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麽可能是恰巧路過,明明就是故意為之。再加上這一雙幾乎要溺死人的雙眼,他都要懷疑這究竟是不是自家王爺了。
厲風尚且不能信服,冷凝霜又如何信服。她細細的瞧了一眼北篁夜,他當自己是三歲大的孩童不成?這謊話未免也太過拙劣了些!
“王爺夜半時分來此荒蕪之地,難不成是為了賞月?”
冷凝霜話裏有話,北篁夜卻佯裝不解,隻一味地點著頭道:“知我者阿凝也!”
這便是理直氣壯的睜眼說瞎話了!
“王爺委實雅興。”冷凝霜嘴角一抽,想了想隻得如此道。
她邁開一方蓮步徑直向前走去,水藍色的裙裾像是在隱約隱約的夜色中,**起一片漣漪。
“都搜仔細點,找不到冷大小姐,本王要了你們的命!”
這是北篁伊的聲音!
一瞬間,冷凝霜隻覺得四周靜謐得隻剩下他的聲音,心口裏像是被人戳出無數個小洞,正在一點一滴的滲出血來。
月光下,北篁伊身著一襲絳紫色長袍指揮著眾人,與漆黑的夜色幾乎融為一體,可是他這樣的人,又怎是夜色能掩蓋的?又怎是肯隱遁於夜色之中的?
他的五官依舊如記憶中一般。烏黑的兩道濃眉下有著一雙深邃的眼,隻一眼,便讓人溺在其間,無法自拔。
曾經,她為他披荊斬棘,為他浴血沙場,為他受盡謾罵侮辱,可最後她得到的又是什麽?
“凝霜,等戰事結束後,我便娶你為妻,許你皇後之位,鳳冠霞帔,紅妝十裏。”
“四皇子北篁夜同冷凝霜意圖謀反,就地正法!”
前世種種,如同電閃雷鳴一般響徹在冷凝霜的腦海,像一把細長的針,直接穿透她的心髒。
痛,真的很痛!
恨,也是真的很恨!
可她卻不得不壓下自己滿心的恨和恨,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北篁伊,你果然能幹的很,這般輕而易舉便找到了這裏。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他並非是找不到自己,隻是不想那麽快的找到自己。
他算計好每一步,隻等到她受辱之時才肯現身,便是為了將她的心牢牢攥住。
北篁伊,你可知道清白二字對於一個女子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你一心算計著我,算計著將軍府,可這一世,無論是我,還是將軍府都不會是你的墊腳石!
絕不!
北篁夜察覺到冷凝霜的異常,再向不遠處的北篁伊望去,想想便越發落寞,原來……你愛的竟還是他!
就在北篁伊轉過身幾乎快要看見冷凝霜的一瞬間,她已然動作飛快地拉起北篁夜閃到了一棵大樹後。
直待北篁伊再一次向著密林深處走去,才從樹後走了出來。
想起前世種種,北篁伊也曾擁她入懷,也曾溫潤如玉,他於她是陌上公子,身型如玉石,可時過境遷,才知自己當初究竟是怎樣的天真與無知。
淚水砸在自己的手背上形成一朵淒美的淚花,冷凝霜才反應過來,不覺中淚已然是流了滿麵。
“用這個吧!”冷凝霜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一方帕子,連忙抬起頭慌亂的接過。
北篁夜看著這般不知所措的冷凝霜,下意識的用一隻手端起她的下巴,另一隻手又極其自然的拿過帕子,細心且溫柔的替她,將臉上的淚珠一點點的擦掉。
——
初夏時分,七月流火,連空氣似乎都焦灼的湊在一起。北篁夜這樣親昵的動作,讓冷凝霜的臉更像著了火一般滾燙。
“臣女相貌醜陋,恐汙了殿下的眼。”冷凝霜逃一般的別開臉。
可北篁夜卻定定的望著她,緩緩念道:“瓠犀發皓齒,雙蛾顰翠眉。紅臉如開蓮,素膚若凝脂。小姐傾城更甚江山……”
兩人就這麽四目相對,看著北篁夜沾染著深情的眼眸,電光火石間,冷凝霜的記憶再次穿插。
她錯了,一直都錯了,原來北篁夜才是那人。
早該意識到這世上除了他,還有誰能念出那般動情合景的詩?還有誰能合上她的意?
猶記得,當年花朝盛會,有白嫩誘人的棠梨,有黏膩的風兒。
棠梨花瓣兒落了滿天,飛了漫天,伸出手去在風中,吟吟道:“瓠犀發皓齒,雙蛾顰翠眉……”
話未完,身後已然有人應身接道:“紅臉如開蓮,素膚若凝脂,小姐傾城更甚江山……”
那嗓音充滿著磁性與溫潤,她想要去看,可出門的焦急卻未覆麵紗。
未出閣的姑娘終歸是怕失了禮數,隻能遲疑……
這句話就像是一粒種子在她的心裏要破土而出,最後長成了參天大樹。
後來,她終於轉身,卻北篁伊迎麵走來……
同樣的場景像是夢境一般再次發生,冷凝霜的眼又一次的濕潤了。原來,她從一開始就愛錯了人……
冷凝霜再不肯多言,隻是腳下生風,步子邁的飛快。她不說,北篁夜便也不多問,他隻緊緊的跟在她的身後,默默地守著護著。
——
翌日。
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從青石般鋪砌而成的京城主街碾輾而過,半個時辰後,終於在將軍府門前停了下來。
“夫人,你回來了!”冷管家連忙率領將軍府眾人迎接,朝著王氏行了一禮,一雙眼睛卻是左瞄右瞥,卻隻見冷凝雪的身影,他暗暗朝著王氏點了點頭。
王氏會意,瞥了一眼跪在人群中的林嬤嬤,猛的一把抓住冷管家的胳膊,聲淚泣下道:“冷管家,快!快!你即刻派人前去青雲山,霜兒被一眾山賊擄了去,如今是生死未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