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寧府前停了片刻。聽說是太子殿下親臨,寧府敞開了大門迎接。場麵安排地很得體。宜歌跟在奚容身後,看著阿諛奉承的諂笑的臉。隻覺得要想在這樣的世道裏活下來,得學會假笑。
恍恍惚惚的,前麵的人停下來她都不知道。知道奚容一把扯住她的手,她才猛地抬起頭來。猛然察覺到自己居然和厲奚容走到了比肩的位置。而寧將軍,帶著一幹人等正下跪請安。她連忙後退。隻是這不合規矩的一幕,一早已經被有心人看見了。想要躲開,是不可能的。
且說,這邊厲奚容受了禮,便跟著寧將軍往寧老太太的朱樓走去。朱樓依舊是顏色鮮豔。即便是寧老太太病著,這裏也是熱熱鬧鬧的。老太太一向喜歡熱鬧,宜歌倒是覺得這樣的心性,想要生病都很難。
才走進去,那寧將軍就大聲地嗬斥開來了。“你們這群小蹄子,老太太生病了,還在這裏瞎胡鬧。成日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沒心沒肺的。往日裏老太天都白寵你們了。”
“老爺……”嬌滴滴的聲音傳來,有個長相甜美的妾侍站起身,迎了過來,“就是老太太身子不舒服,我們才過來陪她說說話。開心了,病也好得快了。”
“那怎麽隻見你們在外頭瞎胡鬧。老太太一個人在裏麵?”
那侍妾上前攬過了寧將軍的手臂,嬌俏地笑。“哪能啊,裏頭有兩個丫頭,老太太可喜歡她們熬的粥了。她們服侍老太太喝粥,我們怕打擾到老太太,胃口要是不好了,可就罪過了。這才出來的。”
“老太太都病了,小心些。”寧將軍冷著臉,將那侍妾的手推了開去,側身對奚容說,“讓太子殿下見笑了。”
奚容淡漠地點了點頭,“本宮奉命前來探視老太太,這個時候進去,恐怕打擾了老太太。本宮可以稍等。”
“那就再好不過了。”寧將軍可不覺得這是什麽,值得開心的事。奚容往花廳裏一坐,除了寧將軍,所有人都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
“寧夫人不在家嗎?”奚容喝著茶,看似不經意,實則是深思過後才問的。寧家那幾個公子出門辦差不在,倒是能理解。當家主母不在,實在是匪夷所思。
隻見寧將軍臉色一沉,幹笑道:“不瞞太子殿下,實是家有悍妻。這些日子,老夫納了一個小妾,賤內一氣之下,閉門不出,已經三日了。”
“這就是寧夫人的不是了。當家主母,可不能那麽任性。如今老太太臥病在床,她怎可不侍奉在側?”按理說,隻是家長裏短的事,一時之間,宜歌都猜不透自家主子式要做些什麽?
“小柏,帶幾個人去把寧夫人請來。”
寧將軍連忙站起身,“老臣治內不嚴,還請太子殿下恕罪。這就差人去請,不敢勞煩殿下的人。”
“寧老將軍,本宮是晚輩,原不該過問你的家事。隻是來之前,父皇特意吩咐了本宮,好好勸勸夫人。”
“此時居然驚動了陛下?”寧老將軍皺起眉頭,“她何時進過宮嗎?”
“寧將軍,夫人
是已過世的老軍師膝下獨女。當年,你娶她的時候,可是發過誓,對她好的。她和皇後娘娘一直都有書信往來。信中提及已過世的老軍師,言辭之間頗為激烈。皇後便告知了父皇。此番前來,探視老太太是其一,其二是關懷一下寧夫人,以免生出什麽事端。”
“如此!”寧將軍實在不知自己的夫人居然如此大膽。火急火燎地派人去請,宜歌也光明正大地跟了過去。
內裏聽聞此事的老太太,哪裏還喝得下粥。連忙命落霞和水雲跟著一起去。兩人匆忙出來,見到宜歌,著實嚇了一跳。不過還好當時一片混亂,也沒有人懷疑她們如此怪異的表情。
一行人匆忙趕去寧夫人的住處。在朱樓的門口,宜歌撞到了一個人。那人一身黑衣,低低地說了一句:“抱歉!”
這個人的聲音好熟悉!一閃神,那人已經遠去,宜歌回頭望去,那個人的身影也很熟悉,似乎是在哪裏見過。這些天,出了太子府,她沒去什麽別的地方,肯定是太子府裏遇見的。還沒來得及細想,有人拖著她一路走著。一路上侍女們唧唧喳喳。也沒有留意到跟在後頭的三個人。
“寧老太太身子怎麽樣了?”
“老太太身子其實根本沒事。”水雲壓低聲,湊近宜歌。落霞則是警惕地四處張望。宜歌微微蹙眉,心下隱約不安。“裝病,為什麽?”
“寧二爺犯了事。寧將軍下了令,不準他回家。老太太最疼二爺。”
“想拿這件事讓寧將軍就範?”
寧二爺,真不知道是什麽事,能讓寧將軍生這麽大氣,還真該去查查。問完話後,落霞和水雲就湊上前去和府裏的人一起聊了起來。隻剩宜歌一個人,慢悠悠地跟在後頭。
很快,一行人請來了寧夫人。
“夫人!給夫人請安。”她才走進來,方才還有說有笑的侍妾們,都顫顫巍巍地跪了下來。
“見過太子殿下。”寧夫人一見奚容,端莊地請了個安。
“夫人不必客氣,快請坐。”
話音才落,一陣咳嗽聲響起。寧老太太在落霞和水雲的攙扶下,走了出來。一臉蒼白,病容憔悴,對著奚容就要請安。一旁的宜歌連忙上前攙住。
“老太太身體不適,原不能下榻。怎麽出來了,快扶老太太坐下。”奚容擱下了手上的茶盞,一雙丹鳳眼,輕輕掃過宜歌的臉。
老太太見是宜歌來扶她,一雙幹枯的手緊緊拽著她的手臂,幾乎要扣下一塊肉來。盯著她的眼神帶著點惡毒的光芒。宜歌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自己離開寧府之後,可是一個口信都沒有捎給寧老太太的。
估計老太太也知道自己是巴不得快點脫離她的魔爪的吧。
扶著她坐下後,宜歌退回了奚容身後。
“老夫人。”一幹人等還跪著呢,見到了老夫人就跟見到了救星一樣。
“都跪著幹什麽,起來吧。”
“娘!”寧夫人顯然是氣難平。而老太太一出來就這麽不給她麵子,讓她心裏頭更加難
受。可老太太的身份擺在那裏,她也不能說什麽。
“太子殿下特意來看望老身,實在是不敢當。”
“老太太言重了。父皇很擔心你。”
“多謝陛下天恩。”提及皇帝,寧老太太一臉敬畏和自豪。奚容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寧夫人。此時她的情緒也平靜下來了。這一批人跟著他父皇一起打下天下來,如今都過世了。剩下的遺孀和子女,是一批死忠於自己父皇的人。
這群人自視甚高。寧家有寧老太太一天,寧夫人也不會鬧出什麽大事。這可真不好辦了。
奚容端起了茶盞,看著眼前和和樂樂的一家人。絮叨了片刻,把賞賜的東西一一讓人送進來後,奚容就告辭了。
寧將軍一路送出門。上馬車前,奚容故作深沉道:“寧將軍,夫人和皇後娘娘一向交好。有些事,將軍需謹慎。”
寧將軍正色道:“多謝殿下提醒。”
上了馬車,宜歌疑惑不解地問:“主子為什麽要特意提醒寧將軍關於夫人和皇後的事?”
“寧家家大業大權大,斷不會依附皇後。而寧夫人閨中的時候和皇後是好友。這麽多年以來,關係還是這麽好。寧將軍要是有心,自然是要防備的。”
“閨中好友而已,不過是發發牢騷。不會涉及政事,又沒什麽用處。”
奚容伸手敲了下她的頭,“豬!”
“主子……”宜歌咬牙切齒地衝著他嘶吼。奚容好整以暇地靠在車廂上,但笑不語。他發覺和她在一起,笑並不是一件難事。
“種下一顆懷疑的種子,總有一天會生根發芽。”
宜歌恍然大悟。
回到皇城,已近正午。聽人說海岩神醫被召進了宮,給厲王把過脈。隻聽說情況似乎不太好。這個時候,厲王讓海岩神醫去宣德宮,看儷妃去了。
聽說了這一切,厲奚容居然毫無反應。隻是回自己宮裏,傳了午膳。
宜歌納悶,“主子,我們不去儷妃宮裏嗎?”
“有什麽好去的。”
“神醫在看儷妃娘娘,你不該去關心一下嗎?”
“這些麵上的功夫,本宮不做,母妃也明白。倒是你似乎很著急想要見見這位神醫。”
“嘿嘿……”宜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忙著布菜。
奚容接了她遞過來的筷子,難得好心地提前讓她知道。“過兩天你就能看見他了。我請了他,喝酒。”
“真的?”宜歌喜上眉梢,布菜更殷勤了。
突然她想起白天的那個人。和楚紅在一起的那個人!“啊!”
“怎麽了?”奚容皺著眉,吞下了卡在喉嚨裏的菜,“什麽事大驚小怪的?”
“主子,是不是安插了人在寧府?”
奚容神色一淩,“你是從何得知的?”
宜歌見他神色如此淩厲,心下一驚。不知何時,自己對他的防備居然變得這麽低。這麽重要的事,居然沒經過腦子就說出來。為自己的這點改變,她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