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熒光綠

如果要速降,我們繩子擺動的幅度就會比較大。如果要悄無聲息的滑落,隻能謹慎再謹慎,放慢再放慢了。

如果這樣,還不如不動!

蜘蛛有八條腿,我們加起來才四條,它們爬上來的速度顯然要比我們快多了,此刻再下降多少距離都來不及,再怎麽逃也躲不開它的。

林醫生有些冒汗,他千方百計的想用折下來的一根樹枝作為火把,增加火折子上的火焰。因為看那條繩索傳來的動靜,要麽就是上來了成群結隊的蜘蛛,要麽就上來了一個大家夥,否則,不可能那麽沉的。

無論我們將要遇到的是哪一種情況,都很讓人頭痛。論身手,還是隊裏失蹤的那三個人比較厲害。而這懸崖上的樹枝,表麵已經凝結了一層霧氣,拿到火苗上隻有冒出白煙的份兒,壓根兒就點不著。

沒有辦法,林醫生借了我的軍刀一用,他靠近那朵危險的日輪花,把火折子舉在花芯處,然後猛的一刀再次砍斷了小爪子——

果然一切又和剛才類似,斷口處立刻伸出一條更為柔嫩的爪子,不過它沒來得急抓住軍刀,林醫生火折子的位置剛好觸碰到新生的爪尖,它像個自動燈台一樣抓著下半截,懸在那裏幫我們做照明了!

林醫生返回來讓我關掉了手電,我們已經暫停了下降了,他用一隻腳踩在崖壁上,一隻腳勾住我,使我們倆在空中保持靜止。還沒有任何可以解圍的契機出現,蜘蛛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再過個八九秒鍾,我們就要碰麵了。

黑暗中舉著光亮的日輪花異常妖豔美麗,那美麗中隱隱的透出一股毒性和死亡的味道來,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低下頭,凝視著從升騰的霧氣中漸漸顯露出來的一道黑影,擯住了呼吸——

來了來了……我的心髒提到了嗓子眼,幾乎要靜止!那條耗子哥的繩索終於猛然的停住,懸崖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在微弱的火光中,我可以看到像幾根黑色蘆葦一般的東西在空中揮動著!

要不是林醫生用一條腿夾著我,我真是根本無法控製住身體上的顫抖,太誇張了……太誇張了啊!

那些黑色的蘆葦居然是蜘蛛的腿!

如果說,一條腿有一截蘆葦那麽長,那麽按照蜘蛛的體型等比例換算過去,它真正的身軀該有多大?

寒意侵襲遍了我的全身,它的個頭,應該和我的整個上半身差不多大小!

它在試探,它在感受著什麽。好在我和林醫生已經把身上粘著的所有蛛網都燒掉了,如果還能堅持住一動不動的話,它分辨不出來我們的位置吧?

我心裏默默祈禱著它千萬不要有視覺、千萬不要有嗅覺,它隻要巡視一遍,然後被親愛的日輪花夥伴高舉的小火星嚇跑就好了,千萬不要有覓食的念頭啊!

它的蘆葦腿腳又行動了起來,它在短暫的停頓後朝著更上方的位置爬了過去。我一口氣都沒找到機會呼出來,它就又停下了,我一抬頭差點沒嚇死,它原本彎曲的長腳都伸直開來了,它正在努力的向我這邊的繩索伸展軀體,想要觸碰到它——

我靠,它想抓住我的這根繩,轉移到我們這邊的陣地來!

它就橫在我的斜上方了,蜘蛛的腿腳一旦全伸直,長度立馬就增加了一倍!我的腦海中,開始無可控製地浮現出這隻大蜘蛛抱住我的頭,掛在我身上吸腦漿的場景來!

怎麽辦……我的繩子都被它撥弄的開始顫抖了怎麽辦!

此刻的我好像感受到了一個小時前冬爺心裏的恐懼,如果他在當時遇到了和我相同的情況,他的上方停留著一隻要命的大蜘蛛,那麽他不能動彈、不能喊叫、不能對我發出燈語信號來,如果已經躲不開蜘蛛的襲擊了,那他所唯一能做的就是——

切斷上方的繩子!

我看著那片黑壓壓,明白過來:崖壁洞裏的蜘蛛雖然比普通蜘蛛已經大了很多倍了,但它們如果把八條腿插入苔蘚中的話,還可以自由的爬來爬去,而我上頭的這隻大蜘蛛精就不行,它太重了,是根本沒法在整個懸崖上自由來去的。

小有小的好處,大有大的煩惱,我們耷拉下來的攀岩繩可以承載住大蜘蛛的重量,所以它隻是靠著這些繩索來行動罷了!

大蜘蛛之所以會選擇從上方繞一圈再過來,是因為中間的那朵日輪花握著火折子,它果然還是怕火的!

我和林醫生是纏在一起的,我倆都已經偏離了原先位置了,大蜘蛛的腳上應該長著許多毛毛糙糙的倒刺,它勾住了我的繩子,並且勾的很緊,我們倆再這樣裝死的話,不用等太久,它就該真的來吸我的腦漿了。

難道就得像冬爺一樣,幹脆把繩子割了,使自己和它之間的鏈接脫離開來?

可是這樣不就摔下去了?

一、被蜘蛛吃掉,二、被摔成肉泥,這就是最後的選擇了嗎?

大蜘蛛的身體完全懸在空中了,它像個玩兒雜耍的,兩邊繩子都各抓一根,八條腿繃的筆直筆直的,它靜靜的等待著兩條繩子的顫動平穩下來,它好保持住平衡,鬆開那邊的腿,從而轉移陣地。

隻是停頓了兩秒鍾,我就覺得身子一歪,好不容易靜下來的繩子猛然大幅度的搖擺了起來!

是林醫生在踩著崖壁狂晃個不停!我頓時領悟過來:這個時候的蜘蛛是不方便動彈的,它想等待平穩,我們就偏不能讓它平穩!一平穩小命就交代了!

“你悠著點繼續晃,我去砍它的腿。”

林醫生的手突然放開了我,他摸過我的軍刀一點點艱難的向上挪動著。此時的大蜘蛛都快被從中間撕開了,它兩邊的腿支撐的很痛苦,幅度再大一些它非得鬆開一邊不可,但如果是鬆開了另一端,我們照樣得搭上命,所以林醫生在這個時候從這邊砍了它的腿,它就隻能縮回去,並且在新腿沒有長出來以前,夠不到我們這邊來了!

麵對著這種致命怪物,無論是誰都會害怕的,即使是怪人在身邊,我也沒有把握他能輕鬆搞定蜘蛛怪。林醫生即使遇事波瀾不驚,即使他剛才能那麽冷靜睿智的告訴我要做些什麽,但我能感覺到,他在抽出我的軍刀的那一刻,手是顫抖的。

他是外科醫生出身,可不是獵人啊!

就在他和蜘蛛腿的距離隻差半米的時候,我看到了大蜘蛛預感到了危險,它居然放開了鉤在另一端的兩條長腿!

“快砍!它決心鬆開另一邊**過來了!”

我一聲驚呼,整個懸崖中都回**著我的尖叫!林醫生高舉手臂,狠狠的朝下一劃——

靠,熒光綠的體液!噴濺的半空中像下起了小雨!

我驚的都忘記了搖晃繩索,可是繩子特別劇烈的抖動了一下——大蜘蛛快痛死了吧!

林醫生沒有停頓,他抹了一把滿臉的綠濃,操起軍刀,對著第二條腿又是一劃——

太暴力了……這次他太用力,那帶著倒鉤的腿尖兒直接被砍了下來,邊噴著綠雨邊擦著我的肩膀掉落了下去!

林醫生完全砍紅了眼,我從來沒有見到他這麽發狠過!他一鼓作氣,像個人形收割機似的,以我的眼睛都來不及看清的速度,又砍下了蜘蛛精的第三條腿!

這條腿直接掉落在了我的胳膊上,它的體液很稠,腿上又有毛毛的倒鉤,居然就刮在怪人這件倒黴的衝鋒衣口袋拉鏈上了!

我感到繩子又是一個劇烈抖動,一下子被甩了很遠,那蜘蛛隻有一條腿鉤在這邊,終於是放棄了對我們的捕食,它撞撞跌跌的往下一墜,傷口擦到了日輪花的火折子,大幅度晃**著退回了耗子的繩索上去。

我聞到了一股什麽東西被燒焦的味道,再一看,日輪花的火折子粘到了蜘蛛的身上,而花芯小爪子又不願意鬆手,隻好帶得整個花盤都跟著它被扯過去了!

隨著花莖從蜘蛛小洞中的抽離,我看到受到了驚嚇的小蜘蛛們(雖然它們並不小),順著花莖就紛紛爬出洞來,源源不斷的聚集到了受傷的大蜘蛛身上。

我是多麽慶幸自己在試探日輪花長度的時候,沒有把它們用力全扯出來,不然的話,早在十分鍾以前,我們就被小家夥們圍剿了!

林醫生喘著粗氣回到我身邊,他一頭一臉的熒光綠色,本來就冰冷的眼睛配著殺氣十足的表情震得我是差點不敢和他靠近!

他是把力氣和勇氣都在剛才那一瞬間揮霍了出去,我接過他手裏的刀子,發覺他手心裏的汗液簡直就要把磨砂刀柄滑出去了!我急忙的扶住他搖搖晃晃的身體,也顧不得用什麽毛巾了,胡亂的就用手幫他抹臉,萬一這體液有毒可就糟了啊!

林醫生看看撤退的蜘蛛、看看我,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眼神緩和下來。我覺得他在危難時刻的挺身而出實在是英勇,接下來就該換我保護他了吧!

我取開我們糾纏在一起的攀岩繩索,打算趁著大蜘蛛無法行動的間隙,趕緊的從這兒逃離開,爬上去、或者降下來都行,隻要別讓我再遇到蜘蛛精!

可剛調整好腰間暫停的下降器,我一回頭,心裏就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