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的蘇清歡不知,此時,好不容易閑下來的封辭正手速極快地抄錄著什麽,落筆生花,隻是紙張上的字分明就是佛經。

站在一旁研磨的雲翳很是意外,心想:主子什麽時候開始信佛了?

不過心裏納悶他也沒敢問,隻是他一出神,手下力道收不住“哢嚓”一聲,一方造型古樸大氣的歙硯,裂了。

“屬下該死!”

雲翳顧不上滿手黑色的墨汁,單膝下跪抱拳認錯。

封辭倒是沒有舍不得這一方硯台而是看向紙張上的那處墨點,這張是不能用了,以免那丫頭又得說是他毀了她的成果了。

或許是封辭此刻臉上的笑意太過溫柔讓雲翳有了些許晃神。

他明明是犯錯了啊,怎麽主子不僅不責罰他,還露出這樣的表情?

其中必有古怪。

“楚慕白那邊怎麽樣了?”

封辭又重新拿起了紙張繼續低頭抄錄隻是這次開口了。

雲翳見他沒有責罰壯著膽子重新找了一方硯台繼續研墨。

“回殿下的話,楚小,額,楚公子那邊暫時沒什麽動靜,那個叫紫菱的女人也還算安分,並未露出馬腳。”

雲翳是下意識地想稱呼楚慕白為小將軍,話到嘴邊才想起來他如今已經不再是什麽將軍了。

見封辭沒有反應,雲翳又繼續說:“派出去的人也暫時沒有消息,做這事兒的人下手很是幹淨。”

“幹淨?”封辭挑眉一笑,察覺到字跡有些淡了,這才用筆尖蘸了墨汁,手下不停,嘴上繼續說,“你要相信,這世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哪怕是將那片地方全部翻轉一遍也要給我查清楚!”

“是,屬下這就去加派人手!”

雲翳見他說得鄭重哪裏還有心思研墨,領命出去了。

書房裏隻剩下封辭一人,下筆的速度就更快了,過了很久才停下筆,看著窗外的彎月歎了口氣。

“楚慕白啊楚慕白,有這樣的妹妹,你應該感到慶幸。”

蘇清歡這一覺睡得也很不踏實,一會兒夢見她悲慘的結局,一會兒好像又看見了正在對她笑的封辭。

“不要!”

蘇清歡突然驚叫出聲。

“小姐,您怎麽了?”

梨落聽到蘇清歡的叫聲嚇得手裏的水盆不要了,也顧不上自己打濕的衣衫,跑過來掀開了素清歡的床幔。

素清歡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撐在額前,觸手一片黏膩這才發現原來冷汗已經浸滿了整個額頭。

梨落見素清歡雙眼無神好像是被魘住了一般趕緊又叫她:“小姐,您怎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不怕不怕。”

梨落很想上前拍拍蘇清歡卻又怕她還在夢中自己這樣會嚇到她。

蘇清歡耳邊是梨落帶著哭腔的聲音眼神一點點的清明。

“呼。”

蘇清歡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神色這才漸漸恢複。

“梨落,幾時了?”

“小姐,您先喝口水潤潤嗓子。”梨落聽她嗓音有些沙啞端過來一杯溫水這才繼續說,“小姐,卯時了,您要起身了嗎?”

蘇清歡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果然,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剛才還有些火辣辣的嗓子頓時好上了許多。

看了眼外麵還未徹底大亮的天色,卯時了?

她竟睡了快五個時辰了?

“扶我起來吧。”

她還要去長壽院那邊請安,要是去得晚了,隻怕那位又要鬧了。

坐到梳妝台前,蘇清歡看著銅鏡裏的自己揉了揉有些發脹的眉心,隨意一瞥卻從銅鏡裏看到靠近窗戶的書案上擺著一個紅色的匣子。

奇怪,怎麽會有這麽個古怪的匣子在這兒?

她確定這個匣子之前她從未見過,也不可能是梨落她們放進來的。

“你們幾個,出去等我。”

“嗯?小姐?老夫人那邊還等著呢。”

“沒事,先出去,喚你們再進來。”

梨落見她堅持,示意其他人先出去,她走在最後,打量了一圈,屋裏並無不妥,這才關上門。

蘇清歡走到書案前隔著一段距離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匣子。

細看之下才發現這匣子並不是上了紅漆卻用一整塊的紅木製成的,匣子的蓋子上雕刻著合歡花的圖樣,圖案精美,栩栩如生。

合歡花?

年年如意,歲歲合歡。

是極好的兆頭。

或者是,兩兩相對,夫妻合歡?

想到這,蘇清歡對這匣子裏的東西突然有了極高的期待。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蘇清歡掙紮一番後打開了紅木匣子,一眼就看到匣子最上方的花簽,拿起來一看便是這個。

如果說再猜不到是誰送來的,那她真的就是傻到家了。

不過封辭是什麽時候來的?

為何沒有叫醒她?

細想之下就能理解了,書案靠近窗戶,說明他壓根兒就沒進來,隻從窗外遞進來的。

蘇清歡難得露出小女兒家的羞瀲,手裏拿著那張花簽想到上次他說的話。

上次因著她娘的關係那句話並沒有說完,但她就是知道,他想說的應當是想娶她。

嗯?

她怎麽會有這麽不要臉皮的想法?

蘇清歡覺得指尖下的這張花簽像是著了火一般,層層熱浪遞進,直燒得她心口窩都在發燙。

等平複下來之後蘇清歡才伸手去翻看匣子裏的東西,拿起來一看才知是幾卷抄好的經書。

蘇清歡愣愣地看著紙張上的字跡,如果不是她篤定,隻怕是要懷疑是不是自己抄寫的了。

因為這幾卷佛經不論是從紙張的材質,墨條的質量還有字跡都完全相同。

尤其是蘇清歡書寫時的一些小習慣,比如這“情”字,左邊的一豎她書寫時會不自覺地在底部帶出個小彎鉤,若是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這個細節連她母親都未察覺到,封辭卻知曉。

大抵是沒有哪一個女子能拒絕這樣的細致吧,蘇清歡神色有些動容。

屋外,梨落看了眼天色終是咬咬牙,抬手扣響了房門。

“小姐,時辰不早了,再晚便來不及了。”

蘇清歡聽到梨落的聲音也沒慌亂,將花簽放回去,小心翼翼地藏好木匣這才對外麵的梨落等人說:“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