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這話的表情太過認真,大堂內眾人的視線不停地在她和唐凨身上流轉。

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他們都被迫成了看客。

“你——”唐凨眼底閃過一抹難堪,但很快便被她掩飾了下去,她作為世家大族精心教養的女娘,怎麽可能因為這樣一句沒由來的話而露怯?

“原是謹王妃,”她後退半步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妾身參見謹王妃。”

“不知王妃方才為何要詆毀妾身的清譽,妾身知曉謹王殿下戰功赫赫,但並非每個人都對王爺情根深種,這樣的玩笑,王妃莫要再開了。”

她嘴角噙著笑,說的話讓人找不到半點錯處,甚至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給宋昭安上了一個妒婦的名聲。

她本以為,宋昭會因此狗急跳牆。

可宋昭沒有。

宋昭隻是淺淺一笑,隨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原來唐太傅不是那個意思啊,那看來是本王妃想多了,不過煩請七娘子讓一下,別耽誤劉大將軍行刑。”

唐凨被她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但同為唐家人,她絕不能放任宋昭這樣欺負人,是以她依舊擋在前麵,目光堅定:“謹王妃,若我不讓呢。”

“那……”宋昭垂眸,雲淡風輕道,“便一起打吧。”

她說完,率先邁步上樓:“小二,上菜,至於方才打壞的東西,你讓掌櫃的核算一下,去謹王府要錢就行。”

“姐姐,等等我。”杜清玥忙不迭跟上。

“長姐,犯錯的又不是這位娘子,你怎麽能……”宋玉珂大義凜然的擋住了宋昭的去路,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勢。

宋昭駐足,隻涼涼的看著她,“既然如此,那五妹妹去代他們受刑,如何?”

宋玉珂抬眸不可置信的看向宋昭,她緊緊咬著下唇,一副受盡屈辱的模樣:“長姐這是何意,明明我沒有犯錯。”

“哼。”宋昭冷哼一聲,一把推開她徑直上了樓。

大堂內眾人麵麵相覷,素聞國公府姐妹不和,如今倒是坐實了。

“十三叔……”唐凨將小腿被打得血淋淋的唐文博從春凳上扶起來,“謹王妃實在太過分了,不過一點小事而已,她憑什麽這麽對你!”

唐文博眼神淬了毒般冷冷的看向宋昭所在雅間,小腿一陣蓋過一陣的抽痛讓他直蹙眉。

“謹王妃?有什麽了不起的!”唐文博咬牙切齒道,忽地想到什麽,又奇怪地看了自家侄女一眼:“她說你心悅謹王?當真?”

唐文博是唐太傅的老來子,本就慣著,今日受了這樣的屈辱,他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他和唐凨本就年齡相仿,看見唐凨這副表情,他心裏已然有了數,想到方才宋昭那副仗勢欺人的模樣和那兩個極具侮辱性的耳光,他就恨得牙癢癢。

他現在恨不得將宋昭扔進最下等的青樓,讓她變成個千人騎萬人枕的婊子,到時候讓她跪在自己腳下求得一線生機方才暢快!

“你放心,這件事小叔叔絕對支持你!”唐文博湊到唐凨耳畔,輕聲道。

唐凨不可置信的抬頭看著他:“十三叔,祖父不會同意的。”

“我會讓他同意的。”唐文博眼底閃過一抹誌在必得。

……

“父親,那謹王妃當街處罰兒子,就是在打你的臉!”唐文博被護衛抬進書房,一看到唐太傅就開始哭訴。

隨後二來的唐凨也用手帕抹著眼角那不存在的淚水。

唐太傅眉頭一蹙:“你怎麽也摻和進來了?”

“祖父,孫女隻是心情鬱結出去走走,誰料到遇到謹王妃當街毆打十三叔,我欲阻攔她,結果她竟要連我一起打。”

唐凨避重就輕,關於唐文博在外強搶民女的事她是半句也不提。

“豈有此理!”此話一出,唐太傅當即氣得眉毛都豎起來了,“她以為她是誰!我太傅府的人她說打就打,老夫今日非要去陛下那裏討要一個公道不可!”

他說著,提筆就要寫折子進宮告狀。

唐凨和唐文博眼神交匯的瞬間,同時開口:“祖父/父親……”

唐太傅抬眸,唐凨這才繼續道:“謹王妃素來巧言善辯,便是您告到了禦前,相信她也有法子脫身。”

“是啊父親,鎮國公是您的同僚,太子殿下是您一手帶出來的學生,您不會真的相信他們會做出那樣的事吧?”

唐文博將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翻了出來,“您想想,她名聲被毀都能倒打一耙,甚至還讓太子殿下損失了那麽多錢財,如今我們僅憑一張折子,又怎麽可能讓她受到應有的懲罰?”

唐太傅剛沾了墨的毛筆懸在空中,一滴墨在紙上暈開,聞言他放下毛筆看向唐文博:“你們莫不是有更好的法子?”

唐凨唇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太子昭訓宋嫣然,還有今日在她身邊的宋五娘,都可以是刺向她的尖刀。”

唐太傅聞言心裏一咯噔,他抬眸細細打量著這個孫女,好像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成長成了一個世家嫡女該有的模樣。

“隻要你不對謹王生出那樣的心思,這件事我便不會再管了,由你自己去處理便是。”唐太傅將那因為滴了墨水廢掉的折子收起來,緩緩坐下對唐凨道。

後院女人的戰場才是真的無情,她們互相殘害,互相折磨,最後還能兵不血刃的將對方處理得幹幹淨淨。

唐凨垂眸,掩下眸底情緒,道:“祖父放心,昨兒是孫女糊塗了,以後斷不會再有那樣不切實際、不利家族長盛不衰的想法了。”

“嗯。”唐太傅滿意的點點頭,這個孫女自小便是按照未來皇後的標準培養的,而且他一直將她帶在身邊教養,所以對她能想通這件事還是十分滿意的。

“祖父,那孫女就先退下了。”她微微頷首,朝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

“你先下去吧,我有話要跟你十三叔說。”唐太傅擺擺手,直到房門合上才看向唐文博。

“孽障!你真當你做的那些事,為父半點不知情嗎?”他的手高高揚起,在看到他兩邊臉頰紅腫時又頹然放下。

唐文博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落了下去,他抱著唐太傅大腿:“父親,兒子再也不敢了。”

他太了解唐太傅了,若不是已經有了證據,他斷不會將這件事拿到台麵上來說。

所以現在,主動認錯才是正確做法。

“最近,你就好生呆在太傅府吧,別再出去惹事了。”唐太傅背過身去不再看他,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