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踏上鬼路

耗子哥的這個口訣既不是古文也不是大白話,聽起來怪別扭的,尤其是“螟蛉”這兩個字從自詡為“標準文盲”的耗子哥口中說出來,我還真是不太習慣。

螟蛉這個東西,我是從《詩經》裏“螟蛉有子,蜾蠃負之”這一句中見到過的,所以“螟蛉”一般都用來比喻義子。

而前麵那幾句,聽起來都是一些很不好的預言,我聽著似乎都能跟姒家的情況對上號,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中招”了吧!

“青龍鑽懷長子凶,終朝氣鬥不平融。若是外砂來入內,定招異姓作螟蛉。”冬爺重複了一遍,思索道,“青龍鑽懷是凶穴,看現在的情況他們家裏的確是不平和的,那個‘長子’,指的是姒家老大吧?”

耗子聳聳肩,他說自己雖然能看風水格局,可是主要還是奔著刨古董這個目的才學的,算命啦講命理什麽,到不怎麽在行。

這可真是讓我們為難,弄丟了一個隊員,看見了不認識的字母,解不出凶局的意義,我們還能幹點啥呢?

再這麽等下去,姒澗瀾都該走完鬼路了,我們和他拉開的間距已經足夠,冬爺便狠了狠心,讓我們先別把精力都耗在小王爺的事情上,有什麽腦子裏轉不開的彎兒,也得邊趕路邊思考。

隊員的人數從五個變成了四個,我們時不時的就前後轉頭看看彼此,以確認沒有第二個平白無故消失的隊員。

“耗子,‘外砂’指的是什麽?”

怪人在我身後發問道,他腦子裏還在糾結山岩布成的那個凶局。他從鞋底摳了一塊泥巴,緊跑幾步趕上前麵的開路先鋒,把泥巴交到了他的手裏說道:“你看,這是洵山的泥巴,我的包上還粘了一塊兒會稽的砂土,它們是不是有所區別?我要是弄點東北黑土來倒進那個‘青龍鑽懷’裏去,是不是就算是‘外砂入內’了?”

耗子哥白了他一眼,擺擺手讓他趕緊帶著泥巴滾回隊尾去,他滿無奈的反問道:“誰說‘砂’就非得是砂土啊,它還有其他的意思呢!老子會尋龍點穴,難道就是點你的穴道?”

我和怪人一樣,對這方麵是一無所知,剛才在他發問的時候,其實我也在想把海邊的沙子埋到凶穴裏,會不會就應了青龍鑽懷呢!

冬爺向我們解釋道:“在地理風水學中,涉及的領域比咱們想象的到多得多,化繁為簡就是五個字:龍、穴、砂、水、向,那個所謂的砂應該不隻是砂土砂石,和地理格局還得有些關係。”

“沒錯,這些個玩意,複雜著呢!尋龍、點穴、查砂、觀水、立向,老子能用的到的基本前倆就夠了,後頭的那些還得問老子的師傅去!”耗子指了指旁邊的一座小土丘說道,“看見沒,這也可以叫‘砂’!”他又遙手指向了霧氣中,“那邊兒看不見的會稽山也可以叫做‘砂’,砂也分凶吉,砂也得仔細判別,高一寸為砂,低一寸就為水了!總之呢,複雜著呐……”

耗子一番話說的我都快暈死了,這風水大師算命先生果真不是什麽人都能當上的!我剛忙打住道:“王大師咱們時間緊迫,趕緊說重點吧,總之不管砂具體指代什麽,那個青龍鑽懷的意思是如果有外砂進來,那麽這家人就會出現一個異姓的家族成員嗎?”

“說實話,老子還真不清楚,因為那個‘螟蛉’是什麽,老子根本就沒聽懂過……”耗子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

“‘螟蛉之子’不就是義子的意思嗎?我覺得這個青龍鑽懷好奇怪,似乎條條都能對應到姒家人身上來!”我發表自己的見解道,“你看,第一句就說‘長子凶’,而現在姒家的情況就是姒老大失蹤了,而老二老三又在和小叔對著幹,這就是第二句的家庭矛盾。然後這兒有了一個假設,如果所謂的‘外砂’入內了,那麽姒家就會收留一個異姓作為義子,這一句看起來沒什麽,但是好像是最嚴重的一句!”

耗子哥回頭朝我點了點,讚同道:“青龍朝向的確是對著會稽山的。”

冬爺也看看我,等著我接下來的解釋,我想了想說道:“對於姒家來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守衛禹陵、延續家族了,咱們剪刀嘴裏的重男輕女,青梅姐所說的嚴厲的血脈劃分製度,目的就是保護好姒姓能在四千年後繼續延續下去。想想姒家對正統傳人這件事情的重視程度吧,他們怎麽可能會收留一個外姓的人來當義子?”

“除非……除非正統的姒家傳人死絕了?”怪人在後麵幫我補充了一句。

“好家夥,這麽毒啊,小六一我看你很有擺攤嚇唬人的潛質啊!”耗子哥向後比了個大拇指。

冬爺先是沒出聲,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這個局顯然是針對姒家的,不知道設局的這個人到底是對禹陵守護人有多狠的深仇大恨啊……我所想不通的是,既然姒澗瀾能從會稽摸到這邊來,那他們之前就沒發現這兒被布了個凶局?還是說他們比咱們還相信科學,壓根兒不吃這一套呢?”

他提出的問題我們沒人能解答,我覺得最不能理解的事情,是石頭上銘刻的那些字母。

這個跨度也太讓人匪夷所思了,曆史悠久的守陵人、青龍鑽懷的山岩陣、還有跟北極的小匣子扯上關係的外文字母,這些不同時空的線索為什麽會湊在一起展現在我們的麵前?!

前半段筆直的鬼路結束,我們憑著記憶開始了“m”型的轉彎。明知道姒澗瀾剛剛從這兒經過不久,可地上卻找不到他留下的任何蛛絲馬跡。土壤還是濕的,他難道就不會弄髒鞋底嗎?

我看著自己一踩一個大腳印,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變重了,什麽人才能如此的輕飄飄不留痕跡呢?

沒有腳的人。

什麽人沒有腳?

鬼。

我被自己嚇了一個哆嗦,姒澗瀾雖然用了鬼路引走上了鬼路,可那也不代表他自己就是個鬼吧!

不光是他,姒家的其他人也經過了特殊訓練,都不會留下任何行蹤給外人發現,難道說他們全家都是鬼嗎?

守陵人這種頭銜還真是陰氣太重了,我想著剪刀當時從棺材裏坐起來的畫麵,渾身發涼。

“阿嚏——”

耗子哥吸了吸鼻涕,原來感覺到寒冷的不止我一人。這回二毛和小王爺都不在隊裏,沒人喊出那句“一百歲”還真是有些寂寞啊……

記憶中的轉彎即將接近尾聲,我們都放慢了腳步左右的看了看,大禹陵就這麽到達了嗎?

顯然沒有,因為我們麵前又是一個懸崖!

“操,這他媽真是鬼路了,要是就這麽走了下去,保準摔死,摔死以後咱們不就都成鬼了嘛!”耗子哥吃過懸崖的虧,很不滿的嚷嚷道。

冬爺用手電往霧氣騰騰的無底懸崖照射了一下,納悶道:“姒澗瀾呢?他肯定也是沿著鬼路跑的,難道他下去了?”

“說不準啊冬爺,原先那個青龍鑽懷就處在這座山上的最高點了,如果山上沒路,肯定就要往山下走,懸崖也是下山的一個方式。”怪人從包裏摸出了一卷繩索,說道,“我不信下了懸崖就是一個死,咱們見到的那隻大羊還一頭跳下去了呢,可是小矮子說它就不會死!”

山上的霧氣的消散比我們想象中慢的太多了,眼前的懸崖底部到底有什麽,我們根本就猜測不到。鬼路中斷在此,姒澗瀾和羊患消失在此,似乎繼續追隨下去才是大勢所趨。可洵山中還藏著一個持有強光手電的陌生人,小王爺又不知道蒸發去了哪裏,我們這樣貿然滑下懸崖合適嗎?

耗子哥性子比較急,他撓撓頭就開始捆綁繩索和下降器了。雖然現在正值盛夏,可這山上的氣候變得越來越寒冷,我的右眼皮一個勁兒的狂跳起來,這讓我非常害怕,我怎麽冥冥中覺得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呢?

冬爺權衡了一下利弊,決定讓怪人陪著耗子一塊兒下去探探路,他倆的身手都夠靈敏的,搭個伴應該不會遇到什麽危險。我和他就先等在懸崖上固定繩索,張望一下局勢,等到兩人摸清懸崖下的情況再接應我們才比較妥當。

我在幫怪人的腰上纏繩子的時候偷偷擁抱了他一下,我安慰自己道算了算了,幹我們這行的哪次遇到過好事兒呢?管它是左眼跳還是右眼跳,探險這種事情就是和危險相輔相生的,不冒險哪來的收獲呢?

“小矮子你別怕,站在冬爺後邊看緊點繩子就行了。”怪人覺得我在發抖,回過頭安慰的笑了一下,“晚上的山林是比較冷的,冬爺包裏有衣服,你披上能好點兒。”

“不用不用,你別考慮我冷不冷了,還是再檢查一下繩子吧!”我心頭一暖,避開他的眼神故作鎮定的又打了一道結扣,“千萬注意安全啊,碎石、藤條、毒蟲什麽的,有情況就喊一聲!”

“哈哈,行啦行啦,我爬過的山比你走過的路還多……”怪人笑道,跟在耗子後麵退到懸崖邊緣,“鬼路下頭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