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又起身跪下向蘇老夫人請罪:“姑母,雲謠實在沒有旁的意思,雲謠多嘴,還請姑母原諒。”

她嘴上求饒,心裏卻止不住打鼓。

這蘇楚氏與她相見時,臉上震驚、憤怒的情緒毫不掩飾,此後每次見她,更是把厭惡與不屑寫在眼中,比她那個作天作地的女兒蘇清歡好對付幾百倍。

誰知道,今天居然也學得進退有餘起來!

蘇老夫人示意她起來:“這都是小事,瓊霄,縱然是你讓清歡幫你,我也不得不罰她,未出閣的小姐就插手府上事宜,還假裝丫鬟和外男說話,這成何體統!”

蘇清歡裝作恍然大悟的模樣,著急辯解道:“原來是這一件事,祖母,請您聽清歡解釋……”

“還有什麽可解釋的,你插手歲貢,假扮丫鬟都是事實!祖母,您若不罰她,她膽子越來越大,咱們府上姐妹的名聲遲早會被她連累!”蘇紫茗越說越激動,長跪著哀求,言語間全是為了侯府聲名。

蘇老夫人沉眼看著蘇清歡,失望地搖了搖頭,顯然是已然下了決斷:“你做出如此不恥之事——”

忽而紅袖自外匆忙而入,走到紅姑身邊,對她耳語了一番。

蘇老夫人餘光看見紅姑驟變的神色,暫將蘇清歡之事擱下,轉而詢問道:“慌慌張張的,怎麽了?”

紅姑眼神複雜地看了眼跪著的蘇清歡,上前將紅袖拿過來的玉佩展示出來:“老夫人,公主府的婢女方才來過,說是二小姐坐車回來時,不小心將這塊玉佩遺留在了車上。”

蘇晴嫣驚訝地脫口而出:“可是福寧公主?”

“正是。”紅姑點頭。

除了蘇楚氏,所有人神情都為之一震。

福寧公主,那可是當朝太子的胞妹,所有公主中最受寵的那一個。

誰與福寧公主交好,那可絕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而蘇清歡,竟然坐著福寧公主府的車轎回來?

蘇清歡恍若沒看見周身探究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對紅姑道:“這的確是我的玉佩,紅姑可以將她交還於我嗎?”

紅姑看向蘇老夫人以眼神詢問,蘇老夫人還沒回過神來:“你何時結交了福寧公主?”

“這正是我要陳述的事,”蘇清歡字字堅定,“清歡前幾日聽聞福寧公主設粥鋪廣濟百姓,又聽聞不少老弱病殘,在百草堂開義診救人,想著這些人若能因此熬過這個冬天,真是功德無量的善舉。”

“清歡深為公主的大義所感動,敬佩非常,轉念又想到,祖母也是敬奉佛祖的人,那我們府上何不效仿公主之舉,將歲貢米糧撥出部分,捐贈與公主?”

蘇楚氏此刻出言道:“清歡並非要越過我與母親插手府上事務,隻是想看看今年歲貢有多少米麵。”

眼看著局麵被這橫插進來的福寧公主完全扭轉,蘇紫茗急了眼:“祖母,即便蘇清歡沒有插手事務,但那莊頭可是聽出她聲音的!”

“這一點,我也可以解釋,”蘇楚氏麵帶笑意,“而且,五小姐也可以作證。”

她便瞧著蘇紫茗一點點變成青灰色的臉,一邊把她察覺歲貢有異,蘇清歡巧妙應對的事給說了出來。

蘇長寧也大聲證明道:“祖母,的確是這樣,當時我也在場,聆風閣中間遮著厚實的簾子,二姐姐根本就不像三姐姐說的那樣擅見外男!”

“清歡事先沒有告訴祖母,是覺得此事若成,對咱們府上大有好處,想等年關時當作禮物再告訴祖母,叫祖母開心,沒想到三妹妹卻……”

話到此處,蘇清歡委屈不易,昂著頭抿著嘴,就是不讓眼淚落下。

“原來是誤會一場,”蘇晴嫣見情況不妙,立馬跳出來打圓場,“祖母,二妹妹受了委屈,應受聲道歉,但三妹妹也是為了咱們府考慮,不過是急切了些。”

蘇清歡冷笑道:“三妹妹誤會我也不是一兩次了,祖母,我倒不知道,是不是我哪裏得罪了人,讓人三番五次地這樣潑髒水。”

“紅姑,快扶她起來,”蘇老夫人朝蘇清伸手,“好孩子,是祖母委屈了你。”

蘇清歡委屈巴巴地握住蘇老夫人的手,垂著眼說:“祖母,您得給我做主!”

蘇紫茗驚疑抬頭,對上蘇老夫人那深沉的目光,心先涼了一片。

祖母這樣的神情,定是要重重處罰她了!

這事不是她一人做成的,誰,誰能夠救救她?

眼看蘇紫茗就要說出不周全的話,蘇晴嫣搶先拉住老夫人的胳膊,目光盈盈:“祖母,這就要過年了,您就輕些罰三妹妹吧,我想,她也不會是故意的。”

蘇老夫人臉色並不見晴:“是嗎?”

這話是問的蘇紫茗。

她登時如抓住救命稻草般,不住磕頭賣慘:“祖母,紫茗當真不是故意的,二姐姐和我從來沒有矛盾,我為什麽要害她呢?”

“祖母,三妹妹生性敏感,這也不是她的錯,”蘇晴嫣揣測著老夫人神情的細微變化,繼續拉偏架道,“畢竟……”

話沒說全,但眾人都知道蘇晴嫣這一句要說什麽。

畢竟,蘇紫茗幼年就沒了母親。

看著這幼年喪母的孫女哭泣求饒,蘇老夫人心裏也不禁起了惻隱之心。

拍拍蘇清歡的手,老夫人瞧著她問道:“你受了委屈,那麽你說,想祖母怎麽為你主持公道?”

蘇清歡心中明白,此刻,她要做的是個順祖母意的好孫女。

她狠狠擦去了眼淚,起身行了一禮道:“眼下就是年關,歡兒也不想掃興,就請祖母讓三妹妹寫封道歉信給我吧。”

蘇晴嫣暗朝蘇紫茗使了個眼色,蘇紫茗心中萬般不甘願,但隻能強壓著點了頭。

蘇老夫人嗬嗬笑著緩和氣氛道:“好,這才是一家子姐妹,你們往後可記住了,有什麽事先信任手足,這方是一家人!”

眾人又聆聽了一陣子教誨,便各自懷著心思散了。

此事蓋棺定論,又有老夫人訓話在先,眾人都不敢在年關生事,生怕觸怒了老夫人,成了出頭鳥。

蘇清歡難得落了清淨,帶著蘇長寧在府裏鍛煉玩耍,也此生頭一次與蘇楚氏過了個歡歡喜喜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