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洪烈,在宜歌的追問下。將事情,跟她說了個八,九不離十。唯一不敢告訴她的是,厲奚容在籌備和南湘兒的婚事。再過兩日,兩人就大婚了。而已宜歌也沒有將注意力集中在這點上。

她隻是抓著一件事不放,不停地問:“小皇子死了?那厲王和其美人,現在何處?”從她的神色中,可以看得出來,很是擔憂。

“從未見過你如此操心厲王。你不是一向不喜歡他嗎?”

“我不是不喜歡他,隻是他畢竟是皇帝。是因為他,我才孤家寡人的。”

“你……”南洪烈低聲道,“現在,還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是為了什麽,才在這帝都的深淵裏掙紮。其他人,都可能是為了權利。但是我知道,你的心,根本不在此。能不能告訴我,是為了什麽,你要害得自己到如此地步?”

“事到如今,我也沒必要再瞞著你了。”宜歌緩緩低下了頭,“我的全名,叫柏宜歌。我的父親是帝師。”

“柏家?”南洪烈並沒有覺得吃驚。也隻有柏家,能養出宜歌這樣的女兒吧。原來她在帝都這麽長時間,是為了追查柏帝師的死因。想至此,他的心口,似乎是被利劍給刺了一刀。他突然想起,這柏帝師被斬殺一事,他南家也是幕後黑手。

“咳……咳……”一口茶水,沒能順利落肚。一下子,嗆到了。南洪烈,不停地在咳嗽。宜歌伸手拍著他的後背,數落道:“你幹嘛?喝個水,怎麽這麽不小心?難不成,我的身世,你太吃驚了?”

“不,不是。你是柏帝師的女兒,再正常不過。你是那麽與眾不同。”南洪烈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有些不大自在。他突然想起,柏家一案發生之後。父親似乎從死刑犯中,換回了一個人。關在南家大牢裏。也不知道是什麽人,他的父親,時不時回去探望。每回一去,就是整整一天。每次回來,心情都不好。也不知是何緣故。

這麽一想,他真心覺得自己應該去大牢一趟。好好地去查一查,那人的來曆。看看和柏家這件事,他還有沒有什麽補救的辦法。

“我恨害死我爹娘的人,可是我並不會盲目地去複仇。我查出來是寧家和厲王,為了掩蓋自己的真實目的,殺害了我的父親。可是我越查越深,我發覺,除了寧家和厲王之外,似乎還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操縱著整件事。我實在不明白,當今各方勢力,究竟還有誰,一定要我父親的命不可。”

“當年,寧家是新興的貴族。他們根基並不穩固,而厲王剛上位,為了和權臣有所牽製,他重用寧家。同時,還請了你的父親出山。那時節,你父親被判刑,自然是因為新貴和舊臣的衝突,必須要有人做出犧牲。厲王,拿你父親開刀。因為你父親,空有一身名譽,卻沒有任何後台的原因。”

“我知道,權利有的時候,總是不由人做主。明知是無辜的,卻還是要被犧牲。不是嗎?”宜歌咬唇。就如此時的自己,在厲奚容的眼裏,她是無辜的。可是她還是要被

犧牲。既然南洪烈沒說。她也聽得見。外頭,那麽歡樂的歌舞笙簫,她如何不懂。隻是她不想再去在意罷了。

小皇子一死,厲王所有的禁衛軍,都交由厲奚容管轄。大司馬即便是不肯,但是厲奚容登基的可能,已經沒有辦法轉圜。如今南家,也是時候出力了。這個時候出力,日後自然是尊榮無限。這一些,南洪烈不說,她也猜得出來。隻一點,她並沒有想要去計較。男家和她無冤無仇。

“寧家,除了寧四爺,估計其他人,是好不了了。你的仇,也算報了。”南洪烈定了定心神,絞盡腦汁,想要讓她寬慰一些罷了。“厲王,經此一事,不死也廢。你是不是,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功成身退?宜歌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得萬般無奈。“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我知道,我也該走了。厲奚容就要和你妹妹完婚了。我再不走,你怕我看了難免傷心。你真當我是天真的少女嗎?會相信那些沾了蜜的語言?”

厲奚容,是什麽樣的人,她一早就清楚。是自己愛上的人,她無怨也隻能無悔,罷了。

“那你……走嗎?”

“我不走。”宜歌低垂下頭,“不知為何走,也不知道往哪裏去?在這裏,即便是心如死灰,也好過空茫茫的一片,好幹淨。”

她不是不想走,隻是不知往何處去罷了。

南洪烈沉默,不說話。宜歌深吸了口氣,“厲奚容要娶你妹了,就這幾日的事兒吧。我也該回去了,好歹也操辦一下。不然又該說我偷懶了。”

“你……何苦呢?”南洪烈抓住她的手。宜歌回頭看他。眼神平靜。隻是那死寂一般的黑色,太過沉重,他不敢不放手。“你再休息一下, 我等下送你回去。”

宜歌沉默點頭,閉上眼休息。一個時辰過後,宜歌覺得自己的肚子,不知為何,一點一點抽緊,很不舒服。她又不敢告訴南洪烈。揣度著,大概是連日來沒有吃東西,一下子吃進去,吃壞了。

她要走,南洪烈,也沒有辦法。隻得派了馬車,送她回宮。

話說,厲奚容這幾天忙著部署宮內宮外的一切事宜。宜歌不在身邊,也沒來得及去查。這一日,入夜十分,聽見侍從來報。說宜歌回來了。二話不說,就把她給喊了過來。

宜歌原本想著回自己的房間,好好休息一下。厲奚容叫了,她也不敢不去。更準確地說,她也想見他了。多日不見,她不知道,他是何近況。可是當她忍著不適,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臉色有多麽的難看。

反而問她:“聶老先生派了人來問我。他替他的孫子,來聘你為妻的。你意下如何?”

宜歌聽後一愣,冷笑道:“我意下如何?殿下,你不要跟我說,你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對我的?你還這樣問我?”

聞言,奚容眉頭一簇。他這些天忙,沒在意這幾日她跑去哪兒了。他不問,她不說也就罷了,還這種態度。心裏不悅,開口的時候

,聲音滿是怒火。“他們怎麽對的你?聶家好歹也是大家族,聘你為妻,難道還委屈你了不曾?”

“殿下的意思是,我該答應?”宜歌突然間覺得自己好可笑。眼巴巴的跑回來,以為他多少會安慰一下自己,如今卻是這樣的結局。她微微側過頭,不去看他。不看他,似乎眼淚也好忍得住一點。

“隨你。我這裏不需要你了。”他說的是氣話,他在最緊張最緊要的時刻,她不在身邊。現在一回來,還一副要質問他的意思。他也委屈,他並不想娶南湘兒,他也是迫於無奈。她似乎並不願意體諒。

“如此!”宜歌一愣,旋即笑了,轉身離開。他並沒有,追上前來。

離開書房的時候,她的腰還是直挺挺的。可是以離開他的視線,她就再也站不住了。腹內的痛,翻江倒海。她,就站在紫藤架下,在他們曾經最甜蜜的石桌邊,吐了。

將肚子裏的,剛吃進去的,吐了個幹淨。眼淚,混合著嘔吐物,身體裏所有的東西都被吐出來了。仿佛連悲傷也被吐出來了。她站起身,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就像是一個被抽去了靈魂的軀殼,飄過那充滿了回憶的紫藤架,飄向屬於她的那個小房間。她想要走,可是她連走的力氣都沒有。她隻是想要睡一覺,睡她個天翻地覆。其他一切,都與她無關。

她將自己關在房間裏,睡覺。

外頭厲奚容怒火衝衝,見她一副淡定的樣子,也暗自覺得好笑。索性也就不理會了。再者,他瞞著她要大婚。雖然以她的本事,肯定知道了。隻是他沒親口跟她說而已。他不說,隻是希望她明白,不是他親口說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一夜無眠,醒來之後。很快就是他大婚的好日子。而宜歌,則沉沉睡著。昌輝閣裏的人,並不怎麽忙碌。在厲奚容的授意下, 他們對即將成為他們主母的女人,也並不怎麽在意。昌輝閣裏,甚至也沒有張燈結彩。連紅緞子都沒有掛起來。紅燈籠倒是零零星星地掛了幾個。

安婧從外進來,匆匆忙忙的。奚容手頭有無數的奏折,在批閱。安婧進來也不說閑話,開口道:“誌逸已經掌控了京城的禁衛軍了。大司馬那把,雖然已經在調動兵馬。不過肯定沒有我們快。我們勝券在握。”

“恩!”奚容淡淡應了一聲。對寧誌逸的能力,他還是很信任的。“那麽朝堂之上的文臣,你處理得怎麽樣了?”

“文臣一向是牆頭草。隻要誌逸那邊穩住了,我這邊不會有事。”安婧說著深吸了口氣,“隻是南大人那裏……”

“他們的軍姿一到,我們才穩操勝券。看南家最近的行動,軍姿應該已經備妥。隻等著明天,本宮和南湘兒成婚。他們就會送過來……”

“屬下,認為南大人可能會提早將物資送過來。”安婧說著微微低下了頭,“而且很可能,南大人會提出,不要聯姻……”

“怎麽說?”奚容挑眉,靜待後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