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第155章下旨賜婚

沈沅鈺一怔,球怎麽又踢回到自己的這邊兒來了?當然最為冠冕堂皇的回答就是“一切聽憑皇上旨意”,不過萬一皇上要把自己嫁給謝純或者旻文太子怎麽辦?沈沅鈺明知道皇帝這是在試探自己的心意,她卻是不敢冒這個險。

庾璟年和謝純兩個人更是目光炯炯地望著她。

沈沅鈺磕了一個頭道:“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來臣女的婚事是輪不到自己置喙的,不過既然陛下垂詢,臣女就大著膽子說一句。臣女是絕不願意遠嫁到長安的……”也就是說一上來就把旻文太子給排除在外了。

元帝現在對旻文太子也充滿了厭惡,見沈沅鈺沒有被他的玉樹臨風的外型迷惑,不由滿意地點了點頭。

沈沅鈺又道:“……沈家和謝家本是通家之好,臣女和純表哥也早就相識,不過臣女一直以來,都是把純表哥當成親哥哥一樣看待的。”這句話卻是委婉地拒絕了謝純了。

謝純心高氣傲,按說大殿之上被當眾拒婚,他應該感到大為羞辱憤怒才對,可是謝純此時卻完全忘掉了自尊心,隻感覺到一陣發自內心的無力感。

謝純對沈沅鈺多有幫助,這樣當眾下他的麵子,沈沅鈺也覺得十分過意不去,可在這種關鍵時刻最忌諱的就是拖泥帶水,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沈沅鈺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下麵的話不用再說,答案也已經明了。

庾璟年卻是高興壞了,恨不得抱住她親兩口,沈沅鈺排除了旻文太子又排除了謝純,最後選定的那個人隻能是他。

皇帝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對於這樣的試探結果他還是滿意的:“既然你們彼此鍾情於對方,我便成人之美,”他笑著看向庾璟年,“老五,日後你要好好待文安縣主,知道嗎?”

庾璟年大喜過望:“臣遵旨。謝主隆恩!”皇帝話說到這個份上,又是當著眾人的麵,已經是板上釘釘了。他高興壞了,聲音都有些微微發顫。

元帝點了點頭:“賜婚的旨意明日之前朕會派人頒到琅琊王府和沈府,你們且回去等著罷!”說罷,也不看麵如死灰的謝純,起身道:“朕也累了,今晚就到這吧。”

眾人起身恭送皇帝離開。不說三皇子、庾璟年和沈沅鈺高興萬分,且說謝純失魂落魄地跟著謝翱出了正陽門,謝純本來是騎馬來的,謝翱見他這個樣子,便讓他跟著自己坐車。

謝純這次倒是十分聽話,跟著老爺子進了馬車。車行轆轆,一路上,謝純像是鋸了嘴的葫蘆一樣,一句話也沒有。這樣的不正常,連謝翱都有些擔心了。

“純哥兒,事已至此,沈家的三小姐你就撂開手吧?”

謝純喃喃地道:“怎麽會,怎麽會?皇帝怎麽會寧願不肯要謝家的忠心,而將沈沅鈺賜給了庾璟年?”

謝翱也有些不理解。這個皇帝在他的心裏並不是個兒女情長,不分輕重之人,所以他才會拿謝家的忠誠去換取一個沈沅鈺,他可算是下了血本了,可是沒想到皇帝竟然還沒答應?

謝翱道:“庾璟年和沈家的三丫頭情投意合,他們郎有情妾有意,你還是放棄吧!況且連皇上也是站在他的親侄子那一邊的。”

謝翱看了看自己的曾孫,孩子自然還是自家的好,怎麽看謝純都比庾璟年強上不少。庾璟年是宗室,是皇帝的侄子,日後頂了天就是一個王爺,還未必是有權勢的王爺,而謝純呢,他可是未來陳郡謝氏的宗主,權力比起皇帝來也就僅僅小了一點兒而已。

她怎麽就看中了庾璟年,而放棄了謝純呢?

“是,是嗎?”謝純現在的腦子比平日裏至少慢了兩拍。

謝翱無奈,隻得為他解釋道:“皇上也早就看出了他們之間的情意,所以才故意讓她自己選,這樣也就不會得罪咱們謝家了。”——你不會連這個都沒看出來吧?

謝翱摸了摸曾孫的腦袋,道:“天下間的好女子又不隻沈家三丫頭這一個,你不必如此消沉,老祖宗我一定會為你找一個出身、容貌、智慧都遠高於這丫頭的女子為妻的。你就放心好了!”

謝純喃喃道:“這世上或許有比沈家表妹更優秀的女子,可是沈家表妹,就隻有這麽一個嗬!”

——別人就算是再優秀又怎麽樣,我喜歡的隻是沈沅鈺而已!

沈沅鈺回到烏衣巷沈府,激動的一晚上都沒有睡好。從前隻是覺得庾璟年不錯,以後嫁給他至少可以和他湊合過,並沒有過高的期待。

沈沅鈺原來的要求就是這麽低,不過通過這一次他們對於這段姻緣的爭取,沈沅鈺對他卻是越來越滿意了。肯為了她費盡心思,甚至不惜算計皇上,這本來就能說明他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了,否則,大丈夫何患無妻,他是沒有必要冒著得罪皇帝甚至失寵的危險的。

想到她在大殿上跳霓裳羽衣舞的時候,他操琴,她跳舞,兩個人一個不擅長鼓琴,一個第一次跳舞,卻配合得天衣無縫,極有默契,頗有點兒心靈相通的感覺。

沈沅鈺前世是律師,所以其實她是個非常理性的人,但是不代表她就不喜歡浪漫,不喜歡這種“姻緣天定”的驚喜和幸福感。

鴻臚寺中,晚宴不過結束了小半個時辰,旻文太子便聽說了這件事。

他麵色平靜地打發了報信之人下去。文先生見他這樣平靜,鬆了一口氣,他以為旻文太子花了這麽多心思,結果最後人家女孩子居然不願意跟他去長安,會大大刺傷他的自尊心,而讓他失去一貫的冷靜呢。

要知道,在對付女人方麵,旻文太子無往而不利,還從來沒有失手過。

文先生道:“看來南晉方麵已經識破了咱們的計謀。那明天的大朝會,您還要去參加嗎?”對於旻文太子娶沈沅鈺為正妃這件事,文先生本來就是極力反對的。

旻文太子道:“自然要去,最後的爭取機會,我總要試一試才行。”

文先生急道:“屬下今日接到消息,廬陵王慕容齊已經聯合順聖皇後開始向咱們的人動手了,大都督元欣已經被他們以莫須有的罪名打入了天牢,不日就要處斬,而皇帝陛下卻態度曖昧,對此不聞不問,太子殿下還請立刻趕回長安主持大局吧。”

旻文太子嘴角扯起一個譏諷的弧度,“本宮這次之所以出使南晉,就是給慕容齊和順聖皇後一個機會,看看本宮不在的時候,他們能蹦躂到什麽程度!也看看父皇對我的態度究竟如何。”

文先生見旻文太子早有準備,不由鬆了一口氣,旻文太子道:“明日大朝會之後,我自然會啟程趕返長安的。慕容齊和順聖皇後的事我早有安排,你不必擔心。”

文先生點頭道;“是。”旻文太子心思深沉若海,即便是他這樣身邊的近臣,也隻是知道他的部分心思和部分計劃,旻文太子越是這樣,他們對他的敬畏就越深。

又商量了幾句,旻文太子打發了文先生出去,屋子裏隻剩下一個人,他的表情才終於猙獰了起來。

“你為什麽……就不肯嫁給我?為什麽你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知不知道你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不願出手對付的人!”旻文太子俊美如玉的臉上浮現出一層陰狠之色,眼中閃動著凶光,“庾璟年,本宮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他的拳頭砸在紫檀木的桌子上,竟然在堅硬的桌麵上留下一個小小的淺坑。

沈沅鈺第二天一早早早起來,去北望齋求見沈弘。昨天的事情沈弘遲早要知道,從別人的口中知道還不如自己告訴他。雖然她對沈弘的某些做法並不十分認同,但是她畢竟是蘭陵沈氏的一份子,想要活得好,還要爭取沈弘的支持。

小廝很快就出來引著她進入書房。沈弘自然也有他的消息來源,旻文太子能在昨天晚上就得到宴會上的消息,沈弘身為地頭蛇,隻會比他知道得更快更早。他就知道沈沅鈺一定會來北望齋將這件事情告訴他的。

沈沅鈺進得書房,看見老太爺坐在寬大的花梨木書案後麵,神色之間頗為柔和,她心裏就安定了不少。

老太爺笑眯眯地叫她坐下,又問:“一大早就來見我,到底有什麽事?”

沈沅鈺就避重就輕地把昨天晚上的事和老太爺說了一遍。沈弘摸著胡子聽完,笑道:“我聽說連謝老都被說動了,親自到皇帝麵前,想要討你做她的曾孫媳婦。旻文太子、謝純、庾璟年都是人中之龍,而最後你卻獨選了庾璟年?”

沈沅鈺臉上不由一紅,庾璟年這個夫君的確是她自己選的,這畢竟有別於這個時代的道德觀念,也難怪沈弘會這樣問她。

沈沅鈺隻得硬著頭皮道:“當時情況緊急,孫女的確是一時孟浪了。”

沈弘微微一笑道:“這些世俗的規矩隻是用來約束一般的普通人的,真正有能力有本事的人是不會被這些規矩所束縛,我知道你就是這樣的人。你知道這些規矩,也在表麵上表現出願意遵照這些規矩行事,可實際上,你並不願意被這些規矩所束縛,對不對?”

沈沅鈺額頭上冷汗都下來了,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確是聽聽就算了,並沒有打算具體實踐。畢竟婚姻大事是涉及到她一輩子的大事,她可不想盲婚啞嫁過去。夫君還是要自己把關挑選。

這些心思她沒有向任何人說起過,沒想到卻被沈弘給看破了。

沈弘的下一句話,更是讓她後背都滲出了一層冷汗來。

“這些日子,你花了不少心思罷。能調動三皇子、庾璟年和謝純這麽些人為你所用,最終將這門你不喜歡的婚姻給掰轉了過來,你也算是有本事的!”

“祖父,我沒有……”

沈沅鈺還欲解釋兩句,沈弘卻擺擺手:“你不必多言。你的所作所為我都看在眼裏,且,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他站起身來,在房間中慢慢走動,看著沈沅鈺,搖頭歎息道:“若你是一個男子該有多好,蘭陵沈氏必將在你們父女二人的手中發揚光大。”

沈沅鈺驚喜莫名,“祖父,您的意思是,讓父親……”

沈弘點了點頭:“我已經和族中的執事和族老們通過氣兒了,等你父親從義襄郡回來,我便正式立他為蘭陵沈氏的宗子。將來他就是蘭陵沈氏的第十五代宗主。”

沈沅鈺簡直大喜過望。這段日子以來,他們和小二房鬥得這麽激烈,幾次險死還生,如今終於算是塵埃落定了。

“謝謝祖父!”沈沅鈺是真的替父親高興。

沈弘坐了下來,嗬嗬笑道:“要謝也不應該是你來謝我。倒是你的這門親事……”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沈沅鈺不由緊張起來。按說皇帝已經當著那麽多王公貴族的麵將她指給了庾璟年,但是四大門閥勢力太大,有時候皇帝的聖旨也未必能夠約束他們。

所以沈沅鈺還是有點患得患失。

沈弘臉上的笑容更盛了,“我覺得也是一門不錯的親事。你嫁過去之後,要好好和他過日子,侍奉夫君孝敬公婆。那琅琊王府,多少有點……小亂,你到了那兒把該做的做好了,也不必忍氣吞聲,你畢竟是我蘭陵沈氏的女孩兒,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到時候自有整個沈氏做你的後盾。”

畫風轉變得太快,沈沅鈺甚至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她高興萬分地道:“謝祖父成全!”實在沒想到沈弘把這麽遠的事情都替她想到了。沈弘說琅琊王府有點兒“小亂”,實在是說得太客氣了,沈沅鈺在琅琊王府走了一遭,就知道琅琊王府不是“小亂”,是亂得一塌糊塗。

沈弘見她露出孩子般真誠的笑容,也跟著高興了起來。“你不必如此。前些日子我不是說過,你的婚事由你做主的嘛。”

沈沅鈺笑笑,並沒有深究。話是這樣說,可執行起來……

沈弘又道:“你什麽都不用擔心,就安心接旨吧。到時候我會叫你三嬸嬸幫你打理嫁妝,定會將你風風光光地嫁過去的。現在外頭有些不利於你的流言,你也不用過多的操心,我會派人將這些流言打壓下去的。”

沈沅鈺從北望齋裏出來,感覺自己像是做夢一樣,沒想到沈弘這邊這麽容易就解決掉了。導致到現在她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沈沅鈺又謝過了沈弘。這位祖父一旦對你好起來,這是好得讓人全身發麻,簡直有點不敢接受他的好意了。

這些老奸巨猾的家夥,沈沅鈺真是不願意和他們打交道,因為你永遠不會知道他們做一件事情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不過不管怎麽說,事情能夠圓滿解決,沈沅鈺還是十分高興的。真想把這個好消息立刻分享給庾璟年,不過……還是算了。現在這樣敏感的時期,兩人還是不見麵為好。

沈沅鈺剛從老太爺的書房裏走出去。趙津就從內室裏走出來,站在沈弘身後道:“您怎麽這麽快又改主意了?將來大老爺是要做宗主的,三小姐身為大老爺的嫡長女,她的婚事至關重要,庾璟年不過是一個不得勢的親王之子,雖然現在很得皇帝的器重,很快就要晉位為從一品的車騎大將軍,可是奪嫡之爭尚未顯出端倪,這樣把三小姐嫁過去,合適嗎?”

老太爺淡淡地道,“你看看這個,你就會明白我為什麽會改口同意這樁婚事了!”

老太爺從抽屜中抽出一封密信,交給趙津。

趙津打開密信看了幾眼,臉色陡然大變:“這,這消息是不是真的?這庾璟年的真實身份竟然是……”

老太爺點了點頭:“這件事我花了十年時間才查清楚,應該是錯不了的。”一邊說著一邊將密信放在燈罩裏燒著了。“這件事暫時就爛在你我的肚子裏,除了老二,我沒有告訴過第四個人。”

趙津沉重地點了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庾璟年將來的前途可就不好說了。”

老太爺淡淡一笑:“我與當今陛下共事多年,他的性格我最為了解。你看著吧,用不了久,他會慢慢給庾璟年越來越大的權力。說不定哪一天,咱們沈家靠著這位姑爺才能在南方立足了!”

趙津聽得神色一凜。

老太爺臉上的笑容淡了不少,有些傷感地道:“隻是三丫頭是個聰慧的,將來有一天,她必會明白我在她婚事中的算計。怕是對我這個嫡親的祖父,生出怨怪之意。”

趙津道:“您這也是為了整個蘭陵沈氏著想。未來幾十年大變將至,您也不過是是未雨綢繆而已。這次咱們和旻文太子私下一接觸,更是覺得此人深不可測,若是他真能整合北燕八大柱國的實力,恐怕將來統一天下的真命天子就真的是他了。”

老太爺搖了搖頭:“這些都隻是借口,借口而已。我雖然更多地考慮到家族的利益,可是我依然希望他們這些小輩,每一個都能過得舒心快活!畢竟,他們每一個人,也都流著與我一樣的血液!”

這一天的大朝會沈沅鈺並未能參加,隻是聽說旻文太子在元帝拿出確鑿的證據的情況下,仍然被旻文太子那張能把活人說死,能把死人說活的利嘴下辯駁得差點兒當場改了心意。

而出席了大朝會的庾璟年差點拔劍和旻文太子當場上演了一場全武行。

當然,最後的結果是皇帝維持了原判。

緊接著,皇帝指婚的旨意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頒了下來,這也是為了讓旻文太子徹底死了這條心。

與賜婚的旨意一同頒到琅琊王府的,還有一道晉升庾璟年為從一品車騎大將軍,讓他持節,統帥左右武衛,開府儀同三司。

皇帝想得十分周到,在這個節骨眼上給庾璟年升官,是讓他能更加風風光光地定親成親,果真是一片拳拳愛護之意。

這道旨意一下,加上那道賜婚的旨意,登時整個建康都在談論庾璟年。

無他,升官太快了。

庾璟年當陽之戰前,隻是一個正四品上的千牛衛中郎將,當陽之戰中以坐火箭的勢頭迅速升到正二品征北大將軍。

如今更是因為當陽之戰的功勞,晉升為從一品的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位置比三公有點差距,也差不了太多,庾璟年雖然出身宗室,但這種升官的速度,把曆代的皇子排除在外,大晉立國以來似乎還沒有人能超過他。

關鍵他才剛剛二十歲,將來到底能爬到什麽位置,掌握到多大的權力,誰也不敢說。

一時連沈沅鈺也跟著又出了一回名。

本來因為旻文太子要用三郡之地作為聘禮,打算迎娶沈沅的事情就讓她出名了一次。也為她自己拉了無數的仇恨值。

結果峰回路轉,沈沅鈺沒有選擇天下人人敬仰崇拜的旻文太子,卻選擇了比起他來資曆威望差了不少的庾璟年,已經叫無數人大跌了眼鏡。

然後沈沅鈺和庾璟年的親事剛剛定下來,庾璟年就升了官,明明是一副旺夫之相。這和她“八字不祥、命裏克親”的傳言可極不相符。民間便有不少人對原來那些謠言提出了質疑。

一時間輿論變得複雜起來。

沈沅鈺對此有所覺察,卻並不知道這是庾璟年在暗中引導謠言。他想利用這種方法消除對沈沅鈺的不良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