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席間眾人三五成群、低頭私語、推杯換盞、觥籌交錯,簡直好不熱鬧。

皇後笑著同北篁夜道:“一晃篁夜也幾個月沒來宮中了,本宮掛念著你,卻是見不到你的人,便是篁伊這個做兄長的也甚少露麵,你們兩個也老大不小了,該早日定下一門親事,收收心了!”

皇後說的一臉溫順,言談舉止親後自如,不帶分毫做作,更像親生母子一般。北篁夜拱了拱手,亦是笑著推脫道:“多謝母後體恤,兒臣已然心有所屬,不日便會親自上門迎親。”

皇上聞言一喜,不覺哈哈大笑道:“哦?是嗎?這倒是奇了!是哪家的小姐啊?”

皇後亦是驚喜道:“本宮也是好奇的緊,篁夜不是素來號稱逍遙散人不願成婚約束嗎?究竟是哪家的姑娘生了何等出眾的容貌,竟能令你轉了心思!”

“多謝父皇母後關心,時機到了,兒臣自會向父皇母後言明!”北篁夜拱手道。

“看來六弟是怕唐突了佳人,這才賣著關子不肯說吧!”北篁伊插話道。

言至此,四人又是一齊大笑。

冷凝霜暗自瞧著,這便是帝王之家的手足之情、母子之情,上一秒同你手足相稱、母子相稱,可下一秒便能派出刺客無數,隻為將你悉數絞殺。明知麵前之人何其陰險、何其毒辣卻還是要違心一笑。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冷凝霜默默的看著北篁夜,將他的口不對心,將他的笑容裏的落寞冰寒通通看進眼裏。驀然間,她猝不及防的陷進他黑漆漆的雙眸中。頃刻間,他眼底的冰寒悉數散盡,化作萬千柔情。

柳絮絮一直暗自看著北篁夜,確切的說,從她一進了這間屋子便一直在瞧著北篁夜。所以她自然而然的將冷凝霜同北篁夜的互動盡收眼底,她隨即深深的望了冷凝霜一眼,眸中一片陰鶩。

“你們都且下去!”這話是皇上對著一眾舞女講的,這話剛一脫口,氣氛便頃刻間沉了下來,隻當是那個不開眼的惹得君心不悅。

皇上又突然笑道:“宮中樂坊雖好,但朕相信必定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都說我大元女子能歌善舞,琴棋皆通,正巧今日各家小姐都在,有什麽本事都且拿出來瞧一瞧,也讓朕飽飽眼福。”

皇後連忙從旁附和道:“哀家覺得皇帝說的甚對,本宮中日裏看這些歌舞樂坊也覺得頗有些煩膩,今日諸位小姐若是肯賞臉,倒是也可以讓本宮開開眼。”

老夫人一雙眼猛然發亮,見皇後和皇上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高興,便心知此舉是刻意為之。皇上剛剛登基,少不得要拉攏人臣籠絡人心,這最好的方式便是賜婚納妃,借此機會一切便可以順理成章。

冷凝霜同老夫人的想法不謀而合,心中暗自一緊,若是皇上果真為自己與北篁伊賜婚,那她究竟是應還是不應?

“諸位小姐自願參與絕不強求,隻是但凡登台獻藝者,無論好壞朕皆有重賞!”皇上再次開口朗聲道。

皇後也不甘示弱,隨即對手底下的人吩咐道:“來人呐,將我精心存放著的百鳥朝鳳頭麵拿出來,今日誰技高一籌,得了哀家的心,哀家便把這頭麵送與誰。”

“是,皇後娘娘。”宮女應的極快,不多時便小心翼翼的捧著一方金絲檀木方盒走了上來。

皇後這話一出,眾女子都暗暗沸騰了起來,眼中更是含著隱隱期待。

她們心下早已認定,值得皇後拿的出手東西便絕對不是俗物。

果不其然,這一套頭麵共有三支玉釵、兩枚花鈿、一支步搖。那三支玉釵並不是尋常可見的翠玉,而是仿佛能夠滴出水來的血玉,火紅色的翡翠被精心雕琢成了梧桐葉狀,取鳳棲梧桐之意。兩枚花鈿也是做工精巧,美不勝收。

最妙的還是那一支金鳳步搖,黑色寶石為眼,層層金絲為羽,鳳凰嘴裏銜著一縷金穗,垂下來一顆上好的東珠,栩栩如生。

眾人紛紛將目光落了這套頭麵上,移不開眼睛,便是連男子見了也不免想要多瞧幾眼,足可見它精致逼人。

“這套頭麵是從前皇上為本宮製辦的,本宮歡喜的跟什麽似的,一直舍不得帶,如今年紀大了卻也不適再戴,若是今日誰得了本宮的眼,讓本宮心下歡愉,這套頭麵本宮便送給她了。”皇後笑著開口,言語間似乎留了餘地,仿若不看技藝,隻看誰能得了她的心。

冷凝霜看向那套頭麵,大紅一片,好像能夠滴出血一般,隻是不知究竟誰能當得起“百鳥朝鳳”這樣金貴的四個字。

不多時,便有人開始陸續上場了。為首的是刑部家的大小姐,彈奏了一曲高山流水,琴音瑟瑟,可堪稱繞梁三日不絕於耳。接下來是大理寺卿的二小姐,執雙筆為皇後寫下了一首好詩。京兆尹的大小姐也是不遑多讓,見此忙登台表演了一手雙麵繡,十指玲瓏,手腕翻飛。

冷凝霜隻是一直靜默的坐著,麵上帶著溫和的淺笑,無聲無息的看著場上的表演。

老夫人見了冷凝霜這般沉得住氣,不由暗自點頭,心中隻道是個有定力的好孩子。

隻是老夫人沒注意到的是,這樣的一幕同樣也被皇後盡收眼底。

冷凝霜的恬靜實實在在的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現下來的多半都是適齡的公子小姐,到了適婚的年齡,各位夫人免不了要多加留意著。

仔細打聽了得知這人正是聲名狼藉的冷凝霜不由皆是一愣,再看向那張毀了的臉便再沒了下文。

“凝雪妹妹,這當真是你的大姐姐冷凝霜嗎?傳聞中不是都說她是個蠢笨癡傻的,可當下這麽瞧著卻是不像。隻是那一張臉卻的確如同傳聞一般,過於不堪了些。”

終是有隱忍不住的世家小姐朝著將軍府的席位湊了過來,雖是不屑,但還是好奇心十足的向冷凝雪打探著。

“大姐不過是性子溫吞,不喜言語罷了,至於容貌,便也隻能說是天妒紅顏了……”冷凝雪說著,長長籲出一口氣來,可是一把團扇下的半張臉卻分明盡是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