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錢丟進水中尚且有聲響,喂給家中這群豺狼虎豹卻無異於石沉大海。

蘇清歡思緒萬千,靈光一閃想到一個抽薪止沸的法子。

“她如今有臉向母親拿錢,不過是因為她女兒在夫家受苦罷了,她倒是好意思。”她冷笑一聲,“可若她女兒逃離苦海,我倒要看她還能再找出什麽借口來。”

楚瓊霄好笑不已:“難不成你還想摻和人家的家事?

“是。”蘇清歡坦坦****,“本該自家門口雪自家掃,可若她掃不了,我倒不介意幫她一把。”

知曉她有分寸,楚瓊索性由著她去做:“你自己看著辦即可。”

那侄女兒的姑爺並非什麽富裕人家。

他與父母住在靠近京郊的路邊,因出了這回事,家中如烏雲壓頂般氣氛沉悶。

大門大開又無人看守,蘇清歡才到門口未見其主人,倒先有謾罵聲湧入耳中。

“你這個喪門星,我兒子若非因為你怎會被關入大牢?”

“呸,我看你還比不上家裏會下蛋的老母雞,若我是你早一頭撞死了事了。”

“依我看,還是早休了你完事,家裏還能少養一張嘴。”

“……”

耳聞的路人見怪不怪,目不斜視的加快腳步走過。

汙言穢語不堪入耳,蘇清歡卻自始至終未聽見另一人反駁。

她耐心等在門口,待裏頭的吵鬧聲漸弱,方才上前一步敲門:“表姨可在家?”

拖拖拉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什麽表姨?這裏哪有你表姨……”說話的老太太嗓音陰啞,嘟嘟囔囔的打開門。

看清屋外是何許人,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見眼前女子身披翠紋織錦羽緞鬥篷,不施粉黛卻眉目如畫,隨意站在簷下便如明珠生輝,便猜出她身份不凡。

老太太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頓時眉開眼笑:“姑娘這是要找誰?”

蘇清歡的目光擦過她笑得皺成**的臉,落在裏頭的女人上:“我找她。”她語中含笑,“表姨為何不來見我?”

“我?”

女人麵容憔悴,反應慢了半拍。

“是。”蘇清歡自然的解釋,“你不認得我,想必認得我母親楚瓊霄?我便是她的女兒。”

腦中靈光乍現,女人後知後覺的明白了她的身份:“原來是二小姐。”

她局促的擦了擦手,扯著幹裂的嘴角擠出一個笑來:“先前你回來時我,我未有機會去探望,因此不認得二小姐,還請你不要見怪。”

老太太眼中精光一閃,喃喃自語:“侯府的二小姐?”

她再看蘇清歡的眼神就像看行走的錢袋,熱情洋溢的湊上前:“二小姐,既然來了就到屋裏坐坐吧,啊?”

蘇清歡卻之不恭:“多謝。”

雖有母家接濟,但這家人的日子並不好過。

巴掌大的院子一覽無餘,饒過影壁便是一家人起居之所,蘇清歡被迎進了正屋。

老太太使喚起女人就像自家的丫鬟:“還不快去倒茶?眼瞎了啊你。”

女人不敢耽誤,唯唯諾諾的退了出去。

再回過頭,老太太換了副麵孔:“姑娘稍等,我叫她給你泡家裏最好的茶,姑娘可不要嫌棄。”

“自然不會。”蘇清歡笑容淡淡,“你客氣了。”

老太太的算盤打的劈裏啪啦響,討好起蘇清歡更是不留餘力,為此還掏出了壓箱底的茶。

茶香四溢,蘇清歡隔著朦朧霧氣打量女人。

耳邊老太太尚在喋喋不休的抱怨:“姑娘是千金小姐,與她可不同,你若有什麽盡管吩咐她就是,不必當她是你的長輩。”

話中的“她”指的乃是女人。

女人低眉垂眼,逆來順受的一聲不吭。

蘇清歡本搭話,可老太太愈發得寸進尺,拐彎抹角的問:“說起來,我看姑娘年紀也不大,不知姑娘可否定親了?”

她滿眼精光,打的什麽主意不言而喻。

“嬸嬸。”蘇清歡忽然截住她的話頭,“我來時見路上有賣年糕的攤子,可否勞煩你去替我買些回來。”

隨著她的話,一錠金子被放在灰撲撲的桌上,幾乎閃瞎了老太太的眼。

“是是是。”老太太吞咽口水,皺巴巴的臉笑成一團:“姑娘等著,我這就去。”

她不疑有他,歡天喜地的拿著錢出了門。

屋內隻剩兩人。

女人知曉她差走婆婆定是有打算,開門見山的問:“二小姐要和我說什麽?”

蘇清歡並未言語,她的目光洞察秋毫,掃過女人因長期勞累而仿佛籠罩著一層陰雲的臉:“表姨過的可好?”

女人一臉麻木的回答:“姑娘不是都看見了了嗎?何必明知故問。”

說完後她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的回答太過尖銳,連忙緩和了語氣:“我並非是遷怒二小姐,還請二小姐不要見怪。”

“無妨。”蘇清歡不以為意。

兩人隨即聊了些家裏長家裏短的話,蘇清歡在女人逐漸放下戒心時,才狀似不經意的提起她相公。

“說起來,我還未來得及見表姨夫一麵呢。”

“表姨夫?”女人愣了片刻才明白她說的是誰,嘴角不易察覺的往下墜了墜,“如今他不在家,二姑娘若想見他,該去大牢。”

蘇清歡察言觀色,心如明鏡通透,盈盈一笑:“倒也不是非見不可,隻是到底是一家人,還是要經常走動,以免將來生疏了。”

女人的態度冷淡了許多。

她落到這般田地少不得有家人推波助瀾,因此最恨與人提起她相公,隻是受製於禮數不好直言。

“我明白二姑娘的意思。”

女人顯然不欲多談,蘇清歡卻不依不饒的步步緊逼:“不過好在如今柳暗花明,表姨夫雖受了些牢獄之苦,卻也很快能出來了。”

“他很快就能出來?”女人將每一個字放在舌尖滾了一遍,眼中有恨意一閃而過。

即便她掩飾的很快,蘇清歡依舊看得一清二楚。

“那就好。”女人口不對心的說,“既然能出來,那受些苦楚又算什麽?”

她話中有幾分真假,蘇清歡心知肚明。

果然如此。她想,表姨和男人朝夕相處無異於和惡鬼同吃同住,她怕是早就受夠了折磨。

隻是家人和婆家在她身上加了一條條的枷鎖,讓她掙脫不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