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心中疑雲不減反增。

蘇老夫人的回答未免太欲蓋彌彰,然而這隻是她的憑空猜想,不足以宣之於口,從善如流的接話。

“那我以後多來陪陪祖母。”

“好。”

老夫人慈愛一笑,眼底卻是一片冰冷。

見老夫人無事,蘇清歡也不打算自討沒趣,隻侍疾兩日就借口離開。

小院風平浪靜,與整日和蘇晴嫣勾心鬥角的長壽院天壤之別。

晨起露重,楚瓊霄在院中心不在焉的剪花枝,連蘇清歡回來都未曾察覺。

“母親。”

蘇清歡的裙擺掃過花枝,腳步落地無聲得好像一隻貓兒,“你在做什麽?”

楚瓊霄心亂如麻,回頭對著女兒勉強扯出一個笑來:“你怎麽今日回來了?也不多陪你祖母幾日。”

蘇清歡不想和母親提起長壽院的那些糟心事。

她若無其事的笑笑,報喜不報憂:“祖母身體好了許多,又有蘇晴嫣照料,我就不留下來湊熱鬧了。”

知子莫若母,楚瓊霄怎會看不出這是借口。

有前車之鑒,她猜的八九不離十:“可是蘇晴嫣又惹是生非了?”

蘇清歡的睫翼如蝶忽上忽下的撲騰,佯裝沒有聽見。

她湊頭的去看楚瓊霄裁剪的花木,頓時啞然失笑,“母親,你這是在做什麽?可是這盆花招你惹了。”

楚瓊霄如夢初醒的低頭。

眼下正是海棠花期,院中這盆海棠本已暗香疏影含苞待放,如今卻光禿禿的隻剩枝椏,仿佛剃了頭的妙玲女子。

冷風刮過,枝椏無處躲藏,迎著冷風招搖。

“我……”

楚瓊霄也忍俊不禁的笑出聲,眼底愁緒一掃而空,“是我對不起它。”

秋容在幾步後笑的如秋風掃落葉般發顫。

“還笑。”

蘇清歡給楚瓊霄打圓場,佯怒道,“還不快將這盆花收拾了,找個地方好生安葬,免得它回來尋仇。”

“奴婢這就去。”

秋容笑得眼中一片朦朧,倉促用手袖擦了淚花了跑去拿掃帚。

空****的院子隻剩下母女二人。

蘇清歡環顧四周,忽然正色道:“母親,你有心事。”

並非是詢問的語氣,楚瓊霄被她猜中心事,愁容滿麵的歎了一口氣,倒沒有瞞她。

“的確有一件事,母親日思夜想,也實在想不出該如何辦才好。”

蘇清歡拉著她到院中的石桌落座。

白皙如凝脂的十指捧著臉蛋,她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那母親說給我聽聽,萬一我能為母親分憂呢。”

楚瓊霄拿她沒有辦法,隻好娓娓道來:“不知你是否知曉,你祖母娘家有個侄女兒。”

“不知。”

蘇清歡不假思索,迫不及待的催促,“那母親你定是要講這個侄女兒了,她怎麽了?”

楚瓊霄手指輕輕刮了下她挺翹的鼻尖,搖頭苦笑:“並非是她出了事,是她的夫君犯了事。”

“這侄女也是個苦命人,受父母之命嫁給了她如今夫君,然而也不知為何,嫁入夫家幾年也未有所出,又遇上一個不好相於的婆婆,動輒打罵她。”

聽到此處,蘇清歡感同身受般義憤填膺的指責:“這家人也未免太過分了!那這侄女兒定是想和她夫君和離的。”

楚瓊霄麵露不忍。

她想讓女兒永遠待在閨閣中,可事實上她的女兒早已能獨當一麵,過分庇佑反倒適得其反。

她字字斟酌的道出更殘忍的事實:“她自然是想的,可此事並非她想的就能作數。”

“世間對女兒家多有束縛,若是和離少不得背後有人指指點點,連帶著娘家也要受拖累。她娘家隻怕女兒和離會丟臉,便隔三差五送銀子去男方家裏,隻盼男方見錢眼開留下他們女兒。”

蘇清歡雙眼瞪如銅鈴,裏頭盡是錯愕。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女兒被打還要朝施害者手裏送錢,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然而現實比這殘忍百倍,楚瓊霄素手撫著她如瀑布垂下的發絲,徐徐道來。

“男人便越發有恃無恐,放浪形骸,日日留戀在花柳巷裏,女子卻不敢因此生怨,若是如此倒也罷了,偏偏男子前些日子因青樓裏的一個粉頭和人大打出手,如今被關押在牢裏。”

前世的記憶如走馬觀花一閃而過,蘇清歡隱約有了印象。

她收起玩鬧的心思,若有所思的問:“既然母親為此事煩憂,想必此事落到了母親手裏。”

“你竟能猜到。”

楚瓊霄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如實回答,“你祖母昨日才將此事交給我處理。”

依老夫人的性子,交給她辦的定是什麽燙手山芋。

蘇清歡了然於心,大大咧咧的問:“此事倒不難辦,隻是要看祖母那邊是這麽說的?”

“是,依我看,那女子在夫家如履薄冰,趁此機會不如和離了事,可偏偏那男子拿準了她們的心思,揚言不救他就是忘恩負義,因此求到了老夫人這裏。”

果然如此。

蘇清歡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她記得前世也有此事,前世母親最後拗不過祖母,費盡心思想救男人出來,為此惹禍上身,最後還沒能成功。

祖母倒好,事成定局後直接在眾人麵前給母親難堪。

風水輪流轉,此事怎麽又轉到了母親手上。

蘇清歡心煩意亂,舍不得讓母親為此事奔波勞累還討不到好,靈機一動主動請纓。

“不如母親將此事交給我去辦吧?”

“你?”

楚瓊霄意外之餘,果斷拒絕,“你一個女孩子,怎能讓你去辦這種事,若是傳出去,外麵又要生出風言風語。”

蘇清歡不肯放棄,軟磨硬泡道:“母親放心,此事我自有辦法,保證給你辦的漂漂亮亮的。”

她軟了聲音,也不知哪裏來的底氣:“母親難道還不放心我嗎?你可是怕我給你惹麻煩。”

“胡說八道。”

楚瓊霄訓斥一聲,偏偏拿她無計可施,隻好應承下來:“好吧,那此事就交由你去辦,不過你要先答應母親事事要以自己考慮,不可置自身於險境。”

“好。”蘇清歡毫無異議,笑的狡詐,“母親等著瞧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