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紗窗輕啟,微風吹來,帶著一絲絲的涼意。宜歌坐在榻前,支著手看著外頭的夜空。漆黑的夜空裏有閃閃爍爍的明亮的星。
風吹起她的鬢發。她的側臉看上去,充滿悲傷。
奚容從榻上翻身坐起,看著窗前的人影,問道:“夜深了,可是有什麽事睡不著嗎?”
“主子不也是翻來覆去,沒睡著嗎?”他要她守夜,存心是有私心的。兩個人日夜形影不離。怎麽樣都能培養出堅定的感情吧。也隻有這般知根知底,他以為她的心就算是堅如磐石也有軟化的一天吧。可是今夜,當她輕易將自己的脆弱展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奚容並不覺得開心。他清楚的知道:她是為另一個男人而心慌意亂。
這個認知讓他輾轉難眠。高傲如他,是不可能開口去問的。他認定的人,無論如何,都要得到。僅此而已!
“本宮沒睡,還不是因為你!”語帶責備之意,宜歌沉默低下了頭。“奴婢不知,還請殿下恕罪。”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聽不真切。不似她以往的聲音,充滿了活力。奚容好奇,是什麽讓她如此的落寞。或許那個婉言,讓她萌生了退意罷。
夜,深了。她躺在外間,和他隻隔開了一道紗簾。彼此對望身影綽約。聽著風聲,宜歌沉沉睡著。夢裏是一片旖旎的桃花色。她夢回了那個春天。那個少年淺笑低語:“人麵桃花相映紅!”
他在笑,一身純白的衣裳在桃花從中招搖。可不知為何他笑著笑著,笑容不見了,他的白衣被潑上了墨汁,一點點暈染開來。漸漸地被染成了黑色。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一身玄衣,站在桃花從中。是那個玄衣少年嗎?
夢裏的宜歌納悶。她不明白,為何眼前一黑一白兩道身影開始交錯。分不清,究竟誰是誰?
“你叫什麽名字?”夢裏的她開口喊。可惜已經來不及,那兩人已經離去。她有一種感覺,她將永遠也不知道答案。心,好慌亂!
宜歌猛地驚醒,一身冷汗。後背覺得暖烘烘的,宜歌回頭。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原來,天已經亮了。她猶自陷在那個夢裏。
那個夢,是怎麽回事?
“姑娘,主子已經起身了。”她才醒來,就有小宮女上前說話。宜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冷冰冰一片,恍恍惚惚地問了一句。“什麽時辰了?”
“回姑娘,已經午時了。”
“什麽?”日上三竿,她居然渾然不覺。隻是全身黏糊糊的,加上時間反正也不早了。便讓宮女準備了熱水,準備沐浴後再說。
木桶裏,鋪滿了鮮花。紅豔豔一片。宜歌迫不及待地進入水中,長長的黑發鋪散開來。溫暖的手滋潤著她冰冷的手腳,宜歌不由得發出了感歎:“真舒服!”
“真該帶你去溫泉的。”熟悉的男聲響起。宜歌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這才向後
望去。
他並沒有走進來。隔了屏風,在外頭和她說話。饒是如此,宜歌亦是覺得氣急敗壞。“主子,你不知道女子閨房不能隨便進入的嗎?何況我還在沐浴。”
“又沒有看見。再說了,下人是沒有閨房的。”講白了,她住的地方都是他的。他不覺得有什麽地方是他不可以進來的。他真的沒有冒犯人的自覺。
自打知道他進來了,宜歌火速地換好了衣裳。聽他這麽說,一股無名火上竄。她披著一頭濕嗒嗒的頭發,衝了出來,對著他大吼。“正如主子所言,下人是沒有閨房的。下人講白了就是主子的東西。那很好,這裏留給你,下人這就滾——”
這火氣撒得不是一般的大。怒吼過後,甩頭就走。因為在氣頭上,隻想著快點離開這裏。她的腳步匆匆,一個提氣就往外衝了。
奚容隻是一愣,反應過來的,再追出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她的人影都不見了。宜歌原本隻是生氣,跑出來之後才知曉自己是沒地方去了。身上的衣裳倒是沒問題,可是頭發濕濕的,風吹過來,直打噴嚏。想回去來著,可是沒臉回去了。畢竟是她先發火的。
披頭散發的,手上又拿著奚容給的玉佩。一路出了皇宮,居然沒有一個人敢攔她。一個人,一個女人,就這樣走在路上。從她身邊走過的人,都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宜歌是第一次,一個人,在大白天,走上皇城的街道。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看著那些琳琅滿目的商品。
第一次,她發覺,皇城真的很美,真的很繁華。突然她看見了擺在攤上的折扇,在隨風搖擺。她停住了腳步。
“姑娘,來看看折扇。都是自家做的,可精致了。”宜歌沉默,看著那折扇,伸出手輕輕撫弄。
“姑娘喜歡哪把?”宜歌回過神來衝著那老板一笑,“曾經我也有一把折扇,被我撕壞了。老板你家的折扇真的很漂亮,讓我想起了我自己原來的折扇!”
“壞了?”那老板慈眉善目的,“能不能拿來我給你看看。”
宜歌沒有抱什麽希望,隻是拿出來讓那人看了看。
“能修好的,隻是需要的時間多一點,姑娘不如坐在這裏等等?”
宜歌高興極了,搬了在椅子在一旁等了起來。看著那老板認認真真的模樣,擔心影響他做生意,就順勢給他買起了扇子。
長相甜美的女子,聲音也甜美。一吆喝吸引了一大把的人前來買扇子。這邊廂宜歌的生意做得火火熱熱的。另一邊老板也開開心心地修補著扇子。
時間就這樣快速地飛快閃過。很快就日暮了。
自如今以來,宜歌沒有一天這麽悠閑過。就這樣為了父親的折扇,花費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做著沒有任何目的的事情。這樣的時光,真的好悠閑。當宜歌拿到已經修繕好的折扇,雖然還可以看見那淡淡的撕裂的碎紋。感動得淚流滿麵。
“怎麽
?姑娘不滿意?”老板慌了。
宜歌搖了搖頭,“不!很好!我隻是沒想到老板的手藝這麽好,還能拿著它,我覺得很幸福。謝謝!”宜歌不知道怎麽感謝他,想要從懷裏拿錢,發覺自己出來得急,沒有帶錢。她一臉愧疚,“老板,我出來的著急,沒有來得及帶銀子,我下次再帶過來給你……”
“姑娘說什麽話,今天有你,我的扇子都賣光了。”看著攤位上剩下的,僅有的兩把扇子,老板笑得咧開了嘴。“要不是有姑娘,我這麽多的扇子,得賣上十天半個月的。”他說著抓起了那兩把折扇,“雖然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但是是我一把一把做出來的,拿回去扇涼還是很有用的。”
“不……不……不……”宜歌臉紅了,她都沒給錢,居然還拿別人東西。她自然是不肯的。老板急道:“姑娘是嫌棄老朽的折扇嗎?自然是的,姑娘的折扇可是出自帝師之後,尋常的折扇自然不放在眼裏。”
宜歌大吃一驚,“這裏並沒有落款。老板怎麽知道,這是出自帝師之手?”
“有幸見過帝師一麵,還為他做過折扇。記得他的字跡。”老板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姑娘能拿到帝師的手筆,想來絕非普通人。”
“是我家主子的扇子,我不小心弄壞了。今天出來本來也是有事的,現在可能沒時間了。”宜歌淡淡一笑,接過老板遞來的折扇,想起他是和父親有過交集的人,心裏邊越發覺得親近了。
“我叫胡夫。敢問姑娘如何稱呼?”老板憨笑著。
“小柏。”宜歌笑了。
“我和姑娘有緣,姑娘以後有什麽事,可以找我。雖然我隻是個小商人,不過也有用處,這一帶的人我都熟。你要找什麽人,做什麽事,我都可以幫你打聽。”
“那就先謝謝老板了!”宜歌搖晃著手上的折扇,臉上滿是笑容。
從小攤離開,天色已經很晚了。她想起了海岩,昨兒個還沒跟他說清楚自己的師傅在哪裏。現在去找他一趟,把師傅的名字以及所在地址告訴他。有勞他回去的途中去一趟,看看師傅,不知得有多好。
事情想得差不多了,宜歌就火速趕往海岩所在的客棧。她慶幸自己一早就打聽了海岩的住處。看著自己手裏的折扇,想起連禮物都有了,開心得不得了。
一路慢悠悠地走到悅來客棧。已經是月上中天。客棧已經關閉了,抬眼望去,零星還有幾個房間亮著燈。宜歌走到櫃台想要問問海岩住在何處。
櫃台裏頭沒有一個人。微弱的燭光,隻夠他看清楚一點點地方。宜歌喊了幾聲也沒有人回答。正當她準備喊得再大聲一點的時候,耳邊傳來一陣不一樣的聲響。對危險很敏感的她,立刻感覺到了不同尋常。
提氣,一個飛躍,跳上了橫梁,匍匐著,看著底下。
一個石子敲滅了那燭火。一群黑衣人在黑暗中摸索著,走了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