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問得沒話可講,奚容又不想讓她看出自己的尷尬。微微別開了臉,岔開話題,“你不累嗎?方才抱你回來,你可是睡得很沉的。”

“抱我……回來的?”宜歌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開口,聲音有點艱澀,冷汗也有要滴落的感覺,“奴婢沒記錯,奴婢是被關在太子府的吧?”

“是又如何?”他挑眉。難得她那麽乖任由自己抱著,還睡得那麽香甜。想起來都覺得是一種滿足,要知道他為了抱她忍了很久那酸臭的味道。那水牢裏的水,可不是一般的臭。

“管暴室的侍衛,說過要你坐著等我的,怎麽不聽話?”

宜歌就知道那侍衛絕對不會放過這麽好的奉承的機會。不屑一顧地開口,“奴婢是被儷妃娘娘罰進去的,不該給點麵子,在那裏受點罪嗎?”

“我母妃那邊我已經幫你處理好了,以後你安心做事。我絕對不會讓人為難你的。至少在我力所能及的地方,你是受尊重的。”他能保證的,僅此而已。宜歌滿意地點頭,“安大人,也是如此,所以才願意跟著你的,對不對?”

她很好地將自己的身份定位在他的下屬這一邊。這樣她才能心安理得地利用他對自己的好。她所能給的,也就是如此了。

“不說了!”奚容揉了揉自己的眉頭,“你不是說寧二公子的事,今天晚上要談嗎?好好休息,晚上,一起去天香閣。”

他在逃避,逃避著她的逃避。他想要的,終究是因為他自己給不了而無法要求吧。他轉身離去,黑色的長袖,從她的眼前飄過。袖口那精致的雲紋,讓人無端地覺著壓抑。他的服飾,就跟他的人一樣,讓人覺得壓抑。

午後的陽光灑落,照進了寬敞的書房。書案上,靜靜地躺著一封信。他修長的食指,輕輕地敲著桌麵。咚咚咚的聲音,聽得人滲得慌。

宜歌覺得耳朵裏癢癢的,伸手掏了掏。“主子,誰的信,不打開看看嗎?”

“海岩的。”

宜歌咬唇,“什麽時候送過來的?”她的心一沉,隱約猜到了些什麽。她不想要問了,想著離開去小廚房弄點吃的吃吃。她才想走,卻被喊住了。“那天晚上,齊家的人找到了他。我知道他會遇刺。”

“遇刺是遲早的事。隻是不可能這麽快!”宜歌側過身看著他。陽光下他的身影有些模糊。他的影子籠罩的地方,一片陰暗。“昨天晚上那些人,是我派過去的。因此你們一回太子府,我就知道了。以至於你被母妃扔進暴室,我在第一時間就趕過去了。”

“你覺得神醫他猜不出來?”

“他能不能猜出來是我做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明白自己必須堅定立場,否則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主子是不合作就威脅嗎?”宜歌挑眉,看著他身側的長劍,那把劍,殺氣太重。他這個人,殺氣也太重。

“沒有別的路。”他

開口,聲音低沉,同時閉上了沉重的眼,“有些事,是別無選擇的。你太婦人之仁。”

“我和主子不同,我沒有目的。我所做的,隻是聽從主子的吩咐。”她說罷,轉身離開。眼前這個讓人心寒的男人,她不想看。可是內心卻不受控製的,開始心疼。

小廚房裏,她忙忙碌碌。讓人采摘了新鮮的瓜果,切成薄片,放在陶瓷罐裏,慢火燉著。拿著菜刀,將一隻雞的骨頭都給剔了下來,雞還保持著原來的形狀。將雞放在罐子裏和瓜果一直煨湯。不多時,彌漫開來一陣香氣。

單是燉雞湯也就罷了,這出神入化的刀工,被廚娘看見了,傳了開來。

宜歌要是知道自己一時嘴饞會給自己惹來那麽大的麻煩。她估計打死也不願意給自己煮隻雞。要知道,現成的烤雞也是她的最愛。隻是此時此刻的她,可不知道以後的事。

此時此刻的她,端著碗,坐在後院的廊下,吹著風,吃著雞喝著湯,好不愜意。

與此同時,海岩在太子府的客房,一夜未眠。一早就聽說,昨兒個夜裏,小柏被關到暴室而後又被太子殿下給帶回宮去了。心裏頭,許多疑惑。

而那邊儷妃又請他去用膳。想起小柏身上的奇毒,決意去打聽打聽。

“神醫昨晚睡得可好?”儷妃在上座,端著鎏金的碗,姿態優雅,儀態萬千。

海岩看著她端莊典雅的笑,不覺搖了搖頭。如此高高在上的一個人,為何給人一種輕浮無禮的感覺。“回儷妃娘娘,昨兒個夜裏,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儷妃娘娘。實在是不知為何,還請儷妃娘娘代為解答。”

“哦?”儷妃掩嘴輕笑,“少年郎的夢裏,還有老婦?”

“草民夢見儷妃娘娘身著大紅嫁衣,款款踏入大殿,母儀天下。”海岩自然是沒有做這個夢的。這麽問,隻不過是想看看她究竟會有什麽反應。儷妃聞言,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鬢發,輕笑了一聲,“這麽大歲數了,對名利身份地位,看清了。大紅的嫁衣在身上,想來也不再是年輕時候的光景。讓神醫見笑了。”

海岩深知,儷妃一直堅持稱呼他為神醫,無非就是為了在他麵前,給他一種她並不在乎名利權勢的錯覺。譬如安靖譬如厲奚容,是把他當做海東城的城主對待的,稱呼自然不一樣。稱呼不一樣,代表著,那些人找他所求不一樣。這儷妃,分明是想要助她的兒子一臂之力,卻始終不肯言明。始終將自己當做一個病人,博取他的好感。這麽一來,他反而不好推拒她的親近。

“神醫為何不說話?”儷妃見他沉默不語,便笑著讓人布菜。海岩吃著那精致的小菜,食不知味。“草民還有一事,不知能不能請儷妃娘娘幫忙一二。”

“神醫但說無妨!”

“昨夜遇刺,如今想來,實在是心有餘悸。在京城,與草民而言,難有安全之地,還請娘娘收留。暫住府上,屆時等我

返鄉,我也好保全自身。”一席話,正中儷妃下懷,當即答應了下來。

“昨夜若不是有小柏姑娘,草民的命,也許就沒有。不知道小柏姑娘現在何處,還要跟她道謝!實在是太感謝她了。”海岩借機提到了宜歌,儷妃不覺神色稍稍不自在。今兒個一早,自己安插在昌輝閣的所有人都被送了回來。每個人的舌頭都被割了。再加上,昨天她將那個丫頭關到暴室,自己的兒子,還當著府上所有人的麵將她救了出來。救了也就罷了,原本也就是讓她出來的。可她的兒子居然抱著那個女人回去了。這不是告訴所有人,那個女人,是他的人。就連他的母妃都碰不得了嗎?

“她回宮去了。”

“那真是可惜,還想著見她一麵呢。”海岩直呼遺憾,“說實在的要不是有儷妃您這樣的主子,也不會有那麽能幹的下人了。我應該謝謝娘娘您才是。”

海岩說著站起身行禮,儷妃笑道:“本宮可不敢受你這一禮。神醫改天還是自己去跟小柏說吧。她和本宮沒幹係,她是皇兒的下人。”

“殿下的人,還不就是儷妃娘娘你的人。想來殿下和娘娘您肯定是無話不談,對於殿下,您肯定是無所不知的。”

“兒子大了還不由娘呢。”儷妃笑了,有些落寞。“神醫似乎對小柏很關心?”

“確實是的,這個小柏,很有趣。求醫向她這麽直接的,還真少見。那一日,殿下邀請我前去做客。在安府,第一次遇見小柏姑娘。隻覺得她生機勃勃的,隻是幫她把了脈……”

話至此,海岩沒有再說什麽。儷妃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說:“看來我的皇兒對下人還真不是一般的好。一個下人而已,居然勞動神醫你的大駕為她把脈。真是她的福氣了。”

這麽一說,海岩心下了然。對於小柏身上所中的毒,他們兩母子,應該是不知曉的。既然和他們無關,小柏自己也一無所知。而據他所知,種這種毒的人,都是柏家後人。那麽這個小柏,究竟和柏家是什麽關係呢?

儷妃和太子,究竟知不知道,知道多少?

吃過飯後,海岩回到了自己的住處。經過一夜,他隨身的幾個奴才也找了過來。看著坐在書桌前一聲不吭的主子。一幹人等都跪了下來。

“奴才保護主子不力,還請主子責罰。”

海岩低頭看著底下那一群人,冷聲道:“我讓你們送出去的信,什麽時候到的昌輝閣?”

“回主子,那天夜裏,太子殿下就收到了。”

“可有回信?”

“沒有!”

海岩冷笑一聲,吩咐道:“退下吧!”厲奚容果然是個狠角色,逼得他那麽緊。這是逼著他早日做決定的意思嗎?那麽昨日裏小柏前來相助,到底是不是偶然,亦或者,一切都是個陰謀。但是如果是陰謀,他完全沒必要讓小柏來,畢竟,他很清楚小柏是他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