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剩菜剩飯,油水也稍微多了點。不過好歹是吃飽了,宜歌撫摸著滾圓的肚子,然後提了提氣,收了收腰,出了門。信步來到前院,看見厲奚容一個人在紫藤架下坐著。宜歌緩步走上前去,原本是想看看他在做些什麽。結果卻發現,他居然還有閑情逸致在這裏發呆,看天空。
宜歌退了一步,靠在遠處的石牆上。她的頭微微下垂,長發披散在肩上,遮住了她的半張臉。她的長長的睫毛,落下的影子,覆蓋住那雙深邃的眸子,還有其間那濃重的悲哀和深沉悠遠的思慮。
兩人就這樣隔著遙遠的距離,各自做著各自的夢。各自想著各自的麻煩。如果不是有侍女端著茶水,故意上前來打擾的話。兩人也許就能這樣呆上一整天。奚容接過那侍女給他的茶水,喝了一口。緩緩回過身,去看一隻站在那裏,一聲不響的宜歌。
宜歌抬起了眼看向了他,片刻後,微微側過頭,露出了一抹讓人不能捉摸的笑容。雖然格開了些距離,他還是感受到了她的溫和。那一瞬間,奚容的心頭一顫,猶如一股暖流經過,恍若夢錦。
四目相對,那流轉的目光,無意間翻卷而起的莫名的情愫,讓宜歌心裏頭一陣輕顫。她別開了眼,站起身,撣了撣袖上衣上裙裾上的灰塵。然後朝著他走去。她緩步走來,裙裾飄飄,笑語嫣然。“主子,大家小姐們,應該都來了。您是不是該去看看了?”
“安婧在,我很放心。”奚容挑眉看著她,“正在等你過來,想跟你一起去個地方。”
宜歌心裏倒是很樂意的。她根本不想去參與那群女人的事。再加上,南湘兒昨天那麽怪異的情況,她還以為自己今天是無處可逃了。這麽一想,喜孜孜地點了點頭,“主子既然都想好了要去什麽地方,怎麽不早說呢。”害得她心裏忐忑了那麽久。靠在石牆上的時候,她一直在想,有沒有什麽借口,不去呢?
這下子,得償所願了,宜歌開心得不得了。不由自主地雀躍起來。奚容看著她的笑顏,心裏頭一陣滿足。也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不知不覺的他在意的事,變成了隻要她開心就好。
正當兩人收拾妥當要出門的時候。南湘兒好似事先知道似的。恰好在這個當口出現,攔住了兩人離去的步伐。南湘兒如果和往常一樣,兩人還可以找機會離開。可偏偏是南湘兒這樣客客氣氣地開口,兩人一時之間反而不知所措起來。
“給殿下請安。”她款款有禮地福了福身,再然後看向了宜歌,衝著她非常和善地笑了一笑,眉眼彎彎,一副與人無害的模樣。“今天有花會,婉言小姐讓人準備了很多好吃的。你肯定會喜歡。我來是想問問你有沒有時間,一起去參加花會,如何?我想,小柏姑娘能在殿下身邊伺候,肯定是有過人之處的。眾位小姐,肯定也很想和小柏姑娘,好好地
處一處。也許還能得到一些有關殿下的小道消息。那樣,小柏姑娘肯定會很被她們的熱情感染的。”
她的話,聽上去是那麽的得體。眉眼彎彎的樣子,讓人不由自主地覺得真的是可愛極了。毫無心機的樣子,卻讓宜歌嗅到了濃重的陰謀的味道。
宜歌擺弄著自己的衣袖,有些不知所措。顯然她是不想去的。可是她是沒有資格,開口說不的。唯一可以“拯救”自己的,無非就是身邊的這個人了。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了眼皮看著眼前的人。厲奚容一副,‘你求我啊’的表情。宜歌心裏一陣不爽,話在嘴邊卻硬是說不出口。
南湘兒瞅準時機,伸出手熱情地攬過了宜歌的手。“小柏姑娘就不要猶豫了。看在我的麵上,去見見大家。花會上,還有好多好玩的遊戲。”
她說著朝著奚容拋了一個媚眼,含羞帶怯的。“殿下,平日裏小柏姑娘可是盡心盡職,難得有機會可以休息一下。殿下就當是體恤下屬。小柏姑娘也是需要多和女孩子接觸的。多和大家閨秀在一起,對小柏姑娘也是極有好處的。殿下以為呢?如果不介意,殿下能不能將小柏姑娘,讓給我。一天,就一天,可以嗎?”
她伸出纖細的美麗的食指,放在自己的臉邊,明眸善睞。宜歌看著眼前的她,目瞪口呆。何時,南湘兒和她的關係,變得這麽好了?還是說,自己今天是在劫難逃了。
奚容看了看南湘兒又看了看宜歌。眉頭微微皺起,再然後向上微微挑起,說不出來是什麽情緒。隻是覺得,整個人好像被一種形容不出來的氣息給籠罩著。讓兩個女人,此時此刻,連呼吸聲都開始壓抑起來。
見他遲遲不說話,南湘兒挽著宜歌就往前走。她的身子倚靠過來,壓在宜歌身上。看上去好似兩個人就像好姐妹一樣。走了幾步,南湘兒停住腳步,回頭看著奚容,微笑問詢,“殿下,要不要一起去?”
這才是她的目的!宜歌心下警覺,但是她沒有回頭。她希望他不要答應。總覺得在花會上出現,會發生一些她無法控製的事情。她不回頭,她以為他懂。隻可惜,某人並不懂她的意思,反而覺得她一言不發就跟著南湘兒走了,是特意想要去見識一下。這麽一想,奚容淡淡一笑,“本宮還有些許事務。你們先玩,等下有時間了,本宮會過去的。在昌輝閣,本宮容你們肆意妄為。你們盡歡。”
他扔下了這一句話,轉身離開。宜歌整個人僵在當場。聞言,南湘兒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玩味兒的笑容。再然後,她轉過身來,恢複了一臉的殷勤。拉著宜歌朝著花園走去,一路走著還一路說著些女兒家的私房話。連月信是什麽時候來的,都說了。
“小柏姑娘,說出來您可別笑話。記得第一次來月信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就要死了。一個人躲在**哭。結果我家的嬤嬤知道了,
笑話了我好久。”她說的興致勃勃的。宜歌的心卻一點一點的冷了下去。她不覺得,南湘兒這個人,會是這樣的人。就南家的家世,這些事情,一早就有教引的嬤嬤早就告知的。二來,她的脾氣這個樣子,如何會哭?隻是不知道她說著這些無關緊要的謊言,究竟是為哪般?
“小柏姑娘,有一件事,我很想跟你打聽一下。你可知道,太子殿下,他有沒有……有沒有……”她說著害羞地低下了頭。宜歌一臉狐疑。隻是南湘兒這樣支支吾吾的,她又心裏戒備,自然不會輕易地開口問詢。
就在她這樣低頭害羞的時間,兩人走進了花園。宜歌抬頭四望,四處打量了一下。昌輝閣東側的這個花園,原本她每日經過。這裏花早繁茂,卻都隻是些尋常花朵。實在沒有什麽花好賞的。今兒個舉辦花會,別的沒有,華麗的桌椅器具倒是擺了許許多多。來來往往的少女們,一個個穿紅著綠,往來行走間,一陣陣的胭脂味道四處蔓延。那些少女,純真美麗的臉龐上洋溢著甜甜的笑容。一個個真的是比花兒還要嬌豔,比花兒還要香上許多。
兩人剛進來。秦婉言就看見了。她坐的主桌,地勢稍稍高些。微一抬眼,就看見了兩人相攜而來。看見南湘兒,她的臉上有一抹驚慌一閃而過。她猛地站起身,往下走。她這樣的舉動,驚動了在場的閨秀們,她們停止了談笑,順著婉言走的方向望去。
在看見南湘兒的那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暫停了。也就會這一瞬間的靜寂,宜歌敏銳地察覺到,這些女人,是在害怕。她們沒見過自己,顯然她們害怕的是站在她身邊的南湘兒。
不過也隻是眨眼間。那些女人,又恢複了從容的笑容。談笑聲繼續。零星有幾個人站起來,迎向南湘兒,過來歡迎她們。
以秦婉言為首,一幹人等迎上前來。“南大小姐可來了。大家都等著你呢。快來這裏坐下。”
秦婉言看著南湘兒攬著宜歌的手。心下有些好奇。不過一個婢女,被南湘兒這樣挽著,實在是有些奇怪。她一邊說話一邊上前,不著痕跡地推開了宜歌。將南湘兒引向了主座的位置。
宜歌好容易逮到機會,以為可以逃離南湘兒的身邊。既然來了,她也沒想要逃。找了個比較偏僻的位置,趕緊坐好。可是她怎麽說也是南湘兒帶過來的人。兩人還手挽手的。她坐下之後,原本坐在她身邊的兩位小姐,連忙站起身走遠了。她的身邊空出了一圈。這樣,原本不怎麽顯眼的她,突然之間又成了一個另類的焦點。
宜歌歎了口氣,伸手去端自己麵前的茶,想著既來之則安之。好歹喝杯茶,先給自己壓壓驚。端起茶,隻是喝了一口。宜歌張開口將茶水吐進了原來的杯子裏。她的舉動很細微,旁人並沒有看出什麽來。隻是細微的舉動並沒有逃開那雙,有備而來的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