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英明神武,所做的決定自是對的。”周文斟酌半晌,才道。

謝卓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漫天飛雪若有所思。

當初和皇後相識,也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夜。

那夜宮裏辦宮宴,他並不知曉,在阿娘不知情的情況下偷偷溜出了冷宮,好巧不巧就正好撞上了彼時的林淑蘭。

她彼時年歲尚小,明明自己在宮裏迷路了,卻還故作淡定地將身上的湯婆子給了自己,甚至還給了自己一些自己從未見過的吃食。

後來,父皇還是知道了自己的存在,滴血驗親之後,阿娘的清白得以證明,他們也從冷宮被接了出來。

在國子監,他們又見麵了。

也就是這一次,他知道了她的名字——林舒蘭。

氣質如蘭,雖隻是九品小官家的女兒,臉上卻永遠洋溢著自信的笑容。

他就在這笑容中,一點一點地沉淪。

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變了呢?

朝堂形勢千變萬化,波雲詭譎。

他終究是借著太傅府的勢力,入主東宮,恰逢先帝給他選妃,所以他也借著這次機會,將人留在了東宮。

但彼時他羽翼未豐,不敢對她太過獨特,以免給她帶來禍端。

他就這樣,一點點籌謀,讓她坐上了母儀天下的位置。

她也變了。

不再是那個單純的小娘子,她會恃寵而驕,會跋扈張揚。

這麽多年她在後宮的所作所為他不是不知,他是不願意承認。

“周文,你說皇後會後悔嗎?”謝卓忽然開口,腦海中,宋玉珂的臉和年輕時的皇後重合,一樣的溫柔,一樣的善解人意。

他問完又自嘲一笑,她怎麽會不後悔呢?被貶為庶人時,她便跪在自己腳下連連磕頭,口口聲聲說自己錯了,不對,口口聲聲直呼冤枉。

可她這不是後悔,是因為沒有被發現了,是因為自己已經不再念及當年的那點所謂情分。

她在高位上一坐多年,如今被貶到冷宮,沒了成群結隊的宮人伺候,她甚至不能再高高在上,連宮裏的宮女都能欺負她。

她後悔自己做得不夠隱蔽,被自己發現,被人抓到把柄。

“陛下,時候不早了,還是早點休息吧。”周文見他情緒不好,小聲提醒道。

……

羊屏山下,宋昭正背著謝珩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裏。

在皇後的人被解決之後,又一批死士找到了他們。

毫不猶豫,揮刀就幹。

但對方人多勢眾,他們又怎會是對手?

謝珩雖然已經起了針,但暫時還沒醒來。

而且,一時半會可能醒不來。

隻聽“咻”的一聲,破空聲傳來,宋昭長鞭揮出,恰巧將那枚毒針打落,再抬眸時,她已被四個黑衣人圍住。

她將謝珩綁好,雙手握著鞭子眼神淩厲,“這次,你們的主子又是誰?”

“少廢話!”黑衣人冷笑:“上麵吩咐了,把這兩位首級取了,以後弟兄加官進爵,榮華富貴一生。”

宋昭也不含糊,但她到底背著謝珩行動受限,很快身上便掛了彩。

即便那幾人也沒討到半點好,但她深知,要是再耽誤下去,隻怕她和謝珩都得交代在這裏了。

她想到這裏,餘光撇了一眼身後,背著謝珩一躍而下。

事到如今,隻能賭一把了,賭贏了,便有了一線生機。

賭輸了,大不了就是一個死。

反正據淩楓說,謝宸被謝珩割了**,再無繼承大統的機會,便是他裝得再像,假以時日,他太監的身份終究會暴露。

讓一個太監當皇帝,就算謝卓想,滿朝文武也不會同意。

“兄長,還追嗎?”其中一個黑衣人看著底下白茫茫的一片,問道。

為首的人提著劍沉思半晌,看著這萬丈懸崖,搖了搖頭,這種情況,定司死無葬身之地。

“回去複命。”他勾唇一笑,之所以選擇在這裏埋伏,就是因為早就查探清楚了。

“諾。”幾人紛紛離開。

一股暖意襲來,宋昭驀地睜開眼睛。

看來,她賭對了。

迎來了這一線生機。

很快她便意識到什麽,低頭一看,謝珩就在自己不遠處,旋即她放下心來,這潭水屬實溫暖,她閉上眼睛,享受著這難得的愜意時光。

這段時間追殺的人層出不窮,大多都是趁著這個好機會要取走謝珩命的各方勢力,首先能確定的便是皇後和太子,以及唐凨那邊的人。

但是截止目前,追殺他們的人至少也有四批了。

宋昭想不通,到底還有誰和謝珩亦或是和自己有著深仇大恨。

忽地,她想起了那個將蠱蟲賣給宋嫣然的人。

他當時還提到了國師,大雍境內,並無國師一職,倒是南疆那邊聽說有一位姓龍的國師,據傳權勢滔天,就連那裏的國王都要敬他三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前世自己出事,就和那個所謂的國師脫不開幹係了,又或者說和南疆王脫不了幹係。

想到這裏,宋昭額頭冒出冷汗,說不清是因為什麽。

既然他們的目標是自己,那麽看來自己再和謝珩待在一起,隻會讓謝珩陷入危險的境地。

她想到這裏,便朝著岸邊走去。

這潭水很適合現在的謝珩養傷,相信他很快就會醒來。

可惜,她不知道如何聯係王府的眾暗衛。

不過,這不是她應該操心的事。

隻要謝珩醒了,謝珩自然會自己想辦法。

“雲蛟,你要去哪?”謝珩一把拉住了她,“別走好嗎?有什麽事情我們一起麵對。”

宋昭腳步一頓,一起麵對?

她一點都不想讓謝珩在自己身上投入太多精力。

因為自己現在和宋嫣然命理相連,如果宋嫣然發現了,來個玉石俱焚,那自己近乎沒有半點生還的可能。

所以,她必須離開,還得留著宋嫣然的那條小命。

“謝珩,你放開我,若不是淩楓求我,我現在應該在王府享受,而不是陪著你在這裏被人追殺,生死難料。”

宋昭痛苦地閉了閉眼,如果痛,那就讓她一個人痛就夠了。

“現在你已經沒事了,所以我要回王府去了。”宋昭頓了頓:

“我知道你沒帶人,人都留在了王府,我也驅使不動他們,所以我專程去請了暗香樓的樓主來幫你,屆時記得把銀兩給我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