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後,平陽公主才能明白這晚衛青所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可是,此時此刻,她僅僅是微微一笑,隻當是少年意氣風發,誇誇其口的可愛模樣。

平陽公主微微頜首,口吐蓮花:“好,本公主等你。”

一貫孤冷的衛青璨然一笑,眸底的光好似驅散寒夜的燭光似的,熠熠生輝。

這個表情,平陽公主到了許久之後,都還能記得。

平陽公主拉起衛青的手,像個長輩疼愛晚輩似的,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

她低垂羽睫,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好了,去吧,讓紅衣替你整理行裝,你早點就寢,明天卯時就要上早朝,也沒有兩三個時辰了,快去休息吧。本公主進宮,不是等閑事嗎?何必像生死離別似的。聽你姐姐的話,慎言而行。你與本公主不同,本公主再如何口無遮攔,到底是皇弟的親手足,可你全憑陛下的心情了。仔細回想,你姐姐是對的。你的確應該謹慎行事。”

“嗯,公主,你快跟我姐姐一樣囉嗦了。”衛青唇邊的那朵溫暖始終掛著,不曾消失。

“哐——”一道瓷碗破碎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同時也撕裂了夜的寂靜。

但是平陽侯府的人都等閑聽之,四下沒有任何被驚動的騷亂,反倒隨著那道碗碎的聲音,出現了喋喋不休的自怨自艾的哀歎:“好痛啊,痛死了,我快咳死了,這種藥這麽苦,我哪裏喝得下去?你們是要折騰死我嗎?狗奴才,拿這種藥給我喝,又請那種庸醫給我治,我哪裏能好啊?你們是公主的人,都是公主的人,要害死我嗎?替公主害死我,好讓你們公主再嫁,好讓你們公主快活?”

這些話,在平陽侯府裏,已經嚷嚷過千萬遍了。

然而,衛青每次聽了,都還是無法忍耐。

“唰——”他抽出了手裏的佩劍,倨傲的薄唇裏迸出一句,“待我割了他的舌|頭,看他還胡亂嚷嚷,冤枉人不?”

“算了,”平陽公主擋在了衛青麵前,無奈地長歎,“誒,隨他去吧。他太痛苦了,才會這般胡言亂語,那都是因為他太自卑,由此而生的心魔,何必與他計較?”

“也是你才不計較,公主越是寬宏大量,他越是蹭鼻子上臉。要是讓陛下知道,早就治他的罪了。”衛青嘴裏還恨著,手裏的劍卻收了鞘,動作一如既往灑脫利落。

平陽公主沒再說話,黯然著神色,默默轉身回自己的院落了。

她沒有再去看望夫君,因為從前無數次的經驗告訴她,去了也沒有用,白白被夫君指桑罵槐罷了。

公主的身份擺在那兒,曹壽不敢直接埋怨公主,不敢直接問外麵流傳的她與衛青以及許多長安貴公子的風言風語是不是真的,卻隻能幽幽怨怨,暗暗戳戳地拿奴才們撒氣,破罐子破摔。

初時,平陽公主還會解釋,還會排解。久了,見曹壽始終鑽牛角尖,也就懶得再理睬了。

有時侯,一個人過得好不好,真的就隻是自己的心態作祟,與旁人無關。

能幫自己的,也隻有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