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寺
木魚聲漸漸傳入耳中,徐鳴凰雙手合十跪在蒲團上,目光盯著悲天憫人的大佛,她嘴角勾起一抹譏諷。
連續幾日,周遭安安靜靜。
這日她禮佛結束後,站在萬千台階眺望遠方,蹙眉問:“外麵是什麽動靜?”
侍女道:“奴婢聽聞是皇上要禦駕親征。”
徐鳴凰眼眸微動,有些不可思議,嘴角翹起一抹譏笑,就憑他那副身子如何禦駕親征?
“這些天護國寺可有什麽動靜?”
侍女搖頭。
不對勁。
他們兩個怎麽可能一個都不來。
此時山腳下走上來幾個婦人,徐鳴凰遠遠望去,看見了領頭人是程大夫人。
“今日程家來護國寺給程家大老爺點長明燈。”侍女解釋。
徐鳴凰蹙眉,想起程大夫人疾言厲色的樣子,不想過於糾纏,轉身就想走卻被程大夫人喊住:“皇後娘娘請留步!”
徐鳴凰停下腳步。
程大夫人今日就是為了徐鳴凰而來,她快走幾步來到了徐鳴凰麵前,屈膝行禮。
“出門在外不必多禮。”她虛抬手。
程大夫人起身:“皇後娘娘可知皇上這幾日就要禦駕親征了?”
身後的程二夫人又道:“長嫂,皇後娘娘遠在護國寺,又怎麽會知道城中事。”
“瞧我這記性。”程大夫人嘴角扯開一個笑容,抬眸時目光裏的陰狠卻叫人心驚不已:“皇上禦駕親征,太後下旨讓皇後娘娘繼續留在寺裏祈福,等皇上何時歸來,何時再回去。”
徐鳴凰猛然抬起頭,有些不可置信,北齊帝明明答應過她,一個月後就會讓她回宮地。
說話間周遭的侍衛像是等到了命令,有條不紊地朝著山下離開。
“你們怎麽走了?”侍女大喊。
侍衛就像是沒聽見一樣,陸陸續續離開,頃刻間所有侍衛都走了,徐鳴凰瞪大眼。
撤了侍衛保護,北齊帝這是要她自生自滅?
不,不會的。
做皇帝豈能言而無信?
程大夫人眼看著所有侍衛都走遠了,麵上的厭惡也不再遮掩了:“徐皇後年紀輕輕,心狠毒辣,連自己的至親都能利用,也難怪會眾叛親離了。”
徐鳴凰蹙眉。
“長嫂。”程二夫人輕輕拽了拽大夫人的衣袖;“莫要錯過了吉時,點長明燈要緊。”
在二夫人的勸說下,程大夫人這才憤憤的收回了手,進了大殿跪拜,兩妯娌跪在了蒲團上。
“為何阻撓我?”程大夫人質問,眼眶泛紅,她恨不得親手殺了這賤人。
“長嫂眾目睽睽之下為難一國之母,可想過程家會被人冠上什麽罪名,皇後固然可恨,要讓她死的人太多了。”程二夫人還是有些理智的:“皇上禦駕親征在即,又撤銷了護衛,接下裏肯定會有很多朝廷命婦來上香的。”
程大夫人眉心一皺。
正如程二夫人預料的那樣,不到半天的功夫來寺廟上香的人多了起來,其中就有人打扮成普通百姓模樣,腰裏藏著一把匕首,看見徐鳴凰就撲了過去:“賤人,你妖言惑眾殺了我全族,我要你償命。”
徐鳴凰被嚇得不輕,一伸手將侍女拽過來。
隻見那人抬起手一刀劈在了侍女的腦門上,侍女連呼叫都不曾,瞪大眼僵直倒下。
“啊!”膽子小的被這一幕嚇得失聲尖叫。
卻早有人捂嘴,將人給拽走,佯裝沒看見這一幕。
有些人犯了眾怒,所有人都恨不得她去死,隻是礙於皇後身份不敢動手,怕禍及家人。
可要是沒了家人呢?
那就沒了顧忌。
徐鳴凰扭頭就跑,一路鑽入了人群中。
那婦人緊跟在身後追趕,許是太激動,還被絆了一跤,重重跌倒在地,手上的刀徑直飛了出去。
其中一位夫人見狀不僅不害怕,反而還彎腰好心地將人給扶起來:“佛像前不能見血,出去等著吧。”
徐鳴凰看見這一幕氣得不輕:“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幫著凶手,本宮是皇後!”
沒有人理會她。
好似這個皇後壓根不存在。
倒是主持來了,徐鳴凰趕緊向主持告狀,程二夫人道:“皇後娘娘是不是犯了失心瘋,怎麽會胡說呢,我們這麽多人也沒有看見持刀行凶之人,您怎麽隨意汙蔑人呢?”
“就是,我們也沒看見。”
眾人齊齊統一戰線。
京都的貴婦從未像此刻這麽齊心協力過。
她們的至親,遠房親戚或多或少都被徐鳴凰的那一份名單給害了,死的死,傷的傷。
血海深仇湊一塊,她們恨不得將眼前的皇後娘娘生吞活剝。
主持聞言疑惑地看了眼徐鳴凰。
“主持,本宮要回宮。”徐鳴凰的情緒有些激動,再耽擱下去,她遲早會死的。
死的這麽憋屈,她的仇怎麽辦?
“皇後娘娘奉旨在護國寺替太後祈福,期限未到,若是擅自離開護國寺,誠意不足,被菩薩怪罪,萬一牽連太後,皇後娘娘可擔待不起。”跪在蒲團上的程大夫人緩緩站起身,嘴角噙著譏笑:“皇後娘娘,您不會連這點苦頭都吃不了吧?”
“……你!”徐鳴凰語噎。
一張嘴根本說不過這麽多嘴,又氣又怒,根本沒轍。
主持自然是相信了人多的一方,不敢明麵上得罪了徐鳴凰,隻好勸:“皇後娘娘,我佛慈悲度眾生,您若是誠心祈禱,太後一定會更快恢複的。”
徐鳴凰深吸口氣,瞥了眼眾人:“罷了,本宮祈福就是,不過,程大夫人可要一直陪著本宮,從今日開始本宮的安危就交給你了。”
程大夫人挑眉。
“長嫂身子不好……”程二夫人想要婉拒。
徐鳴凰命令道:“這是旨意,不得抗旨!”
“皇後娘娘這也太霸道了,誠意一點兒也不足。”
“這你就不懂了吧,皇後娘娘壓根就沒想讓太後好,吃不了半點苦頭。”
不論對方怎麽說,徐鳴凰佯裝沒聽見,寸步不離地跟著程大夫人身後,就是死了,也要拽上一個替死鬼。
程大夫人不以為然。
僵持許久,眾人散去。
眼看著天都黑了,程大夫人也沒有要離開大殿的意思,仍舊跪的筆直,手裏捏著檀木珠子,一顆一顆地轉動著。
徐鳴凰咬牙忍著。
三更半夜。
程大夫人睜開眼,在寂靜的夜色裏忽然笑了笑,尖銳的笑聲讓徐鳴凰渾身發毛。
“你笑什麽?”她問。
“皇後娘娘是不是在等徐大人來救你?”
程大夫人慢慢轉過身,坦然道:“徐大人就在程府住著,來之前,我問過徐大人,是否願意給皇後娘娘一條活路,隻要徐大人肯開口,程家就有的是法子將你救走,自此以後隱姓埋名,自由瀟灑,這世上就少了一個徐皇後。”
徐鳴凰怔怔地看著程大夫人,看她眼神無比認真,不像是說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