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逸目睹了宋棠音這一下咒法帶走剩下兩人後,望著門外那團風飛走的方向。
這姑娘怎麽一陣一陣的,說走就走。
他倒是看清了,那陣風裏是一個突然變大的葫蘆,載著三人飛了出去。
那是修士之間用於飛行的法寶?
他到現在為止,趕路都隻能用跑的,飛行無論是像白蓮衣那樣禦風而行,還是像那個伯眼道人一樣禦劍,都做不到。
要是能有個代步的工具,想必會省事很多。
畢竟他速度再快,也還是要自己動腿跑。
他懶。
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之下,吳逸與白蓮衣走出了藥鋪。
“有個能飛的法寶還真不錯。”吳逸歎道。
白蓮衣笑道:“你不也有能一瞬無影的神通嗎?這葫蘆雖快,但你的也未必差了她。”
吳逸歎了口氣:“再快也是要自己走啊,我連禦風術都不會,最多是跳遠些。”
他說者無心,白蓮衣聽得卻是美目瞪圓,驚道:“公子這般神通,不會禦風術?”
吳逸很果斷地搖搖頭:“不會啊,我師傅又沒教我。”
白蓮衣聽來實在是不可思議,這個小弟弟之前在陽城顯露的神通已經令人大開眼界,她自己雖非名門大宗的受籙弟子,卻也是紫陽真人流傳於世的一脈大羅傳承,學的功法自然還是以玄門正宗為主。
玄門正宗講求循序漸進,以身法而論,也有神行法開始,到日行數千裏的縱地金光,再到運用天地五行之力,假借外物,讓自身遊於山河之間,縱橫天下,禦劍飛行和禦風術之類,都屬此列;到更進一步,聚得元神,匯注神體,就是身化遁光,一縱千萬裏,雖然同樣化用五行,但不再需要引動外物相助。
到最後就是霞舉飛升,騰雲駕霧,朝遊北海暮蒼梧,那已是成得仙體之境。
如此從低到高,才是正常順序,道門宗派紛繁,無論大羅正宗還是太乙玄門,總不能脫此藩籬。白蓮衣自己會禦風而行,自然也會道門基礎的縱地金光。
自打遇見吳逸起,她雖然看不清他的修為,但憑那一手穿梭無影,無跡可尋的神速,她就覺得對方雖然常說修行日子尚淺,但道行理當不在自己之下。
可到如今,吳逸卻說,他連禦風而行都不會。
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白蓮衣還是不敢置信,問道:“你師傅就沒教你其它道法?”
吳逸沒轍,隻好想了個說辭糊弄道:“一開始他老人家說要教,說道門中就有三百六十門,分什麽,‘流’,‘靜’,‘動’,‘術’等等,包含入定參玄,朝真降聖,請仙扶鸞的一大堆,我人懶嫌麻煩,就都沒學,惹得師傅在我頭頂上打了三下,背過手氣走了。”
“入定參玄,朝真降聖這些都是道門基本功,你既入門卻都不學,你那師傅竟還肯傳你神通?”白蓮衣聽他如此說,也不禁皺起眉頭,搖頭稱奇。
吳逸笑道:“我師傅打我三下,又背過手去,你猜猜是為什麽?”
白蓮衣沉吟了一會兒,又搖頭表示不解。
吳逸一邊與她同行,一邊道:“我師傅在我頭頂上打了三下,又背過手去,是讓我夜半三更,從後山去找他。我半夜出門,到了後山一處林子裏,發現他果然臥在裏頭一處洞中,他說我既能打破他盤中暗謎,還算沒笨透,有些緣分,就傳了我些保命的道術。”
他說到此處,忽然眼前一亮,轉對白蓮衣道:“不如,你教我試試?”
白蓮衣愣住了。
寶象府城外的平原上,一片空闊無人,離官道有些距離,吳逸與白蓮衣縱出了城外,站在當中。
白蓮衣兩手抱胸,瞧著吳逸這副樣子,直到現在,她也還是無法想象,這個讓自己傾心的小子,竟然連禦風術都不會。
明明剛才縱出城外時,自己即使是禦風在空中飛行,也看不清他是如何動身的,還沒越過城牆,就發現對方已經先一步站在了目的地。
“你當真不會禦風術?”她還是蹙起眉頭,又問了一次。
吳逸歎了口氣,腳下蓄力,輕輕躍起,這一跳,身如離弦之箭,直上十幾丈,跳到了半空之中,又自然落下,雙腳重重踩在地上。
這一下沒有用雲體風身,純是他本力跳起。
“我要是會的話,就不會是這麽個落地法了。”他向白蓮衣如是說道。
“你這身力氣恐怕也遠超過當世不少的九轉境高手了。”
白蓮衣也看了出來,他這一縱之下跳得固然高,但也和平常人跳躍一樣道理,跳到了高處便會自然落地。
如果是禦風術或者更高級的縱身法,那即使是從萬丈高崖而下也能落地無痕,悄無聲息。
“好吧。”
白蓮衣答應得幹脆,不過眸中一轉,又嬌然道:“不過,教了你,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哈?
吳逸對這個倒是沒什麽,白蓮衣他也不擔心會提出什麽無理要求,但出於習慣還是問道:“什麽事?”
“你先答應嘛。”
“好好好,我答應。”
“一會再說。”
白蓮衣聽他答應了也笑逐顏開,眸如粲星,卻話頭一轉,狡黠道。
吳逸正要再說些什麽,卻發現白蓮衣已經斂容正色,緞袖一擺,纖白手指翹成蘭花。
“我所修的禦風術,乃是大羅正宗一脈傳下的,列子禦風之術,風屬木,同樣屬於五行遁法的一種,以自身玄氣感應外界,與風**,從而禦風而起。”
“禦六氣,遊八極,泠然禦風,起!”
念動咒訣,白蓮衣蘭花指上,一點靈光聚於拇指與中指捏合之間,在吳逸眼裏,她周身的玄氣也在鳴動遊走,散發於外,與周圍無形之氣混合,形成淡淡的雲氣。
這雲氣,又和他自己的雲體風身發動時的雲氣有些不同,更淡一些。
白蓮衣周身揚起微風,足尖在風的簇擁之下,輕身離地,飄然而起。
她憑虛而起,衣袂飄**,在吳逸周圍遨遊翻動,身姿夭矯,宛若遊仙。飛旋了一圈,才優雅落地。
吳逸目睹了施法全過程,眼觀術法,手已經不自覺仿照白蓮衣也捏起了蘭花指,體內龍虎二氣開始交替運轉,兩股截然不同的玄氣交匯混雜的瞬間,吳逸的意識也感知到了,彌漫於外界幾乎無處不在的,氣流。
天地之氣充溢四周,隻要稍作引導,就能讓氣流順己而動。
自這個念頭剛剛在心頭湧起,吳逸也不自覺地跟著輕輕念動了口訣。
雲氣在吳逸周身盤旋湧出,以與白蓮衣截然不同的流速,奔騰而起,漫卷周身。
吳逸腳下都完全沒用力,身子就已經升騰而起,拔地飛升出十幾丈之高,瞬間越過了白蓮衣頭頂。
“這……”
白蓮衣呆立在地上,她才剛示範出咒訣,正要打算進一步解說其中運氣法門時,吳逸卻是捏了與自己一樣的咒訣,瞬間就禦風而起,甚至飛的比自己還高。
才看一眼就會了?
吳逸第一次在現實世界,體驗了身子懸空的感覺,清風裹著雲氣托住身子,纏繞四肢,下方就是大地。
這還挺簡單的。
原以為會像學身外身這些法術一樣,需要學個幾遍才能掌握,沒想到才看了一遍,念頭一起,自然而然就會了。
仔細一想,好像除了聖尊師傅教給自己的身外身和拘神法,隱身術這種,需要反複練習才能成功以外,其他的學的什麽六曜指,禦風術,都是極容易就信手拈來了。
他自然是不覺得自己是什麽天縱奇才的,學東西這麽容易,如今想想,莫非是托了《元天妙真訣》的福?
吳逸自打開始修煉《元天妙真訣》以來,基本上不說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也能說是練一天休息六天。
基於這門神功不分晝夜都能自行運轉的特性,自己就算睡著都能增進修為,從陽城到寶象府算是混到了龍虎境。
他想起了當時在苦練身外身的閑暇時間裏,聖尊師傅曾提過《元天妙真訣》的一大特性,那就是練習真訣後修習法術一竅通百竅通,諸般神通妙術,無須旁人點透,就能立刻學會,甚至融會貫通從而領悟更多術法。
因為這點,自己還被她嘲笑過學東西太慢,後麵也是花了很大功夫才練成身外身和一點點粗淺的變化術。
結果到現在,自己學禦風術卻是不知不覺看了一眼後就會了?
難道說《元天妙真訣》的這點特性被激發了出來?
恐怕未必,自己剛學完師傅給的借相法才不久,在清濁世界裏借相法同樣花費了自己不少時間。
還是說另有別的原因?
吳逸身隨意動,禦風飄飛,身子在空中劃出一道破空之痕,地上風塵驟起,身子完全如他所願,每一根手指的動作都在他掌控之中,享受著風掠過的暢快感。
身體穿行在原野之間,沒有了大地束縛,吳逸飛得比鳥兒還更加自如,轉瞬之間,地上白蓮衣的距離就被拉遠了長長一段,成了一個小得幾乎看不見的點,再一扭身,他就空中變了個角度,重整體勢準備飛回去。
等等……
吳逸剛要動身,他就想到了一個問題。
這禦風術,能不能疊上雲體風身一起用?
說試就試,他心念一動,發動了雲體風身。
下一刻,吳逸的身子在空中消失。
驚風乍起,再一次出現時,已經是在白蓮衣身後。
“這術法真是好用啊。”
等聲音出現在白蓮衣身後時,她才驟然驚覺,嚇得陡然轉身,花容失色。
她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吳逸的神速,但這屬實太過於快,動起來簡直是神鬼莫測。她縱然是九轉境,遍尋所知術法,也不知他這門神通是什麽名堂。
吳逸從她身後走出來,頗帶著些剛剛飛行成功後的得意,作了個拱手的手勢說道:“現在禦風術也學了,該說說你要讓我做什麽事了吧。”
“這事嘛,也不難。”白蓮衣白了他一眼。
她一根蔥指輕豎而起,淺笑道:“我要你也給我講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