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停下了手,互相對看。宜歌也想不出來,該怎麽辦。而聶東亮雖然認輸了,可是那種很感興趣的眼神,還是緊、緊地盯著她。宜歌覺得渾身不自在,眉頭打結,看起來心情很不好。生怕等下惹怒了她,事情不好收拾。聶老先生連忙上前打圓場。“小丫頭,讓你拿針繡花呢!怎麽好端端的,那針就這樣飛過來了。可嚇人了。那針頭,現在還嵌在柱子裏頭,估計是沒有人能夠把它拔出來了。我剛才還試了一下,把我這手疼得呀……”
聶老先生也是很拚命地在打哈哈了。隻可惜,他說再多,某人的關注點也根本就不在這些瑣事上頭。宜歌忽略了站在眼前的聶東亮,徑自走向聶老先生。她開口了,聲音可不那麽的愉快,可以說還有點慍怒。“我說,老先生,你不是答應我說,去太醫院了嗎?現在你跟您的孫子,居然來這裏試探我功夫來了?”
宜歌的眼神,有些嚴肅,又仿佛是假裝的。聶老先生雖然是老了,需要人尊重,可是麵對宜歌,卻多少覺得自己有些為老不尊,很不好意思地開口。“我不喜歡去看太醫。太醫院裏頭,一屋子的藥味兒難受。”
“您老,這是借口。您完全可以喊一聲,讓太醫院的老太醫過來一趟。您老這身份,他們還不趕緊過來?怎麽可能要您老親自過去聞那些難聞的氣味兒呢?您既然這麽不願意見太醫,那也沒辦法……不如……”
宜歌說著湊上前去,伸手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既然不願意,我就替你看看,究竟有沒有事。”一個勾手,眼看著自己就要摔倒。聶老先生也是夠拚命的了,一下子一個鯉魚打挺,速度飛快地站直了,並且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宜歌,老遠老遠。
“你……你想幹嘛……”看著他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宜歌都覺得好笑,忍不住掩了嘴笑,“別說我想幹什麽了,我倒是想知道老先生你,為何要假裝自己受傷了呢?難道就為了哄著我來這裏……繡花?”宜歌側過身去,看著經過一場大戰之後,稍嫌淩亂的繡房。還有那些抱頭躲著的繡娘們。宜歌深深地歎了口氣,“老先生,你瞧她們嚇得。真是罪過啊。”
聶老先生哈哈大笑。“哈哈……你還真是。我還以為你想幹什麽呢?還以為你因為老頭子算計了你,要找我算賬呢。這些繡娘們沒事。讓她們下去領賞吧。”
他大手一揮。那些個侍女連忙站起身,腳底抹油,溜得可快了。
宜歌淡淡看著眼前的一切,微微一笑,很淑女的福了福身,神態妖嬈窈窕。“老先生,我花兒也繡了,架也陪您打了。我今兒個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突然間也覺得自己好像也年輕了許多。若是換做十多年前,他也會想要有這
樣一位佳人相伴吧。好在,現在有他的孫兒替他完成這心願。他們聶家,離開皇權中心太久了。他要借這姑娘之手,讓聶家,重現輝煌。他這麽想著,嘴角額弧度,越來越大。
“老先生,那我就告辭了。”宜歌不懂他為何笑得那麽開心。甚至在他的笑容裏,還能看得出一絲絲陰謀的味道。她也想要繼續探究下去。可是不知為何,感覺到聶東亮看著自己的眼神,心裏頭覺得各種的難受。甚至還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讓她時不時都要伸出自己的手臂,來回撫摸,好平複心情。也正因為這樣的不自在,她決定還是走為上計。
見她要走,聶老先生給聶東亮使了個眼色。聶東亮收起了看好戲的心情,落落大方地走到宜歌的麵前,朝她伸出了手,作揖。“在下聶東亮,雖然不是初次見麵。卻是我們初次說話吧。請原諒在下冒昧。”
雖然眼前的這個人看上去好像很有禮貌的樣子。笑容也好,舉止也好,也沒什麽讓人特別不舒服的。可是宜歌直覺不想離他太近。終歸是她不太喜歡。有的時候,不喜歡一個人,也不需要理由的。
看宜歌在發愣,聶東亮這手就一直伸出去,也沒有想要收回來,看上去,還是老尷尬的。可是人家聶東亮,就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仿佛一點兒也沒有聽見底下宮女們的竊竊私語。宜歌不得不伸出了手,作揖。“公子言重了!奴婢不過是下人,公子實在不必說這些原諒不原諒的話。”
就在她彎腰的瞬間,那聶東亮一把端住了她兩邊的手腕,低笑道:“不敢!不敢!你可千萬不要作踐自己。你不是下人……絕對不是。”
宜歌勾唇一笑,笑得也很不自然。她想要不著痕跡地將自己的手給抽回來。可偏偏聶東亮似乎是打定主意,不給她台階下了,抓得越發緊了。他說:“你要知道,在厲奚容那裏,你是仆,並不代表,你永遠是仆。在我眼裏,你足以與我相襯。姑娘,以為如何?”
這話,便是傻子也聽得出來,他是什麽意思了。宜歌連忙甩開了他的手,往後退了好大一步,鎮定道:“公子,不可開這樣的玩笑。奴婢輕賤,怎能汙蔑了您的身份。公子要知道,我生而為仆,不會奢求自己得不到的。奴婢既為昌輝閣做事,就沒想過僭越自己的身份。”
這話聽著像是自輕自賤,可話裏話外,都是在提醒聶東亮。她雖然隻是個奴婢,好歹也是太子殿下的奴婢,他雖則姓聶,也不能無端挑釁了她。聞言,聶老先生哈哈大笑,上前打圓場。“小丫頭,你才真是誤會了我家孫兒的意思。他可不敢小瞧了你。他歡喜你呢。前兒個還求了你家主子,讓你留在他身邊辦事。這不你主子的回信剛到……”
聶老先生故意停頓了一下。方才宜歌鎮定自若的表現,他很滿
意。他想要看看知道自己的主子把她賣了,她會有什麽反應。宜歌沒有讓他失望,很鎮定地問:“請問,我家主子是怎麽回的?”
“他說難得有人看上他家愚魯的下人。願你在我孫兒身邊當好差事。不用想著回去了。”聶老先生這一番話,說得那叫一個光明正大。可是在宜歌聽來,這內裏的黑幕肯定不如他嘴上講的那麽的簡單。她不知道,她的主子,拿她交換了什麽東西。她隻知道,她被她的主子,那個口口聲聲說在乎她的那個男人,給出賣了。她的心,猶如刀絞,麵上卻隻能保持著鎮定。隻是那臉色,卻是越來越白,越來越白。近乎蒼白的臉上,強自帶著一絲倔強和決絕。
她問:“我的主子,還有什麽別的吩咐沒有?”
“沒有!”聶東亮聲音洪亮。像是一道晴天霹靂,驚動了她內心的風和日麗。她的心頭剛剛開始又烏雲密布去,又是一道驚雷,霹開了籠罩在她心上的烏雲。瞬間,下起了傾盆大雨。
心在哭泣,可是她卻是在笑。“那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必回去問我的主子。這麽說來,接下來,我要效力的,就是您了。”她看著聶東亮,眼神裏沒有透露任何一絲多餘的東西。隻是那眼睛,深邃的,仿佛是染了墨一般的漆黑。在那一片漆黑裏,看不清也找不到她深深掩埋的情緒。
聶東亮好奇,就這麽被出賣。她真的無所謂嗎?他似乎是覺得她真的無動於衷,或許是覺得堅強如她,應該什麽都能接受。他一股腦兒將一切都告訴了她,將赤,裸,裸的現實,撥開了,展現在她麵前。“姑娘既然如此明理,我也就留直說了,我跟你主子要你,並不是要你來做下人的。我要你,是想娶你為妻的。”
轟隆隆……這坦白,也太讓人吃驚了。宜歌再也忍不住了,她的雙手顫抖得厲害。她冷聲道:“我願為你效勞。然則,我的婚姻,我的主子,哦,不!厲奚容他做不了主,更逞論是你了。這點,難道厲奚容難道沒有跟你說嗎?”
“你敢直呼厲奚容的名字。看來,你是真不怕他。”聶東亮頗有興趣地撫弄著下巴,看著她,“不過,你的主子,確確實實說過。把你賜給我了。我有意娶你為妻,他還說,你的身份,頂多也就是做個妾。不必太抬舉你。不過,在我眼裏,你值得……正妻之位,我願給你……你意下如何?”
她的身份, 做妾而已,不必抬舉?宜歌簡直無法相信,從厲奚容的嘴裏,會說出這樣的話。可是她很清楚。聶東亮這個人,根本不屑說謊。他的身份,他的地位,沒必要對著她這樣一個小婢女,說謊。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的主子,從一開始,就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她太自以為是,錯得一塌糊塗。卻沒有任何資格,怨天尤人。因為,他從未承認過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