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禦醫
我心急如焚,根本無暇顧及城中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景象,隻顧著瘋了一樣大聲呼喊著:“她難產了!你們有懂醫術的吧!快來人救救她啊!”
我聽到附近一陣騷亂,有很多很多很多老頭從各個角落湧出來,像一尊尊雕塑似的呆立在那裏。
“快救命……她快死了!”我無助的呐喊著,眼淚唰唰的往外流。
露露緊閉著眼睛,手腳都耷拉著,**出來的皮膚沒有一丁點兒血色。
我求你了,千萬別死啊……
他們把我倆扛到了一間點燃著油燈的小屋裏,然後關上門,急匆匆的退下了。
這個房間簡陋的要死,牆壁粗糙不堪,大門還閃著縫隙,屋裏除了一張桌子什麽都沒了!
“喂,你們能聽懂普通話嗎?我說我要找個會醫術的人!她要生孩子了!”我一邊往桌子上拖拽著露露的身體,一邊聲嘶力竭的大喊著,“這兒不是皇宮嗎?傳禦醫!能不能聽懂人話啊!我靠!”
話音未落,劣質的木門被一腳踹開了,一個男聲說道:“來了,不想死就安靜點。”
“禦醫?”我趕緊回過頭,一下子傻了,“林醫生?!”
眼前的這個人披著一件和蓬萊老頭相似的白袍,手裏握著我非常熟悉的醫藥包,他是林哲宇無疑!
可外麵世界進來的男人不是都要割聲帶、上鎖鏈嗎?他這身打扮又是怎麽回事?!
“把她情況說一下。”林醫生一把推開我,把露露的位置在桌子上擺正。
我拍拍自己的臉回過神,現在是十萬火急的時刻,無論有什麽千言萬語,都抵不過露露母子平安啊!
“她受了不少顛簸,又跑了一段路,原本隻是肚子疼,但後來就流血了!”我盡量讓自己嘴皮子說快點,“她暈厥了兩次,醒過來就一直在流血,我試著幫她接生了一次,可是孩子沒有弄出來!”
“這次暈厥了多久了?”
“大概10分鍾了!本來叫她還有回應的,可是現在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我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在軍裝上抹了一把鼻涕哀求道,“你別讓她死啊……”
林醫生利索的剪開了她身上纏繞的亂七八糟的壓縮毯、棉外套和長睡衣,命令道:“別哭,給她搓搓臉,試試看還能不能恢複知覺。”
我點點頭,趕緊去搓露露那張年輕的臉孔,眼淚啪嗒啪嗒都滴了上去。有專業的醫生在,她肯定會沒事的!
林醫生皺著眉頭,滿手都是深綠色還帶著血絲的**,同時我還聞到了一股淡臭味。
“情況不妙,羊水早破了,顏色也不對。”林醫生張開手掌嗅了一下,“有糞塊,胎兒重度缺氧了!”
“別讓她死!別讓她死!”我急的直跺腳,“快把孩子拿出來啊!不是有剖腹產嗎?”
“我有外科醫生執照,不是婦產科的……”他不耐煩的擺擺手,示意我閉嘴,“胎位不正,母體休克,我不會剖腹產,這裏也沒有儀器可以測試胎兒是否還活著。”
我看他也是一籌莫展,不敢再開口多嘴,隻得一遍又一遍搓揉著露露毫無生氣的身體。
“露露的家屬應該是哪個?梁阿婆還是吳錦城?”他突然問道。
“一個可能是她養母,一個可能是她孩子的爹。”
“那他們會先救誰?大人還是小孩?”
“這……”我突然愣住了,“他們根本沒把露露當成過人來看待,露露母子的死活他們絕不會放在心上的。”
“如果你是家屬呢?”
我剛想毫無意義的說都救,林醫生不給我回答的時間,便自言自語道:“肯定要側切了。”
他俯下身,抄起剪刀伸了過去,我明顯的感覺到手掌下的露露顫動了一下!
她還有感覺,隻是沒了力氣,她死不了!
“我矯正胎位,你把她扶穩了,很痛。”
我趕緊摟住了露露緊繃起來的雙臂,溫聲細語的在她耳邊安慰著。
林醫生在下麵摸索了半天,然後伸出一隻手放在了她的肚皮上,突然用力一拉——
露露爆發出了一聲差點刺破我耳膜的尖叫!
孩子出生了!
我看到林醫生的手掌上拖著一個通紅的肉疙瘩,心裏剛一放鬆,又緊張起來:哭聲呢?電視劇中不是這樣安靜的啊!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
林醫生的話像一盆冷水,把我剛剛暖熱的心澆滅了。
他指揮著我用棉球清理出孩子口腔裏的雜質,然後把那個安靜的小東西鋪在旁邊,伸出兩個大拇指,一下一下有節奏的按壓著它的胸口。
它全身皺巴巴的,像個通紅的蛤蟆似的仰麵朝天躺在那裏,小小的拳頭緊緊的攥著,蘋果大小的臉蛋呈現出一種可怕的青色。
快呼吸啊!快給我哭出來!
我一手扶著它的頭顱,一手擦拭著它身上的汙漬,這是個可愛的小男孩,但是他的屁股上——
我隔著棉球一捏,居然在他的尾椎骨那裏,發現了一截小尾巴!
“哇——”
孩子的身體抖動了一下,終於咧開嘴巴哭出了聲音!
這哭聲勝於世間上的一切天籟,我激動的差點就要把桌子掀了!
林醫生也鬆了口氣,他把孩子舉起來檢查一番,也發現了那條尾巴!
“返祖?”我疑惑道。
“吳錦城說這個孩子是他的了嗎?”
我想了想,他隻是承認知道露露懷孕了,但也沒說這是不是他的骨肉。
“這個孩子身體各部位都發育的不錯,是足月出生的。”
這下我就有點納悶了,我原以為露露是早產,因為按照上船的時間推算,她被梁阿婆帶過來應該隻有半年左右,而如果是足月生產的話,她就是懷胎十月,那麽在她沒上船前就已經懷孕了,孩子不屬於鯊魚號上的任何一個人!
我轉過頭去,很想問個明白,但露露腦子不好使,也沒法通過語言告訴我什麽信息。我覺得這事兒可以來日方長,隻要她們母子平安就足夠足夠了!
孩子除了那條尾巴有點怪,其他都和人類無異。林醫生把孩子放在了露露旁邊,她極其虛弱的睜開了眼睛,微笑了一下,拉過我的手想要探身。
我趕忙把臉湊了過去,激動之餘忘記了她是個啞巴,還以為她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阿巴。”
她沙啞的發出這兩個音節,突然撅起幹燥的嘴唇,在我臉上親了一下!
我看著旁邊小尾巴的孩子,頓時笑的樂開了花。
這時木門被一個老頭打開了,他一臉麻木的掃視著我們,然後轉過身揮了一下手。
原來在我們費心費力給露露接生的同時,門外靜靜的佇立了那麽多聽戲的人!
其中一隊人從門裏擠了進來,給林醫生做了幾個手勢。
然後林醫生點點頭,指了指旁邊的小嬰兒。
一個老頭把手指放在露露脖頸那裏按了一下,便把孩子抱在懷裏,轉身就往外走!
“等一下,你們要帶他去哪兒?孩子的媽媽在這裏呢!別把她們分開啊!”我上前一把抓住了老頭的長發。
“你想活就不要亂來。”林醫生掰開了我的手,冰冷的說道,“露露已經死了,我會保住你的命。”
死了?
我詫異的低頭看了一下,剛剛她還親了我一口呢!沒死啊!
幾個老頭推開我,一人一個桌角,把躺在桌子上的露露直接扛在肩上,跟著也要走。
我心裏一急,趕緊撲過去,把手指放在露露鼻下試探了一回——
我靠,真的沒有呼吸了?!
剛才那一吻,是她在向我告別嗎?
我呆若木雞,鯊魚號上那個妖嬈的身姿、鐵籠之中那個可悲的身影、蓬萊島上那個被拋棄的媽媽,就這樣在生下了一個小尾巴以後,在我的眼前手下香消玉殞了?!
我呼吸很困難,不住的倒退幾步靠在牆上,然後慢慢滑下去,癱坐在那裏。
小房間沒有了她們母子,變得空空****的,兩個老頭把目光轉向我,分兩邊站過來,一左一右抓住了我的肩膀和大腿,像要把我釘在牆上似的牢牢按住了。
林醫生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朝老頭們微微頷首,拎著醫療包走到了我的麵前。
我還沉浸在露露的死亡中無法回神,完全弄不清楚他們要幹什麽。
林醫生摸出一把手術刀,又用鑷子夾住了一個酒精棉球,伸過來在我喉嚨上仔細的擦拭起來。
喉嚨又癢又清涼,我看著手術刀反射的明晃晃的光線,突然明白過來:他要割掉我的聲帶!
我渾身像掉進了冰窟一樣冰冷,他什麽時候起成為了徐福一夥的醫生?我和他可是曾經生死與共的隊友啊,他如果真的下得去手,我差不多就可以認為他是叛徒了!
林醫生蹲下身來,抬起我的下巴比劃著,他在很認真的觀察著下刀的位置,那張冷漠的麵孔那麽熟悉,又那麽陌生。
他轉頭對後麵的白發老人使了個眼色,他從一隻碗裏攥著一塊滴水的白布走過來,直接按到了我的臉上!
“林哲……”
我驚恐極了,張開嘴就要呼喊,那老頭卻順勢就把白布塞進了我的嘴裏!
一股苦澀的味道充斥了整個口腔,老頭用力捏了捏白布,從裏麵擠出來的汁水直接順著我的嗓子就被灌進去了!
沒過多久,我呼吸變得非常急促,心慌頭暈,眼前出現了無數閃耀的星點。
林醫生看著我的眼睛,一下不眨,然後他伸出手來,用刀鋒劃開了我脖子上的一塊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