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隨口問問

醉仙樓的酒菜名滿京城,可價格卻不低,容嬤嬤給人當教習嬤嬤外加打賞,七拚八湊一月也撐死才賺那十幾二十兩,哪舍得去吃,卻也有幸嚐過,那滋味是至今難以忘懷,蘇靜一提,哈喇子就不禁滾滾往上冒了,可……

容嬤嬤也不是個貪得無厭沒點眼力價的,昨兒又跟蘇靜打過交道,雖說大發現暫且沒有,可小發現卻是不少的,但獨獨她眼前的蘇靜卉跟之前聽到的太不一樣一點,就足以讓她本能的繃著皮小心點,以免大風大浪沒翻,卻栽在了這小小的陰溝裏!

心下略微的沉了一沉,容嬤嬤也擺了一臉正色定定的看著蘇靜,道:“蘇大小姐盛情,奴婢受寵若驚,不過奴婢現在卻是一定要先問問,您究竟知不知道那醉仙樓的東家是誰?”

巨人也好,誅儒也罷,其誌氣乃表現在一尺的臉上,而一尺臉上的誌氣,則盡收在一寸的眼睛中,所以,別聽他說得口若懸河天花亂墜,看著他的眼睛就好……

蘇靜輕易便能將容嬤嬤的心思盡收眼底,淺笑:“本不知道,現在卻是知道了。”

昨天林雲心特地告訴她的,包括瑪瑙買點心時還特地報說是她要吃的,那掌櫃的也為此特地去給當時就在樓裏的那位東家傳話,結果卻是非但不送她吃,還半個筒子都不願優惠,瑪瑙是氣了個半死,林雲心說時也相當氣憤,可她聽著卻是想笑……

那個東家,親王府三公子軒轅徹,她未來的丈夫,他究竟是不甘心娶她但又不好鬧所以盼著她使了勁的鬧騰把事攪黃了?還是真那麽摳?

而眼下,她的回答卻是讓容嬤嬤暗暗提了一口氣,臉跟著就沉了下去。

那醉仙樓是誰的地盤?不就是這蘇大小姐的未婚夫,親王府三公子軒轅徹的嗎?蘇大小姐這時候想去醉仙樓是想幹什麽?給她賠罪?見了鬼的賠罪!到時候一上樓,她蘇大小姐猛的來個撒潑砸東西,鬧大了把軒轅徹給鬧出來,到時候……

不論鬧成什麽結果,她這個教習嬤嬤陪同都是事實!

一邊是三品侍郎府大小姐,一邊是親王府公子,左右都權貴,責任還不得砸她身上!她現在都能聽到自己飯碗哐啷碎的聲音了,XX的,究竟是哪個挨千刀的教了這麽個陰損招,害她瞅著那長長一串嫁妝,還以為林家是鬧騰夠了,哪裏想到……

“容嬤嬤您多想了。”

蘇靜輕柔的淺笑,拉回了容嬤嬤幾要脫韁而出的憤怒,驚訝又狐疑的看著蘇靜,卻見她溫婉恬靜,不似是準備要大鬧的人,不禁略微擰了眉,正要開口,就聽她又道:“容嬤嬤都問了我,那我也不妨順勢的隨口問上一問……以容嬤嬤的精幹和資曆,進王侯貴族門當個大管事嬤嬤也絕對是輕而易舉搓搓有餘的,卻為何,一直屈就自己隻當個教習嬤嬤?”

萬萬沒想到蘇靜會這麽問,容嬤嬤倒是驚愕得愣了一愣,愣過之後卻也似變了個人般,神色微凝而謹慎的又一度仔細打量起蘇靜來。

她半天不答話,蘇靜竟也不催,還不急不躁慢悠悠的說起別的來:“容嬤嬤瞧見這車後麵那些東西了嗎?知道那些東西都是怎麽來的嗎?”

容嬤嬤略微一怔之後,謹慎道:“聽丫鬟說,是林家給您的嫁妝。”

“不對。”

蘇靜淺笑,彎彎如月的眸綻著一抹銳而不利的精光:“準確的說,是我從林家搶來的嫁妝,上至外祖父下至表兄妹,我能搶的都搶了。”

容嬤嬤目瞪口呆。

“啊……我還把我祖母搶了來著。”

容嬤嬤傻眼,一時半會兒也轉不過彎來,就見蘇靜衝她嫣然一笑道:“不過,其實我也不是真那麽貪那些個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物件,隻是這世道太難活了,是個長眼睛的看人都帶了三分疑,若瞅著你那些個惡習陋習一樣不沾,還指不定得怎麽想你陰你……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啊容嬤嬤?”

心髒一縮,容嬤嬤頓時見鬼似的看著蘇靜。

蘇靜卻當不見,慢悠悠的話鋒卻陡然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道:“容嬤嬤有沒有興趣隨我進親王府耍耍?”

容嬤嬤驚得脫口而出:“你,你到底知道什麽?”

“您所擔心的我都不知道,但我卻是很清楚,所謂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市……”

蘇靜慢條斯理的說著,抬眸看向瞳孔緊縮狂顫不止的容嬤嬤,淺笑:“容嬤嬤出身宮廷卻早早又有辦法退隱,這些年還遊刃有餘的遊走於各大名門望族之間,肯定不會是什麽簡單人物!”

一個當真厭倦了宮廷鬥爭而想方設法退出宮闈的人,就該尋個與世無爭的偏僻小地安居,而不是這繁華熙攘的天子腳下,還整日遊走在王侯貴族之間,說她沒有鬼,別人信,她蘇靜可不信!

“你……”

才出口一個字便驚覺失口的閉了嘴,容嬤嬤麵色難看的看著神色始終恬靜如初的蘇靜,卻不想,蘇靜竟輕聲軟語的忽又來一句:“容嬤嬤多慮了,我至今還沒有機會進過宮呢。”

容嬤嬤一聽頓時麵色大變,身體也本能的微微往後仰,那是潛意識的自我保護動作。

蘇靜淺笑著別開了臉看向窗簾縫外的街道,緩緩道:“容嬤嬤忽然哪裏不舒服了嗎?麵色很不好呀,要不今兒先回去休息休息?教習的事,待您康複後再說如何?”

容嬤嬤早已嚇得心髒失控的突突狂跳,身不由己的抹了把冷汗:“大,大小姐說得是,奴,奴婢確實忽然間有些不舒服了,還,還是大小姐體貼人,那,那奴婢今兒就,就恭敬不如從命,先,先回去歇一天……”

蘇靜淺笑,倒也不說什麽,讓人就近尋了頂轎子來才命停了馬車。

“都是不願屈了這世道的苦命人,與其獨自辛苦強撐,還不如尋個伴兒借力扶持……容嬤嬤,您說對嗎?”

輕輕慢慢聲音,柔得似水,幽幽飄進容嬤嬤耳裏,卻驚得正準備下馬車的她險些栽撲地上去。

麵色古怪微妙的回頭看著半身昏暗之中的人兒,沒來由的毛骨悚然,惶惶疊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