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陛下。”
盡管依禮參見過陛下,可是所有人聽起來,還是覺得這兩個人氣焰高漲。
“平身吧,”劉徹不耐煩地白了一眼,“姑姑怎麽親自來了?這是天牢。你們並不合適在這裏出現。”
言下之意,很有逐客的意思。
可是,館陶長公主怎麽會那麽好說話,她立刻橫掃了義妁和鄭詩蘊一眼,而後問劉徹:“皇後與我的地位再尊貴,也尊貴不過陛下。陛下都能親自到天牢裏來,我們自然更加可以來。”
一句話懟得劉徹有點惱怒,他忿然冷笑:“這可就無法比了。姑姑,你也明白後宮不可幹政。朕自來審案,與你們無關。都回去吧。”
館陶長公主聞言,語氣也強硬起來:“陛下說得沒錯,的確後宮不能幹政,可是,陛下想過沒有,這兩個人,都是屬於後宮的人,理應由皇後來管。皇後乃六宮之主,由她來審合理。”
“哼!”劉徹臉色沉了下來,“由她來?屈打成招麽?看把義妁打成什麽樣子?”
陳阿嬌不服氣道:“陛下言重了,哪有‘屈打成招’?那可是她自己招認的啊。臣妾可沒有說什麽,全是白紙黑字寫著呢。冤枉她們,對臣妾有什麽好處?”
義妁這才知道真的就是陳阿嬌搞的鬼,這裏麵恐怕也有蕭漣漪的份。陳阿嬌會作惡 ,可是智慧不足。沒腦子的她想不出那麽多陰謀詭計。此事,絕對是有人從旁替她出餿主意。
而蕭漣漪……
義妁從未敢小瞧。
她能夠被劉徹看上,可又這麽久時間平安無事,可見其心計之多。義妁不免賭了氣,難道她在多情天子劉徹身邊能夠守身如玉,自己就不能做到嗎?
她心底更加堅定了破釜沉舟的決心與勇氣。
“有什麽好處,你心裏清楚?”劉徹怒了,猛地一把拍在桌子上,麵色鐵青,把在場之人都嚇了一大跳。
陳阿嬌驕縱慣了,又有親娘在身邊,嚇了一跳的同時,嘴裏並不饒人,不加思索地回嗆:“清楚什麽?陛下才要說清楚,臣妾一心一意為陛下著想,一心一意愛著陛下,又有什麽錯?”
劉徹低吼:“夠了!不要動不動就說你有多愛朕,多為朕著想。你要是真正為朕著想,就不要來煩朕,也不要來幹涉朕的事。動不動就搬請姑母,這就是你所謂的‘愛’,以長輩壓製晚輩的愛嗎?”
陳阿嬌微噏了下唇,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半步,似乎顯得有點兒心虛:“誰,誰說的?才不是這樣。這就是後宮的事情,臣妾才會關注,也怕陛下一時被美色迷了心智,怕陛下被人傷害,這才會關心過度……”
“閉嘴!”劉徹用力又捶了下桌子,咬牙切齒道,“朕怕你是心虛吧?那義妁明明沒有招供‘衛青’是幕後主謀,為什麽你們呈上來的奏本卻是寫上了 ‘衛青’的名字?”
陳皇後和館陶長公主聽了,都吃了一驚。她們吃驚的並不是鄭詩蘊反供,而是劉徹 的態度。他居然為了兩個小醫女而對她們大吼大叫的。
“陛下!”館陶長公主發話了,“難道你不知道外麵已經傳成什麽樣了嗎?平陽公主與衛青的流言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陛下九五至尊,自然不知道這些街談巷議,可是我們知道。我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上心,因為這關乎皇家顏麵。現在久病又不死的駙馬突然被毒死,任誰都會把這事和衛青聯係在一起啊?這個小醫女……”
館陶長公主快步走過去,指著鄭詩蘊的鼻子罵道,“這不過就是一個小小醫女,跟駙馬爺又不認識,八竿子扯不上關係,在太後身邊又待得好好的,她為什麽要毒死駙馬?除了受人指使還有誰?陛下,她確實招供了,這供狀就是明證。可是,陛下突然提審她,她還是怕死的,所以就撒了謊,供出她有幕後主謀,以此來減輕自己的罪行。”
館陶又轉身衝到劉徹麵前,咄咄逼人道:“陛下,我們才是真正關心你的人,你居然信一個小醫女,而不信我們。真是枉費,枉費當初我把太子拉下馬,扶持你當了皇帝,你卻是這麽不信任我們娘倆。”
劉徹的臉瞬間更是拉黑了下來:“姑母!切莫再提從前。你為什麽扶持朕,你自己心裏清楚?若非當初栗姬拒絕了你向太子提親,你怎麽會惱羞成怒,轉而將愛女許朕,借此一雪前恥。你真的是全心全意為了朕麽?”
館陶長公主悻悻然:“陛下真要這麽說就沒意思了。總之,你並不能否認,沒有我的助力,你如何當上天子?”
劉徹沉鷙地冷笑了一聲:“可笑。朕乃九五至尊,天命所歸,命中注定該當天子。就因為命中注定,上天這才派遺姑母來成就朕。若非姑母惱羞成怒,一樣也會有別的貴人前來襄助。因為,朕是天命所歸!”
劉徹將這幾個字咬得格外重,那種篤定的氣派就是“君臨天下、舍我其誰”的氣概。
一個卓越不凡的天子,最怕的就是被人抹殺自己的一切才能和成就,館陶長公主偏偏總是提過去,這讓劉徹特別惱火。
她依舊不識趣的反嗆:“哼,就連陛下都承認了我就是你的貴人,且又是你親姑姑,你如何就是不信我,反而信了一個小醫女。牙尖嘴利,狡猾開脫,就該再用上一百鞭子,她才會老實招供。”
“除了用刑,你還會用什麽?”劉徹冷冷地睨她,“請速速離開這裏。別忘了,皇後雖然可以管理後宮,但這兩個是太醫院的醫女,並不是後宮裏的女人。”
“好!陛下說話算數,”陳阿嬌抓住他的話,讓他立誓,“她們既然是醫女,不屬於後宮裏的女人,那麽請陛下保證絕對不會在將來的某一個時刻,讓她們成為後宮的女人。一旦她們成為了後宮的女人,那就該讓本宮來處置,陛下沒有意見吧?”
這種帶威脅的語氣是劉徹最反感的,因此怒火中燒,帶著鄙夷的神色沉斂道:“朕能有什麽意見?你們娘倆就是同樣的驕橫,一個用姑母之尊、貴人姿態來頤指氣使,一個仗著皇後之位來幹涉朝政。好,朕記下了,你們的良苦用心,朕早晚有一日便會還報。”
這種暗示比吼罵更讓館陶長公主與陳阿嬌動容。
她們隱約感受到陛下是真的生氣了,因此愣了下,交換了眼神,都打算將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化解開來。
因此陳阿嬌突然軟了身段撒嬌:“誒呀,陛下,說一千道一萬,就是害怕陛下被騙了。那衛青如此白眼狼,為了公主就把郡馬毒死,這樣的人如何勘以大用呢?陛下就趕緊撤了他吧。”
“哼!撤了他。”劉徹陰沉地盯著陳阿嬌,“在他剛從閩越立了功回來之後,朕撤了他,會讓多少武將寒心?可你呢……”
他一步一步逼近陳阿嬌,陳阿嬌被他肅殺的氣場以及森冷銳利的目光駭倒,往後退了一步,又一步。
“你就稱心了吧?”劉徹一字一頓地問,唇邊勾起一抹冷冷譏誚,“你最終目的,不就是為了讓衛夫人孤立無援,你好稱心如意。你這個妒婦。你的妒意已經能毀掉幾個人的性命了。朕不能再容忍你!”
一下子被戳中心事,陳阿嬌有點結舌。
館陶長公主見劉徹真的動怒了,趕緊緩下語氣道:“陛下,你這聯想有點多了吧?我們隻是為了陛下著想,查清真相,肅清陛下的身邊小人,這樣……”
“那最該肅清的就是你們倆!”劉徹猛然爆吼,“你們的眼裏還有沒有朕?到底朕是天子,還是你們?你們憑什麽替朕作主?朕身邊沒有小人,唯一僅有的就是你們!刑訊逼供,屈打成招,然後把這所謂的真相捧到朕麵前來,讓朕被人嘲笑,對吧?”
“哇——”陳阿嬌突然掩麵幹嚎起來,“陛下你怎麽這麽看臣妾?臣妾哪裏是小人?陛下難道忘了‘金屋藏嬌’了嗎?小時侯看臣妾,如珠似玉。如今卻是認為臣妾是小人,就是為了這兩個小小醫女。陛下,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她們師姐妹了?那個鄭詩蘊,她還騙了陛下,原本是為了躲避陛下故意裝醜的。陛下難道連這‘欺君之罪’都可以原諒嗎?”
劉徹感到頭疼,一直撫著額頭。
難怪聖人都說天下最難惹的就是女人。
果不其然。
明明是這娘倆做錯了事情,可是一陣亂繞,卻把話題繞得這麽遠,著實令人吃驚。劉徹被繞暈了,這兩女人,真是還偏偏不能立刻辦了她們。
這讓劉徹惱火,他輕輕揚了揚手:“朕不想同你們再說下去了。你們如何做事,朕心裏明白。現在請你們速速離開這裏,這並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趁朕還未發火之前,趕緊走人。”
陳阿嬌還想再說什麽,卻被館陶長公主拉了拉袖管,示意地搖了搖頭。
館陶長公主上前柔婉地對劉徹說道:“倘若陛下不想辦了這兩個醫女,那我倒是有一個建議,請陛下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