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走了,蘇清歡給梨落使了個眼色,後者極有眼力見兒的出了門,順便把房門關上,站在門口替她們守門。

蘇清歡看著捂著被子不停抽泣的女子,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輕聲道:“我瞧著表姨又清減了不少,可是府上吃食不合胃口?舅奶奶很是心疼你,昨日還去了侯府借了不少銀子,說是給你補身子的。”

“便是為了她,你也該好生休養呀。”

抽泣聲戛然而止,被子猛然被掀起,如同受了什麽刺激一般,女子徒然坐起身,原本空洞毫無生氣的雙眸迸發出強烈的恨意,顫抖著聲音說道:“她心疼我?她心疼我怎麽不叫我和離?”

“她不知我在這裏過得什麽日子嗎?她去同你們要銀子哪裏是想讓我好生休養,這是想逼死我啊!”

說著,便又捂著臉,嗚嗚的哭起來。

蘇清歡哪裏不知道她說的是實話。

這府上個個都是吸人血的蜱蟲,不僅要吸幹人的血,還要鑽進人的血肉裏,狠狠地撕咬,叫你生不如死。

可知道又如何?

為了達到目的,她不得不繼續勸。

“表姨這是說的哪裏話?人活著,總還有法子,可若是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我便是活著,除了無盡的羞辱和折磨,還能有什麽?”女子紅腫著一雙眼睛,呆呆的看著蘇清歡,此時又恢複了了無生氣。

不知想到什麽,她癡癡的笑起來:“但是我能死,隻要我死了,這闔府上下滿院子的米蟲,便再也不能跟我娘要錢了,沒了錢,他們也得死!”

“我解脫了,他們也下了地獄,好極好極哈哈哈哈……”

女子眼神空洞,裝若癲狂,竟有瘋魔的跡象。

蘇清歡暗叫不好,從懷裏掏出銀針,飛快的紮入她的穴道,不多時,女子的神情便恢複如初。

她鬆了一口氣,勸道:“表姨思慮過甚,差一點便行差踏錯。你若是不好了,豈不是更被別人鉗製?”

“我便是如今日這般好好的,又哪裏有自由了呢?”

一行清淚自臉頰滑落,女子目光愈發堅定,“還是死了好,一了百了,左右我也無兒無女,無牽無掛……”

蘇清歡瞧她片刻,又道:“那舅奶奶那裏……”

“我活了半輩子,也該為自己活一回了。”

女子打斷了她的話,朝她微微一笑,“多謝你來看我,叫我這短暫的一生不至於太悲涼。我會替你祈福的,如果我能的話。”

她扭頭看向窗外,神色淡然:“以後,你不必再來了。”

“死都不怕,難道還怕活著嗎?”蘇清歡看著她,一字一句的問。

女子笑笑:“有時候,死比活著輕鬆多了。希望你一生都不會懂。”

前所未有的平靜,大哀莫過於心死。

蘇清歡知道,她的目的達成了。

“不知表姨聽沒聽說過‘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句話。”

蘇清歡從懷裏掏出來一封信件遞給她。

女子蹙眉看她:“你這是何意?”

“表姨一看便知。”蘇清歡將信件有往前遞了遞。

女子抿唇,不知為何,她深覺這是能將她拉出無底深淵的東西。

心跳突然加速,她顫抖著手接過信件,盯著蘇清歡看,得到她的鼓勵,這才緩慢的打開,剛看了一行字,便如被雷劈了一般,震驚住。

她飛快的把信件翻來覆去看了兩遍,再抬頭,一雙眸子閃爍著瘋狂的光,她鉗住蘇清歡的手腕:“這信中所言,可是真的?”

語速極快,似乎是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蘇清歡忍著被她緊緊捏住的痛感,點頭:“千真萬確。”

手腕上的力道猛然一緊,又緩緩鬆開,女子靠在床頭,又哭又笑,裝若癲狂。

蘇清歡就靜靜的看著她,任由她發泄。

良久,女子才停下來,紅腫的眼睛都迸發處強烈的恨意,咬牙切齒的說:“他們告訴我,我生不出孩子,不配做個人!為此,我受盡屈辱,現如今你卻告訴我,我成婚數年,不能生育的原因,竟是他虧空了身子,而此事,他們府上人盡皆知!”

“哈哈哈哈,我竟然被他們算計了這麽多年!憑什麽!憑什麽!我要同那個薄情寡義的畜生和離,不僅如此,我還要讓他顏麵掃地!”

“這麽多年來,我受了多少屈辱,我就要加倍的討回來!”

蘇清歡靜靜的等著她說完,隻問她:“那表姨,打算如何為自己討回公道呢?”

聞言,女子頓時一愣。

是啊,她該怎麽辦呢?

若是以前,她還會傻乎乎的同母親訴說,想讓她為自己做主,可是經過這些事,她也已經看透了,她的母親不會幫她的!

就算知道了這是一場陰謀,為了麵子,也會讓她繼續忍下去。

非但如此,她還會打草驚蛇,恐怕會被當成瘋子抓起來,關起來,永不見天日。過著比現在還要屈辱痛哭百倍千倍的日子!

可出了娘家,她還能指望誰呢?

剛剛揚起的鬥誌,如同被一盆冷水澆下的火焰,頓時熄滅的悄無聲息。

蘇清歡知她心中千轉百回,見她眼中的光再次熄滅,隻冷靜的喚了一聲“表姨”。

女子身子徒然一抖,猛地抬頭看向蘇清歡,眼神堅定了幾分,勉強膝行爬到她麵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堅定的說:“幫我。”

蘇清歡沒說話,隻靜靜的看著她。

女子也顧不得什麽,擔憂的往門口看了一眼,這才語速極快的說道:“你幫幫我,我知道,你來找我,還能查到這些東西,定是已經想到了萬全的法子。”

“我母親回回去你們侯府要銀子,你們也定是厭煩,更何況這還是個無底洞!隻要你幫我和離,你們的困擾都會煙消雲散,是不是?”

蘇清歡倒是沒想到她足不出戶,竟是把事情看得如此透徹,怪不得能在這個世道下,敢提出和離之人。

如此,她倒是對接下來的計劃,把握更大了一些。

她也不再隱瞞,直言道:“我確實是有個主意,隻是不知表姨願不願意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