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的回答,在虛實之間。奚容斜靠在車廂上。就在這方寸之間,他的眼睛沒有落點,隻能一直盯著海岩。海岩不甚自在地別開眼,看著那隨風搖曳的車簾子,期待著小柏快些回來。奚容的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窗欞,頗有深意地問:“如果遇上這樣的毒症。海城主,可有把握查探出來?”
“海某徒有虛名而已。殿下真以為神醫就可以無所不能了?實在是這些年沒遇見什麽疑難雜症,才讓人稱了一句神醫。慚愧!慚愧!”海岩淡淡一笑,眼珠子一轉,“殿下這麽問,可是知道有什麽人,有這樣的症狀不成?”
奚容收回了自己的手,兩手交叉放在了自己的身前,輕輕鬆鬆地靠在後頭。看上去一派愜意。“不瞞海神醫,我身邊的確是有這樣一個人!”他隻不過是拋出一個誘餌,至於上不上鉤那就是海岩的事了。
“那真是可惜了,我急著離開,不然還真想找過來看看。隻聽說過,沒遇見過。”海岩的神色有點不對勁,心裏頭的疑問更加深了。如果說他知道小柏身上,有那種毒。為何直到今天才來找他問。如果在意,應該一早就問了。如此突然的問詢,難不成他是懷疑自己知道了些什麽,要對小柏不利嗎?
這麽想著,海岩心想無論如何要保住這個秘密。現在的他還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找出解藥。此番回去,他就是為了盡早找到解藥來。若是在那之前,小柏有什麽三長兩短的,他真不知道自己會怎樣。
看著他明顯的避重就輕,奚容心裏更加懷疑了。隻是他也沒想過事情可以就此明朗化,或許蒙著層霧,某些人心裏會舒服些。他挑眉,輕巧地一問:“海神醫真的想要看看那個人?”
海岩顯然是一怔,片刻後笑了。“不知現在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當然——”奚容說著推開了車窗,朝外頭看了看,“隻是,看了之後,如果真的看出什麽不妥,還請海城主代為隱瞞。畢竟她自己並不知情,本宮不希望她擔這些無謂的心。”
他的話說的這麽直白。海岩再裝作自己不知道,似乎就太不夠意思了。隻能開口道:“恕海某多嘴。前些日子,替小柏把脈的時候,是有發覺她的脈象不同於常人。隻是這麽一點細微的差別,海某還真不敢十分肯定,是不是身中奇毒。如今太子殿下這麽一說,倒是心裏多了分肯定。”
聞言,奚容臉色一變。果然,如他所料。這小柏,真的是柏宜歌。“嗬嗬——”
一聲冷笑,讓海岩覺得莫名其妙。“殿下是不相信海某所說?”
“海城主多心了。”奚容連忙回應,“本宮隻是心裏難受。她這毛病,遲早是瞞不了她的。我知道以來,一直在想辦法找解藥。無奈,這毒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別說是找解藥了,能診斷出它來的人,都沒有。如今海神醫,倒是給了本宮一絲希望。本宮如何會懷疑神醫?”
這話聽起來坦誠。就算是海岩,也無法看出究竟是真心,還是虛情假意。隻能訕訕地回了一句,“這事,海某還斷定不了。畢竟是罕見的東西,海某不想打擊殿下。海某不知道有什麽辦法可以解毒,甚至還不清楚,究竟是什麽毒。”
“這點本宮能理解。”奚容深吸了一口氣。早在他答應師傅的時候,他就知道,這柏宜歌身上的毒,絕對是個大麻煩。不然他師傅也不可能束手無策。
聞言海岩更加篤定,這厲奚容是真的知道些什麽。這天下無解之毒,無症狀之毒,潛伏在人身上這麽久都沒有知覺,這樣一件事,居然也可以如此平靜的接受。想來多少是了解的。既然如此,海岩覺得自己也不必隱瞞了。“總而言之,這病人,海某就不看了。如果日後海某有什麽方法可以幫上忙,一定不會推辭。”
他的心思就這麽簡單,也沒想要瞞著厲奚容。厲奚容一臉不解地看著他,“不知海城主,為何能如此慷慨地答應幫忙?”
“因為她救過我的命!”其實他知道,自己絕對不僅僅隻是因為小柏救過自己的命才決定這麽做的。隻是更私人的原因,他不覺得有必要告知。
“如此……”奚容微微眯起眼打量著他,似信非信的模樣。
兩人默默對視之間,宜歌端著茶水,掀開簾子從外頭走了進來。看著兩人的樣子,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怎麽了?”她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原也沒有想要得到回應。可是兩個人不知道是做賊心虛,還是怎麽回事,異口同聲道:“沒什麽!”
話出口,兩人又是看了對方一眼。宜歌瞧著兩人,覺得這兩個人之間,分明就是有什麽事。不過不是她能問的,她也隻能作罷。
她坐下後,給兩人斟了好不容易要來的茶。還被海岩給嫌棄了,“這是哪來的茶,粗茶!”
“哼——”宜歌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還好意思嫌棄。你這一路回去,山高水遠的,也不叫下人準備些好茶。這個時候還在京郊能找到人家借口茶。再遠些,看你還沒有茶吃!”
“我才說一句,你就把我說得頭都抬不起來了。看來都是我的不是,委屈你們兩位吃著粗茶!”海岩接過茶,悶頭喝起茶來。宜歌在一旁,悶笑。再然後,海岩抬起頭來。兩人相視,釋然一笑。
在一旁看著兩人的厲奚容,心裏頭泛起酸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這兩人之間,居然有了這樣的默契?他是不是錯過了很多?
十裏長亭,很快就到了。三人下馬來,宜歌依依不舍地看著海岩,眼角隱約有些淚水。真的要離別了,心裏的不舍,做不了假。海岩伸手輕撫著她的發,柔聲道:“丫頭,我這就走了。日後,有時間,定要來海城一趟。”
“知道!”宜歌鄭重頷首。她喜歡海城,去過那裏一次,就會喜歡上的地方。
海岩看著她
,眼神裏有太多的糾纏。他擔心她,舍不得她,可始終是要離開的,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等著我!”等他,找到救她的方法。
宜歌抬頭,不解地看著他。可是海岩明顯並不想解答他的疑惑。他收回自己的手。指尖驟然消失的那柔順的觸感,心頭的那絲絲不明的情愫也被抽走了。他轉身,朝著自己的馬車走去。車簾落下的那一瞬間。他一個大男人也沒有忍住那離別的淚水。
眼看著那馬車漸行漸遠。奚容開口道:“該回去了!”
宜歌沉默,接過了下人遞來的韁繩,翻身上馬。兩人一前一後,一路無言。
回到昌輝閣,奚容就回書房去了。宜歌就在外頭的紫藤架下坐著,無所事事。她知道自己應該跟過去伺候在他身邊。可是此時此刻,她並不想去。兩人之間的事,她需要時間去調節。自從她知道自己認錯人,自從她知道那年溫柔為她簪花的人是他。她就不知道該怎麽單獨麵對他了。
“喲,我道是誰呢?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不去伺候你心心念念的主子?”
南湘兒就是南湘兒,說話陰陽怪氣也硬是要用一種理直氣壯的口吻。宜歌站起身,給她請安。“給南大小姐請安。小姐見怪了,我家主子可不是奴婢能心心念念的。要說也隻能說是奴婢略盡本分而已。”
“瞧瞧你這張嘴,一點都不饒人。”南湘兒瞟了她一眼,一臉不屑地坐在了石椅上,一手指著桌上的茶盞,一手指著宜歌,神情刻薄。“真沒看出來,你一個奴婢,還可以坐在這裏,用這麽好的茶具,喝這麽好的茶?看來,你在這裏還真是地位匪淺呀!”
宜歌有些厭惡地看了一眼她塗著丹寇的手,聲音不急不緩的。“南大小姐有所不知。我家主子對下人,還是很好的。不像有的人,那麽苛刻。在這昌輝閣裏,能像我這樣喝茶偷閑的人,還是有很多的。我們隻要完成自己的分內事,就可以了。南大小姐也該學學我們家主子的氣度,畢竟是做主子的人。”
一聽這話,南湘兒氣得差點兒要跳腳。分明是在指責她為人刻薄。她哪裏忍得下這口氣。“放肆!是誰準你這麽跟本小姐說話的?”
“我家主子!”宜歌勾唇一笑,看著她,一臉的無所謂。南湘兒猛地站起身來,“你別忘了,你不過是個奴婢。我可是你家主子請來的貴客。說話要有分寸!”
“這些事,自有我家主子教導,不勞南大小姐你操心。你既然是我家主子請來的貴客,那你就吃好喝好睡好。”宜歌看著她,故意挑話刺她心口,“既然隻是個客人,在昌輝閣裏頭,始終是做不了主的。”
南湘兒被嗆得說不出話來。看眼前的宜歌也是越來越不順眼了。前兩天,見她還是一副忍讓的樣子。今天卻這樣神氣,想來肯定是厲奚容給了她什麽承諾,她才敢這樣囂張。這麽一想,南湘兒不禁開始緊張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