是了。”

沈沅思見她堅決不肯吐露,隻好按照沈沅鈺的要求寫了一封信,約了路蕭然相見的地方,叫來自己的貼身丫鬟,將信送去了路府。

姐妹兩個在房間裏等了一個下午,送信的丫鬟才回轉了來。向兩位主子匯報說:“路公子親自見了我,問了小姐的情況,最後答應明日一定到棲霞寺相見。”

沈沅鈺聽完就放下心來,“二姐姐你先好好休息,我要回去準備準備。”

第二天一早,沈沅鈺就到了西府,“二姐姐收拾妥當了吧,咱們這就去棲霞寺!”昨天沈沅鈺讓她在信中寫好了在棲霞寺見麵,故此沈沅思一大早就梳妝一新,隻等到了時間就出發。

不過沈沅鈺來得這麽早,她還是感覺有些奇怪。“不是約得巳時正刻相見嗎,現在去是不是有點早了?”

沈沅鈺笑得有幾分神秘:“讓路客人久等,可不是禮貌的行徑。”

昨天就說好了一切都聽她的,沈沅思也就沒有反對。兩人登上了早已備好的馬車,事前沈沅鈺已經向三老爺三太太報備過了,為了安他們的心,沈沅鈺主動提出,讓沈沐隨同,並且叫他們多派下人跟著同去,也不怕沈沅思就這麽逃跑了,所以這一路出府倒是順順當當的,沒人阻攔。

不一時就到了棲霞寺。寺中的一位僧人出麵迎接,沈沅鈺常來常往,和寺中的人已經頗為熟識。那僧人道:“施主要的客房我已經準備好了,幾位隨我來吧。”將三兄妹引入一間收拾得十分幹淨雅致的禪房。

沈沅鈺對二人道:“你們在這個房間裏呆著,不論聽見了什麽,都不要出聲。明白了沒有?”

沈沐有些狐疑:“三妹妹,你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沈沅鈺瞪了他一眼,又叮囑了沈沅思幾句話,這才去了隔壁的房間。又等了大半個時辰,就見一位知客僧人領著路蕭然進了屋子。就聽見隔壁的聲音極為清晰地傳了過來,“怎麽是你,二小姐為什麽沒有來?”

沈沐和沈沅思恍然大悟。原來這兩間禪房中間的牆壁是空心的,在隔壁說話,這裏聽得清清楚楚的。

就聽見沈沅鈺的聲音說道:“路公子別來無恙。我二姐姐為了嫁給你,與整個蘭陵沈氏都鬧翻了,現在這樣的敏感時期,沈家又怎麽可能放她出來和你見麵?”

路蕭然沉默少頃,“沅思在信中與我相約在棲霞寺而非我們平日見麵的舊址相見,我就知道這其中有問題了。”

沈沅鈺道:“路公子若然聰明,不過你還是來了!”

路蕭然道:“我和沅思兩情相悅,既然是她寫信約我前來,哪怕是刀山油鍋,我也必然會來的。”隔壁的沈沅思聽到這句話,臉上露出淡淡的紅暈,滿心都是幸福。

沈沅鈺卻是冷哼了一聲:“公子知不知道,您這一句話,就已經是害了我二姐姐。私相授受,是個什麽名聲,您難道不知道嗎?”

路蕭然淡淡地道:“我和沅思發乎於情而止乎於禮。我們兩人早已訂下鴛盟,此生非卿不娶非君不嫁,都到了這個份上了,還有什麽好遮掩的。”

沈沅鈺一陣冷笑:“路公子,你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可是事發到現在,你為什麽隻讓二姐姐一人頂在前麵,讓他獨自麵對家族的壓力,你卻不肯到沈家解釋一二。”

路蕭然道:“不是我不想去沈府解釋,實在是自知我去了不但不會起任何作用,反而有可能讓事情變得更加不可收拾。我知道,沅思她受苦了,這些天我沒有睡過一天好覺,我知道她在府中的日子過得艱難,我卻不能幫什麽忙,我的心裏比她更加難受。”

他說得十分動情,語氣真摯感人,沈沅鈺不得不動容。躲在隔壁的沈沅思聽了早已淚流滿麵。

沈沅鈺細細觀察,見他眼下果然有一片烏青,暗想難道他真的夜夜無眠?她心裏對原先的判斷就有了一絲動搖。若是路蕭然到現在還在說謊,那他的演技就太好,他的心機就太深沉了。

她道:“這次長輩派我前來,是想讓我提醒你一句,你出身太過低微,想娶我們沈家的女兒,還是趁早熄了這份心思吧!”

“我和沅思兩情相悅,沈家為什麽就不能成全我們呢?”

沈沅鈺看了路蕭然一眼:“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沈家逼迫二姐姐嫁給琅琊王氏九公子王芸,二姐姐受逼不過,為了表明誌向,她竟用剪刀劃花了那張漂亮的臉蛋,我想問問你,二姐姐都變成這樣了,你還願意娶她嗎?”

沈沅思在隔壁聽得一清二楚,沈沅鈺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欺騙路公子呢,路公子聽了不知要有多難過。她幾乎就要開口反駁,沈沐已經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什麽?”隔壁的路蕭然一下子站了起來,臉色變得蒼白,“怎麽會這樣?沅思她沒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