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夫聞言,輕輕點了下頭,感歎道:“沒有想到,這一切就這麽突然扭轉了。遇見你和衛大人,真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義妁低頭微微笑道:“不,與我二人無關。縱是有關,也不過是趕巧罷了。娘娘的命格原本就是後命,若非我二人,遇著別的什麽人,也是一樣的結果。倒是這事落到我們頭上,反倒是我們幸運了,借著娘娘攀上了高枝。”
“咯咯,”衛子夫忍不住以袖掩嘴,輕歡地笑出聲來,“原來鄭姑娘這麽會說笑啊,嘴|巴真甜。”
紫萱也笑道:“如此這般,奴婢也替娘娘放心了。原本擔心這事還懸著呢。畢竟到時侯,陛下會不會真的和娘娘計較起來,會不會責怪娘娘,或者把娘娘趕出宮,真是心裏沒有底。可是聽到鄭姑娘這麽會說話,奴婢反倒安下心來了。”
義妁咧開嘴微笑起來,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是的,你們安心,陛下一定會對娘娘動手的,隻要聽奴婢的安排準成。不過,到時侯,娘娘可要替奴婢說話。奴婢的性命反倒是要娘娘來護周全了。”
“好,依你之言就是。”衛子夫也微笑道。
她真是親和有禮,每一個表情都像是發出肺腑,笑起來燦爛無比,凝神看人時又無比真誠。
其實衛子夫在某個時刻某種表情,或者從某個角度看去,當真與義妁有幾分神似。這也是讓義妁倍感親切的原因。
可是,衛子夫並不知曉,因為她隻見過義妁臉上有疤的樣子。
“放心,娘娘,安心等待,明天奴婢去椒房殿之前,會特意繞到長樂宮南門一趟,同衛大人商議這件事情。不過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
義妁說完又對紫萱說道:“麻煩你,把衣箱子都打開,我來替娘娘選一套衣裳,然後再替娘娘選個發髻樣式,和頭釵,首飾,將娘娘打扮一番,到時侯,你隻管替娘娘這般打扮就對了。”
紫萱聞言卻突然有點不高興:“那何必勞煩你?我原本就是侍侯娘娘這事的,你把活搶了,我做什麽?”
“放心,”義妁又好氣又好笑,“這活還會是紫萱小姐姐的,紫萱小姐姐是侍侯貴人命的,奴婢呢,是天生行醫的,絕不會搶了你的飯碗。隻不過,這次特殊,是為了取悅陛下,令陛下一眼就重新喜歡上娘娘的裝扮,奴婢心想,對此尚有幾分自信。娘娘原本就是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平日裏素靜的打扮也十分符合娘娘高潔的品質,隻不過,這次不同,是要讓陛下一眼就欲罷不能的,所以,在這素淨之中,再加上那麽一抹亮色是最好的。”
衛子夫聽了這些倒來了興致:“好,那就讓鄭姑娘試一試吧。紫萱,你去開衣箱子,別小心眼兒,本宮不會虧待你的。”
衛子夫佯怒叱責的樣子顯得無比嬌萌可愛。
那紫萱也是小孩心性,被這麽一哄就好了。
義妁過去,在衣箱裏找來找去,終於尋出一件象牙白色的雲紋縐紗袍,又找了一襲石榴紅的四喜如意織綿鑲毛鬥篷。而後又在珠寶箱裏翻找,找出了一支鑲嵌珍珠的琺琅彩步搖。
接著把衛子夫輕輕請到梳妝台前坐下,然後用心地替她梳理芙蓉歸雲髻,一邊說道:“奴婢以為,這象牙白色的雲紋縐紗袍十分適合娘娘出塵脫俗的高雅氣質。而後在冬季裏,一襲喜氣的石榴紅四喜如意織錦鑲毛鬥篷又能把娘娘襯托得令人驚|豔,配上步搖,簡直就是九天玄女下凡。”
“你這嘴,說甜就是甜,簡直就像是抹上了蜜似的。”衛子夫莞爾。
義妁梳好髻,笑著替衛子夫插上那支步搖,笑道:“娘娘想想,那滿院子裏,種滿了梅花樹。在月涼如水的夜色下,娘娘這身裝扮,臂彎挎著花籃,引頸向上,伸手去摘那樹上的梅花瓣,那是多麽好看的畫麵,若是引得那陛下,娘娘回眸一笑,唉呦,豈不是百媚生,迷倒君王心。”
“咯咯咯——”衛子夫差點倒在了紫萱懷裏,笑作一團。紫萱亦忍不住笑。
“你倒是說說,”衛子夫伸著青蔥玉指指著義妁問道,“本宮采那梅花作什麽,做做姿態賞梅不就成了嗎?”
“那不成啊,”義妁眨著機靈的大眼睛,盯著衛子夫道,“你可知道陛下最喜歡什麽糕點麽?”
“什麽糕點?”衛子夫斂了笑,眨著如同一汪秋水似的眼眸好奇地問。
義妁得意地笑道:“奴婢也是因為這些日子在皇後身邊侍侯方才知道的,陛下原來很喜歡吃梅花糕,而且必須是冰鎮的梅花糕。每次陛下駕臨椒房殿,皇後就算病得再糊塗,可也會記得吩咐宮女們替陛下備上一碟。然後陛下也很喜歡杏花酒。”
“誒,原來如此。”衛子夫歎道,“杏花酒這會兒倒是沒有,不過可以讓公主去想辦法,在宮外弄一些過來。隻是這梅花糕,明天早上本宮就令人作一些。”
“不,不是令人,而必須是娘娘親手所作,這才方顯得誠意啊。你想想,你已經失|寵|一年,陛下全無音信,隻不過是在馬車裏匆匆一會,娘娘就對陛下癡心若此,不能見陛下的日子裏,還時時記得給陛下做他最喜歡的點心,牢牢記住他的喜好,癡癡地等他,為他采梅,親自製作糕點,你說陛下怎麽能不為娘娘所感動呢?”
義妁說著說著,都要被自己感動哭了。
紫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真虧鄭姑娘想得出來,真是一個好主意。如此一來,陛下定然心軟。”
“可不是,”義妁想想也興奮,“你想呀,這個時侯娘娘卻不請求陛下的|寵|信,反而撲通一下子跪在了陛下麵前,請求陛下,陛下啊,你放臣妾走吧,你放臣妾走吧,那陛下那個心,肯定揪起來,像被貓爪撓似的,少不得立刻|寵|幸了娘娘。”
紫萱早就笑作了一團。
衛子夫聞言卻羞得滿麵通紅,輕啐著拿帕子佯打了義妁一下,嗔道:“呸,你這貧嘴的,羞不羞啊,姑娘家,說什麽|寵|幸不|寵|幸的?”
義妁輕咳了一下,一邊笑著一邊往外走:“這也是在為娘娘謀劃啊,娘娘不願聽,那奴婢就走了。”
衛子夫佯嗔道:“走吧,走吧,別再來了。”
“是的,娘娘,奴婢聽話,這就走。夜深了,娘娘早點安置吧。隻是奴婢方才所交待的話,還望娘娘千萬要聽話啊。”說著,義妁趕緊閃退了。
她可是要趕著回去的,把話說明白了就行,如果晚回去了,那人又去找解憂麻煩可就慘了。
義妁匆匆離開了清秋殿,快步走在長長的宮巷中,宮巷裏半明半暗,宮燈疏離錯落,義妁緊了緊身上的袍子,感受到寒風的涼意。
才走不久,突然之間,身後跟上來一個人,張臂把她抱住。義妁大吃一驚,厲喝:“放開我。”同時扭動著身子,向他一拳揍去。
對方“嗤嗤”笑著跳開。
那個聲音,一下子就讓義妁認出來了。然後,鼻翼下又傳來熟悉的清冽的氣息。義妁瞬間明白了,沉下了臉色。
“又是你,老是陰魂不散的跟著我做什麽?”義妁沒好氣地問著。
但是她似乎也不待他回答,轉身就環住自己,邁著小碎步往前走去。
不管怎麽樣,她現在可沒有心情和他再說話,有什麽話明天再說,她真的害怕晚回去了解憂遭殃。
“我若是不來,又怎麽能聽到有人會說那麽不要臉的話,說什麽|寵|幸不|寵|幸的呢?”衛驍趕了上來,邪壞笑著,取笑她。
義妁聞言,臉微微郝紅,可是嘴|巴卻不饒人:“你說什麽呢?那不過就是和娘娘取樂,說笑呢?倒是你,特別的窩齪。你躲在暗處偷聽女人說話,實在是不像話,不要臉的人是你才對吧。”
“好心沒好報。”衛驍沉下臉,似乎很受委屈的樣子,“我聽說今天皇後回宮,一早就找你麻煩了,椒房殿又沒你的消息,心裏不放心,這才過來看看你怎麽樣?瞞天過海是不是成功?有沒有被打?誰知道你好的很,過關了?”
“嗯,確實過關了,哈哈。”義妁忍不住開心笑道,“原來皇後看起來凶蠻得很,其實也是很好哄的。對了,衛大人,你明天可以行動了。皇後會去向陛下稟告讓宮女出宮的事情。依皇後的急性子,這件事情肯定明天就會去解決的。所以, 你或許明天晚上就可以行動了。”
“那可不行,原來你也是急性子,”衛驍立刻提醒,“你想這件事情,若是陛下允了,也還要施行,將旨意傳到宮女們耳朵裏吧,什麽都沒有聽到,你這邊倒是行動了,可不是落下了把柄嗎?你這麽聰明的人,怎麽會想不到,太得意忘形了吧。”
“對對對,看我這腦袋,怎麽會著急得想不到呢?我懂了,那就暫緩兩天吧。”義妁猛然醒悟過來。
“這樣吧,咱們訂兩天後,事不宜遲。”衛驍作了主。
義妁立刻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