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湯一接聖旨,馬上帶著酷吏前往太醫院,把崔府誌押走了。

崔府誌大吃一驚,連忙喊冤,可是張湯如今已知曉局勢,哪裏容崔府誌喊冤,直接將他帶回廷尉司去。

同時衛驍帶人把太醫院翻了個底朝天,卻當真沒有見到任何可疑的東西,也未見藏人。緊接著,衛驍又在整個皇宮裏大肆搜查,也沒有發現想要找到醫書和人。

衛驍不禁大怒,非常時期想必得用非常手段。對付狡猾之人,或許嚴刑拷打更能夠出成績。

他陡然轉身徑直往廷尉司去,看見張湯正在審問崔府誌。

但是崔府誌一直搬出太後來,張湯似乎有所顧忌。

衛驍直接大踏步進來,也不看崔府誌,隻是向張湯施禮見過:“張大人,素聞大人審案,向來雷厲風行,頗有手段。也正為此,故而陛下十分重用大人。這一點,對於陛下想審又顧忌親疏而不得不容忍的對象來說,尤其重要。張大人,仕途之上,越是能替陛下排憂解難,越是升遷迅速。張大人,你可明白我的話?”

張湯點了點頭,小眼睛裏迸射著精銳的光芒。

他怎麽可能不明白?衛驍的意思,無非就是直接辦了崔府誌,管他太後、皇後,隻管陛下要不要辦他。是陛下要辦的人,怎麽做都是無罪的。

張湯在領略這些事情上的悟性最高,因此驚堂木一拍,厲喝:“崔府誌,還不快老實招來,當年你是如何覬覦義大夫的醫術,如何得到醫書,如何構陷於他?不說的話,本官隻好動刑了。”

崔府誌憤怒的眼睛都燒成紅色一片,他瞪視著衛驍,咬牙切齒的樣子,像是隨時要撲過去撕咬他似的。

他忍著怒火,向張湯求饒:“張大人,你不要聽別人一麵之辭。這個男人,和義妁有私情,隻是為了替他女人出氣,就構陷於我。如今陛下是不知道,要是知曉,一定不會饒他。你不要這個男人慫恿了。沒有任何一樣確切證據如何將我定罪。”

“哼,”衛驍冷笑,“正如你說的,需要講證據。你說我與義妁有私情,證據又何在?為了保命,大放厥辭,胡亂攀誣,陛下也不會高興。我們有沒有私情,沒有人比陛下更明白。而你呢?單是你劫擄了玉奴,威逼義妁的師父鄭無空出來作證,這一件事情,足以讓你萬劫不複。有鄭無空作證,任你如何狡辯都沒有用。”

崔府誌自知大勢不妙,忍不住哆嗦地指著衛驍道:“你太狠了。我跟你什麽仇什麽怨你要這麽對付我。你說鄭無空和玉奴,那就先找到他們來對證再說吧。你把他們找出來啊!”

崔府誌氣急敗壞地挑釁。

衛驍淡然一笑:“會的。該出現的時侯就出現了。可是,你差點害義妁受刑,你也該嚐嚐這種滋味。”

話音方落,他乍然出手,風馳電掣地繞著崔府誌轉了好幾圈,手裏的劍光閃閃嗖嗖,猶如閃電般劈了幾下,待他停下來時,崔府誌身上的衣裳已然變成碎片飄落地麵。

張湯神情錯愕,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而崔府誌瞬間惱羞成怒。

“啊啊啊——”

他氣憤地仰天狂吼。

張湯終於回過神來,反而哈哈大笑。

身為一個鬼見也愁的酷吏,平時最喜歡的就是看著犯人在他手底下被折磨得死去活來時,自身的滿足感。張湯那種冷血的本質此刻下意識地張顯出來。

可是衛驍亦同時愣住了,他原本就是線粹想教訓一下崔府誌。可是,看清楚崔府誌衣服下的背部,他卻迅速地靠過去,用力扳住崔府誌的兩臂,不讓他動彈,極目圓睜,似乎是想看清楚他背上密密麻麻的字跡。

蒼術、芸香、伽南香……等等中草藥名的辯認,讓衛驍的心一懍。

崔府誌用力掙紮了幾下,盡管他也用上了內力,奈何身上被鐵鏈腳鐐鎖著,加上衛驍也用上了內勁抓他,他再用力也根本掙不脫。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難道說,這就是《丹心奇錄》的下卷嗎?原來,到處找不到,你卻是把它刻在背上了。哼,也真是難為你了。”

衛驍喜出望外。

崔府誌還在狡辯:“這哪是什麽醫書,胡說,你放開我。我是一個禦醫,就覺得在背刻這些,死了之後,到了閻王爺那兒也可以表明我的身份。跟什麽《丹心奇錄》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你們就不要瞎猜了。”

“不要瞎猜了?哼,是不是瞎猜,讓義妁自己來看就行了。來人,去請義妁過來,順便把陛下也請來。”

衛驍徑自下令,羽林郎聽令,連忙去請人了。

崔府誌聽說,也趕緊過來看,一看也冷笑一聲,令人把一張長凳子搬來,讓崔府誌趴著,然後用繩索將崔府誌綁起來。

如此一來,崔府誌全身動彈不得,還不得不把背部都裎上。

待義妁和劉徹趕過來,眾人見過劉徹之後,劉徹和義妁前去看崔府誌的背。劉徹還特意帶了那本《丹心奇錄》的上卷來核對。

經過細細核對,發現內容雖不同,但是敘述方法,以及上卷中提及的內容目錄中,的確包含了下卷的內容。

義妁看了淚如雨下,哽咽道:“不錯。真的是下半卷醫書。陛下,真的是他。真凶就是他。他是為了得到醫書,為了得到太醫令的位置,這才害死我爹的。”

劉徹勃然大怒:“好個崔府誌,你還不招?你若是不招,朕就令人把你背上的那整張皮活活剝下來,讓人再把這本醫書下卷拓出來。而你!就受淩遲之刑,千刀萬剮。你可以考慮一下。是要招,還是要受酷刑?”

崔府誌嚇得麵如死灰,沮喪極了,大勢已去,除了認罪,還能怎麽樣?劉徹的睿智和殘忍並存。他是一個說到做到的天子。從前折磨太監宮女的手段崔府誌是再熟悉不過的。怎麽有膽量賭一把呢?

崔府誌也知道劉徹眼下是極力想討義妁的歡心,因此心裏已經十分絕望了。這幾乎就是沒有再翻盤的機會了。劉徹隻要決心讓他償命,不管證據多微乎其微,他都會處死他的。

可是,越是這樣的時刻,越是考驗一個人求生欲的時侯。而像崔府誌這樣經曆過許多波折的人,又怎麽會輕易服輸?即便知道必死無疑,也要在死前多拉幾個人陪葬。並且越把案情攪得越複雜,讓他們去查,才能夠爭取一些時間,或許死前還有一線生機。

這麽百轉千回想著,崔府誌這才回道:“陛下,臣願意招。隻不過,實話實說了之後,隻怕陛下也難以決斷。”

“哼,”劉徹冷笑,“好大的膽子,也敢揣測朕的心意。這天底下還有朕決斷不了的事情嗎?你盡管招來。”

義妁趕緊先問道:“等等,你必須先說出玉奴的下落。她究竟是生是死,你快點說。”

崔府誌頓了一下,似乎還在猶豫。

“說!”劉徹厲喝了一聲,猶如天雷般把崔府誌劈醒了。

他趕緊說道:“我說,我說,她,她在暗香樓。”

“暗香樓?什麽暗香樓?”義妁一下子想不起來,卻又覺得這個名字特別熟悉。

“不好。”衛驍說了一聲,立刻提劍抱拳道,“陛下,臣告退,親自出宮,去暗香樓把玉奴救出來。”

劉徹點了下頭。

衛驍轉身立刻奔出去了,幾名羽林郎就跟在他後麵。

也就是在衛驍離去的瞬間,記憶突然湧上了義妁的腦海。

是啊,暗香樓?那不是她第一次見到蕭漣漪的地方麽?

這個地方,是個……

天啊,這崔府誌也太歹毒了吧?玉奴冰清玉潔,怎麽能到那種地方去?

義妁臉色忽然白了,然後猛地撲上去,拚命捶打著崔府誌,嘴裏罵著:“該死的大混蛋!你這個該下十八層地獄的魔鬼。你到底要害多少人?你簡直就是我們身為醫者裏麵的最大笑話。身為大夫,你要做的是治病救人,而不是害人。崔府誌,如果玉奴受到什麽傷害,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劉徹趕緊上前,從背後抱住了義妁,將她抱開,嘴裏溫柔地安慰著:“好了,好了,不要生氣。這個魔鬼,讓朕來處理,你消消氣,一邊休息。你等著看好了。有衛將軍去,玉奴也一定會沒事的。”

義妁總算微微平息了一下。她知道劉徹說得沒有錯。有劉徹在這裏,哪裏需要擔心什麽呢?隻需要靜靜地看著這個惡人看笑話。

劉徹道:“來人,給義妁上把椅子,賜座!”

張湯趕緊令人搬來椅子,請義妁坐下。

另外又請劉徹上座。

劉徹坐定之後,就對張湯道:“先令醫官把他背上的醫書拓下來,必須整理完畢之後,及時交到義妁手裏。之後,再打他一百鞭子,然後暫時關押。等相關證人來過之後,再行審案定罪。”

“哈哈哈——”崔府誌爆發一陣大笑,“陛下,你不是現在就要審案嗎?關於丹心案,臣可以原原本本告訴你。到時侯,就看陛下敢不敢辦了。此案並非隻是臣對於醫術的一時貪戀,所犯下的大錯。而是另有原因。就看陛下敢不敢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