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三位船長

“絕對是你們弄錯了,邱老大和我們家是鄰居,如果那是他的船我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大媽這話讓我很摸不著頭腦,在三沙市的範圍內,不可能會出現陌生船隻啊,趙村長那邊因為我們尋人的緣故,一直在盯著海麵呢不是?

迎著我們詫異的目光,開船大媽猶豫了一會兒,才鬆口說道:“行了也犯不著隱瞞你們什麽了,那艘船雖然不是我的,但它是屬於我們家的啊,我才不會認錯呢!”

“等等,這話怎麽理解?是你家的船,但不是你的?”冬爺向遠方眺望幾眼,問道,“你兒子在超市工作,那船就是你老公的?”

“我沒有老公……戶口本上除了兒子以外,還有我老媽子啊,不過她從來都不和我們住在一起,那艘船是屬於她的。”

我想了想,開船大媽的媽媽,就是超市收銀員的外婆,也就是那個死而複生偉大烈士的妻子了,她居然也是個船長?可她的船怎麽會跑到西沙永樂環礁來?

水手老爺爺走過來,接過望遠鏡瞄了一會兒,突然用一種刮目相看的眼光對著開船大媽問道:“你母親是這艘船的船主?是白船長?”

開船大媽露出一臉自豪來:“當然啊!你們這些人都不知道吧,我媽就是白舒洋啊!”

我吃驚不小,似乎剛剛才認識這位其貌不揚的中年婦女,【白舒洋】這個名字,我們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是從借宿的那個飯店小老板的口中聽到的。

他說在南海的老一輩傳奇人物之中,目前還活著的,最著名的船長有三位,這三人分別是伍書喜、邱善、白舒洋。

前兩位我們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了,這第三位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南海英雄,我們誰也沒有想到居然是個女人,還是個烈士遺孀!而且是我們身邊開船大媽的母親!

水手老爺爺蠻鄭重的跟開船大媽握了一下手,轉頭跟我們說道,三位老船長各有所長,其中白舒洋白大船長最厲害的地方,就是海下作業的技術。卷毛的船隊曾經因為潛水設備的買賣,跟白船長有過貿易往來,勉強算半個熟人。水手老爺爺一臉的崇敬總結道,總之那位女船長能有如此盛名,當然是個非常不一般的角色了!

“這下我更不願意跟你們去晉卿了……”開船大媽自豪的神情漸漸轉成了無奈,“她執意要和我們娘倆斷絕關係啊,見她一次吵一次,她早就不是我媽了……”

“為什麽?”

“因為她越來越瘋,越來越偏執,誰的話她都聽不進去,她的話別人也聽不懂啊!”

船醫大叔打量打量大媽,勸說道:“你母親年紀應該不小了啊,對老年人總要包容一點的。”

“不是我們的問題……哎呀反正一時半會兒的說不清楚,你們也別摻合了,不是要來找邱老大的嗎,那八成他就在我媽的船上,都是老相識了。”

開船大媽似乎記起了什麽關於母親的煩心事,擺擺手不再和我們透露家事,轉身回去休息艙了。

我們剩下的人又探討了一會兒,覺得照現在的情況看來,晉卿島出現白舒洋的船隻倒也不是多麽稀奇:這個女船長精通水下作業,那麽她的船能提供最好的潛水設備,她本人能提供最多的技術指導。邱善要研究海洋以下的《更路簿》,當然最佳的合作夥伴就是這位老相識白舒洋了!

“好的,謝謝,我清楚了,你也保重。”林醫生握著手機走過來,將要掛斷時,看了看我,嘴角稍稍上揚了一下說道,“嗯……她也在,在我旁邊,再見。”

林醫生掛了電話,把手機還給了小王爺。除了記憶恢複時會引起頭痛之外,他的身體基本已無大礙了,我看著他神情自然的樣子,心說這通電話可是個好兆頭,至少他已經願意和別人交流了,電話那頭應該是已經跟他和解了的父母吧,除了劉晚庭之外,他也終於是有了點別的牽掛了。

林醫生翻過我的手掌,看了看被玻璃碎片劃破的傷口,那點皮肉小傷已經在船醫大叔的藥膏作用下愈合大半了,他輕輕的吹了吹,仔細的查看了結痂程度,才放下心來。

我覺得有些愧疚,與此相比,倒是他自己後背的傷口比較嚴重才是,到現在他的衣領處還捂著幾塊紗布呢,可我根本都沒有分出心來關心過他哪怕一次。

想了想,我還是忍著收回手,把臉別過去眺望遠方了。林醫生啊,我和你,還能不能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宿命糾葛,回到那個最讓我心暖的“小爸”時期呢?

可是已經有些變味兒了吧,即使他的記憶受到了損傷,但是我還記得他叫我“晚庭”時的表情,我最好還是在他完全康複以前保持一點距離,至少,我不想讓已經那麽混亂的關係,在他還弄不清楚我究竟是誰的時候,越陷越回不去。

沒過多久,我們筆直朝前的船隻速度明顯降了下來,現在不用借助望遠鏡也能看清楚晉卿島的輪廓了,我發現島上並不是沒有植被,而是高高低低、深深淺淺分布很不均勻罷了。整片沙灘呈現出一種很閃亮的銀白色,太陽之下簡直要發出光芒來!那種白似乎把海洋的顏色也給稀釋了,越往前靠近,海的顏色越是發淺,看起來更像是我們把船開到了一塊玻璃之上。

晉卿島是個環礁上的弧形島嶼,看起來有點像條沉睡的美人魚,我們目前的位置是抵達了美人魚的頭部,這裏的水文環境清晰,比較適宜停靠,但是白舒洋的船已經占領了最佳港口,我們隻得避開它,朝其他的方向拐彎兒了。

白舒洋的船塗著一層罕見的絳紫色油漆,靜靜的停泊在島嶼的東北方向,在碧海藍天中顯得格外的厚重。由於礁島的外沿一直伸向海洋,從人魚頭離開以後吃水線越來越低,我們的船為了避免擱淺在礁盤上,隻好在距島嶼還剩下一段距離的海洋中便停駐了。

玻璃似的海水被打破平靜,一波接著一波的浮動起來,那不可思議的淡淡的藍色看起來能夠撫慰一切不愉快的心情。我呆站在甲板上揉了揉眼睛,有那麽一瞬間,我想著如果怪人真的葬身南海了,我還不如找個借口,就這輩子就老死在這裏,陪著他的魂魄、看看這片蔚藍,每天白天出海打漁,晚上到沙灘上等等看,會不會見到起死回生的他朝我招手,就這麽湊合活下去,一直守到生命終結也跟著魂歸大海去找他算了。

汽笛一聲短促的鳴叫,發動機的轟鳴戛然而止,我們的船隻拋下了海錨。

我四下張望了一圈兒,怎麽從晉卿島的頭部轉悠半天,也隻看到白舒洋的這一艘船?卷毛呢?

正想著我們該怎麽和他匯合呢,電鈴突然被拉響,船醫大叔推著我們到休息室裏去,他打開電視,船長大人一頭扭曲到讓人匪夷的卷發出現在屏幕中,他嬉皮笑臉的朝屏幕揮了揮手:

“喲,到啦,看到你們了喲!”

“看到我們了?你在哪裏?”冬爺看了看屏幕上,從他的身後露出來的木質甲板,又看了看我們腳下的地麵,驚道,“你不在這兒,你是在……白舒洋的船上了?”

“嘿嘿嘿,好久不見,還想跟你們玩兒個捉迷藏呢,冬爺真是不給機會呀!”

“……捉個錘子啊捉!你這個老不正經的,趕緊滾過來!對了,你既然已經上了那艘船,見到了我們要找的人了嗎?”

“啊?你們在說什麽我都聽不懂耶……”卷毛這小畜生很誇張的把手放在耳朵邊扇了扇,裝傻充愣的說道,“幹嘛都那麽凶,又不是我要找人……想見誰就自己過來看看啊!”

“你……得得得,咱們下船自己過去!”冬爺氣的胡子都要翹起來了,擺擺手就要拉著我們出門。

“不醉君你在嗎?”

我剛站起來,聽到卷毛叫我,回過頭去看了看電視屏幕。

“你們想見的,除了那個船長以外,還有誰呢?”

心裏一痛,我最想見到的人是誰,這還用問嗎?可是哪有“想見就能見到”這麽簡單的事情……

我好不容易平複的心情又沮喪起來,小卷毛還在聒噪的笑嘻嘻的叫著我:

“不醉君,快來找我玩兒呀,我有禮物送你呢,來玩個尋寶遊戲好吧?”

“我沒心情,也不想再陪你玩兒陪你喝酒了,一會兒見吧,我先下船。”

我扭頭就要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卷毛這混蛋又急忙的喊叫著:

“別慌別慌,既然是尋寶遊戲,我也得給你們提供線索的呀!你看你看——”

我很不耐煩的一抬頭,那邊的屏幕晃動起來,他的欠扁的臉龐移出去,然後鏡頭拿在他手裏,直對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口袋。

“這條線索裏藏著什麽呢?我們現在就把它打開看一看!”小卷毛一邊拍攝一邊還解說上了,然後他騰出一隻手去撕開了口袋上的魔力扣——

我看到……裏麵滑落出來一條淡綠色的包裝紙,上麵有些反光,印著什麽看不清楚,不過鏡頭拉近,我在邊角處似乎看到了一顆……椰子?

椰子?包裝紙上注明了椰子口味?這是什麽,卷毛君要送給我的禮物就是海南特產的椰子粉椰子糖嗎?

鏡頭往上移動,我看到口袋的布料之上露出了一條腰帶,然後看到了……

那是什麽意思?像素有點差,隱約我好像看到了線條很不錯的腹肌?這份禮物,是一個男人躺在甲板上?

我一下子渾身血液就凝固了,他是……他是!

耗子一拍桌子跳了起來:“我了個大操!老子想起來了,剛才那是道哥褲子口袋裏,椰子味兒的能量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