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侯府已是燈火通明。

永壽院,房間裏丫鬟站滿角落隨時等候吩咐,蘇晴嫣伺候老夫人用晚膳,原以為紅姑是請所有人前來,沒成想隻有她一人。

“別忙活了,你也多吃些,我瞧著這些日子你都瘦了。”

蘇晴嫣伸手欲要幫老夫人盛湯,卻被老夫人製止,旁邊紅姑會意,立馬接過她手裏的碗舀了一碗湯放在蘇晴嫣麵前。

“我知道這陣子你母親沒有多加關心你,受了許多委屈,也不能這般糟踐自己的身子,若是得了病,遭罪的還是自己。”老夫人私下把她叫過來,便好好勸解一番,以免她心中埋怨,日後成了太子妃對侯府便沒那麽上心。

“祖母,母親能讓我留在侯府已經開恩,晴嫣不敢再奢求什麽,就算是母親打我罵我,我也絕無怨言,更何況祖母待我極好,能留在祖母身邊盡孝,已經是我最大的福分了。”

說著便紅了眼,蘇晴嫣內心百感交集,如今在府上也就隻有老夫人真心疼她。

“有祖母護著你,旁人也不敢說三道四,你隻管和往常一樣,謹記自己是侯府嫡長女的身份,至於蘇清歡那邊,能不去招惹就別去,她現在是你母親心尖上的人,左右也比不過你,你讓著便是,等你成為太子妃,這一切也就不算什麽。”

當著蘇楚氏的麵,老夫人自然不敢對蘇晴嫣好的太過分,畢竟她背後還有將軍府撐腰,如今侯府還沒有站穩腳跟,得罪不起將軍府。

等皇上下旨,蘇晴嫣成為太子妃之後,將軍府便不足忌憚。

“晴嫣一定會好好孝敬祖母……”

“好孩子別哭了,多陪陪我老婆子,你是未來的太子妃,屆時祖母想見你都難了。”

老夫人在她手背上輕拍著,又親自幫她試擦眼角的淚水,幫她夾菜,露出慈祥的笑容勸她多吃一些,連親孫女都沒有這般待遇。

隻用一頓晚飯老夫人便牢牢的收買蘇晴嫣,果然是老謀深算。

等臨走時,老夫人又命紅姑去庫房拿了一些首飾和綢緞,囑咐蘇晴嫣好好打扮一番,“身為侯府的嫡長女,豈能穿的如此寒酸,缺什麽隻管來我這說,你母親不管你,還有祖母呢。”

“晴嫣絕不會給侯府丟人。”蘇晴嫣讓丫鬟收下那些首飾,掃了一眼竟然比給柳煙然還要好一些。

足以見得她在老夫人的地位不容撼動,便安心裏離開永壽院。

長籲一口氣,蘇晴嫣已恢複冷靜,眼中也沒有半點委屈,天色已黑,丫鬟在前頭提著燈籠領路,唐嬤嬤跟在蘇晴嫣身邊。

“老奴沒有說錯吧,老夫人最看重的還是大小姐。二小姐怎麽樣都搶不走大小姐的一切,侯府嫡長女是大小姐的,太子妃照樣是大小姐的。”

伺候蘇晴嫣多年,唐嬤嬤一心想要她好,主仆乃為一體,若是自己的主子成為太子妃,她的身份也自然就不同了。

“太子妃一事還未定下,絕對不能節外生枝,差人好好看著蘇清歡,以免鬧出什麽事來。”蘇晴嫣逐漸尋到往日的自信,隻要她想要的就一定會得到。

身份是假的又如何,就算真正的大小姐回來,也隻能是二小姐!

而她蘇晴嫣才是侯府嫡長女。

經過紅藥閣時,蘇晴嫣隱約聽見裏頭傳來琵琶的聲音,突然想起明日賭注一事,遠遠的看了一眼,然後往回處走。

房間內,蘇清歡在連夜練琴,琵琶的聲音時而尖銳,聽起來十分刺耳。

“你先歇一會,我彈給你聽。”

一首曲子已經練了一晚上,卻還是不能很熟練,蘇清歡把懷裏的琵琶交給柳煙然,在一旁學習。

隨著柳煙然撫動琴弦,悅耳的琵琶聲緩緩響起,猶如少女在耳邊低語,極其溫柔,漸漸的加快速度,帶著幾分怨念,像是求而不得的姑娘在抱怨心上人遲遲未歸。

如訴如泣的琵琶聲令人沉浸其中,誰都能找到內心的遺憾,蘇清歡隻想著這一世絕對不能重蹈覆轍,那些傷害她的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琴聲已停,柳煙然眼中氤氳著淚水,她側過身將琵琶放回原處,再轉過來時已是滿麵笑意:“琴,隨心而動,隨心而止。”

苦練一晚上,蘇清歡茅塞頓開,方才她一心想要贏蘇紫茗,過於急躁,才沒有靜下心來融入琵琶當中。

“聽聞你自幼生長在漠北,如今回到京城,往事就讓它過去吧。”柳煙然柔聲安慰,從蘇清歡的琴聲當中得知,她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讓人猜不到看不透。

“漠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蘇清歡輕笑一聲,知道柳煙然誤會她在漠北受欺負,才開口勸說,卻不知她心裏藏著太多秘密。

恩恩怨怨,極其複雜。

這一世她做的便是護住重要的那些人,娘親、兄長、將軍府都不能出事!

“一個人藏著太多秘密,始終不是好事。”

“那你琴中的秘密又是什麽?”

擔心她執念太深,柳煙然化解她內心的怨氣,卻遭到蘇清歡的致命一問,整個人如遭雷劈,瞬間僵硬。

是啊,她又何嚐沒有秘密呢。

歎息一聲,柳煙然苦澀一笑:“人生在世,豈能處處如意。”

“既不能處處如意,便要守住最重要的東西,此生才能不留遺憾。”蘇清歡目光堅定,朝著她想要的路一步步走去,哪怕粉身碎骨,她也絕不後悔。

柳煙然自歎不如蘇清歡果斷幹脆,她到如今都割舍不下……那個人。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不願多想,她起身往外走去,卻被蘇清歡攔住,隻覺得手裏被塞了什麽東西,蘇清歡卻說:“前些天我看見一支簪子很適合你,雖說做工有些粗糙,卻也能看出雕刻之人的用心,我想你應該會喜歡,便買下來送你。”

不敢低頭看一眼,柳煙然緊緊握住手裏的木簪,點頭示意才離開。

目送她離去,蘇清歡轉身又回房練琵琶,入座後心不在焉的撫摸著琴弦,良久,房內又傳出琵琶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