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蘇清歡活潑的樣子,楚老夫人隻覺得心裏愈發喜歡,笑意愈盛。

眼見著席上氣氛熱絡了起來,蘇清歡方才整了整衣襟,認真道:“這話全然是歡兒真心,倒不是瞧不上什麽小門戶的女子,隻是京城裏暗流湧動,尤其是那朝堂之上,更是分庭抗禮,各有成算,咱們將軍府更是蒸蒸日上,更是各方競相觀測的一方勢力,若是想要滲入將軍府,最好的方法,便是姻親。”

見她臉色陡然凝重起來,楚老夫人不由也正了正儀容,皺著眉問道:“這些話,是誰同你說的?”

蘇清歡麵上不慌,沉穩道:“歡兒雖是出身漠北,來京日子不長,但是身在安定侯府,父親是朝廷重臣,母親又是將軍府嫡女,難免會聽到風言風語,這幾日在學堂問學,更是在夫子教導下,叩問典籍,哪朝哪代舉凡有權力的地方,便有爭鬥。”

這話一出,倒是叫席間眾人一下都被鎮住,隻看著蘇清歡,這丫頭雖是在漠北長大,到底渾身流著將軍府的血脈,對於這局勢之爭竟是看的這般透徹。

楚老夫人沉吟半晌道:“你說的卻又幾分道理。”

蘇清歡瞧見楚老夫人表情鬆動,趁熱打鐵道:“倒不是歡兒覺得高門貴女便一定如何如何出色,我在漠北長大,見過那裏的女孩都是天真淳樸,心底善良,家境貧寒,卻十分和睦,隻是……”

她微微一頓,慢聲道:“越是這般,越容易被掌控。”

說到此處,林氏與蕭氏俱是變了臉色,互相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忌憚。

林氏若有所思地看向蘇清歡,頓了頓方道:“歡兒說的卻有些道理,隻是,如你所說京中暗流湧動,盤根錯節,那些豪門貴女豈不是更容易分黨結派?”

蘇清歡舀了湯飲了一口,用帕子擦了擦嘴,方才笑著抬頭朝著林氏道:“正是因為容易分黨結派,舅母豈不聞……株連九族?”

“侯門世家大多家大業大,子孫香火旺盛,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同將軍府結了親,那便是跟咱們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隻會想著幫襯著女兒,讓咱們同富貴的,沒有說平白讓整個家門去填火坑的。”

話音一落,幾人看向蘇清歡的眼神都變了幾分。

蕭氏張了張嘴,眼裏帶了些欣賞:“咱們一家子心粗的武夫,倒是瓊霄養了這麽一個七竅玲瓏心的丫頭。”

林氏也點了點頭,讚歎道:“當真是聰明伶俐!也是你提點了我,往前我竟是再沒想到。”

楚老夫人看著眼前的蘇清歡,心裏有些感歎,這丫頭竟是這般聰慧懂事,若是當年沒有出事,從小養在瓊霄身邊,如今還不知道是什麽光景。

那蘇晴嫣都能占一個京城第一才女的名額,她這個寶貝孫女,合該是天下第一才女方是!

她下意識摸了摸蘇清歡的腦袋,眼裏不知何時帶上了一些酸澀:“好丫頭,你說的是,外祖母同你舅母會仔細掂量掂量。”

蘇清歡瞧著楚老夫人眼裏滿是慈愛,隱隱便要落淚,忙打岔道:“祖母,我嚐著這湯甚好,我與你盛一碗?”

楚老夫人隱去眼淚,點了點頭道:“好。”

日落西沉,外麵的光線逐漸的黯淡,時辰已然不早了。

蘇清歡該告辭回侯府了,眾人送她到了門口,楚天歌戀戀不舍地拉著蘇清歡的手:“歡歡妹妹,我真舍不得你。”

“天歌姐姐,改天都空了,我再來看你,那些藥膏你記得照我說的那樣日日塗抹,保準你以後脫胎換骨,沒有人再來笑話你,等藥膏沒了你就寫信讓人送給我,我會讓梨落送藥來的!”

蘇清歡也舍不得楚天歌,便寬慰了幾句,蕭氏拉住了女兒的手:“好了,等祖父和哥哥回來,讓歡兒來小住幾日,最好帶上你母親一起來,我有好些話想和她說呢。”

“好,我知道了,舅母。”

蘇清歡知道蕭氏的好意,是想讓母親見見外祖父,多留幾日,享受天倫之樂,但母親畢竟是外嫁女,又怎好在娘家留宿?

馬車搖搖晃晃地在街道上行駛,蘇清歡外出一天,有些折騰,現下在馬車裏坐著,竟有些困乏了,頭一下一下的晃著,打著瞌睡。

梨落在一旁看著,便開始心疼自家小姐了,小姐眼底一圈烏青,明顯就沒睡好。

小姐說到底還是個十幾歲的姑娘,什麽都要操心,前有豺狼後有猛虎,處境危險,但就這樣糟糕的境遇,她家小姐硬生生的劈開荊棘,走出一條生路來,其中的艱辛不足與外人所道。

梨落覺得自家小姐都瘦了一大圈了,她一定要吩咐廚房裏的廚娘多做些好吃的給小姐補補身子。

次日一早,蘇清歡還在梳頭便聽見外麵的動靜,一名丫鬟便前來傳話,隻說是老夫人那有請,

有什麽要緊的事要差人過來叫她,蘇清歡心下疑惑,卻不得不加快速度穿衣,又讓丫鬟簡單的挽個發髻便往永壽院去了。

剛出門就看到蘇長寧一直在揉小腿,翠屏忙蹲下來,一邊幫她揉腳,一邊說道:“小姐這陣子雖然跟著大少爺和清歡小姐學了不少,身子骨好多了,可到底還是嬌嫩,昨日出去走了這許久,定是傷著了。”

蘇清歡急忙向蘇長寧走去,對梨落道:“快去將藥膏拿來給寧兒用上。”

見翠屏按摩的手法,蘇清歡眉頭微蹙,道:“我來吧。”

“姐姐,我沒事,讓翠屏給我揉揉就好。”蘇長寧連忙阻攔,“其實我也沒多疼,都是翠屏大驚小怪了。”

蘇清歡卻是搖搖頭,蹲在她身前,小心的幫她脫了鞋襪。

“呀!怎麽傷成這樣了?”翠屏頓時驚呼一聲。

蘇清歡低頭,看到原本白嫩的腳踝紅腫一片,頓時心疼起來:“都傷成這樣了,你怎麽也不說一聲?存心想讓我心疼是不是?”

“沒有沒有,我也不知道會這麽嚴重了,我還以為就是走太多路累的。”蘇長寧也歪頭瞅著,卻沒放在心上。

不過是累的,也沒有扭著,不用大驚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