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鐵破碎之聲乍起,光耀四周的大陣圖下,懸著的二百餘把劍,劍身寸寸碎裂,原本有靈光所係,此時變得猶如凡鐵,破碎成無數鐵片,散落插滿寶劍的荒丘之上。

幽暗境地之中,設下陣圖的陷劍使仍舊安坐懸空,眼前大陣圖下,二百餘把劍盡皆碎裂,轉眼間就隻剩下幾柄劍,孤零零懸著。

“好手段,頃刻間就滅了西河天宗二百餘個精英弟子。”

陷劍使現在也終於明白,為什麽金壁風會執意讓自己祭出“誅仙劍陣”當中的“陷仙門”,以二百多個西河天宗門人為誘餌,將此人引入陣中截殺。

借由掌教長虹真人的視線,陷劍使發現了,那個年輕人,所擁有的神通確實超乎想象。

最直接的一點在於,自己竟然無法通過長虹真人直接奪舍到他身上。

分神聖法,是他們四位掌劍使用來擴充教中幹將的重要手段,隻要能明了對方師承修為,就能一舉侵入其神魂當中,控製心神,甚至奪舍。

多少人間道門的修士,無論之前是神霄宗,還是西河天宗,天師宗,舉凡道門所出,不管大羅一脈還是太乙玄門,都難逃此法掌握。

雲辰子,伯眼道人,還有如今西河天宗舉派上下成為陷劍使掌中之物,都是源於此理。

可是,這個年輕人,按金壁風所言,應該隻有區區龍虎境修為,但到了自己所見,不光看不透對方修為師承,對方更是顯露出一手遠遠超越龍虎境所有的神通,將除了掌教等幾位長老外的西河天宗諸位精英弟子殺絕。

這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

天底下道門怎麽會有這種奇才?更離譜的是,金壁風還說過,他在陰司借助魂體截殺對方時,看出了對方除了道門傳承外,還有西方釋門神通。

現在,陷劍使也和金壁風達成了共識,這人非殺不可。

如果是道門哪家隱世仙宗門下,這神通固然了得,大不了花些功夫,日後想辦法收入門下作為己用就是,可一沾上佛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聖教上下,對佛門無一不是深惡痛絕,這點陷劍使再清楚不過。

好在如今陷仙門已開,雖然也隻是開了一部分,但陷仙門源於聖教至高大陣誅仙劍陣,就算他有天大的能耐,把裏頭的西河天宗都徹底殺絕,也絕逃不了。

接下來,就看看他會如何垂死掙紮吧。

“通天河陰魔?”

金壁風在陷仙門大陣外,聽到禦車將軍如此形容陷仙門時,第一反應是愣了一下。

通天河他知道,是西牛賀洲古車遲國的一條大河,八百裏寬,既深且急;一千多年前玄奘取經的事,他這個對佛門嫌惡的年輕左護法也偶有耳聞,但這個什麽通天河畔搶奪經書的陰魔,卻還未聽過。

或者說,通天河上有妖怪嗎?

他路過通天河時也隻徑直飛過,因為河上雖大,氣息卻沒有異樣,也就未曾下河探查,不知道禦車將軍此言是什麽意思,於是便道:“恕在下孤陋寡聞,將軍說的陰魔,很了不得嗎?”

“那是……當然了不得,相當地了不得啊。”

禦車將軍哈哈一笑而過,心裏卻在不住暗道,你們截教當真是千年萬年都沒見過世麵,那陰魔當年動不了半分玄奘和尚的正法身也就罷了,及至天亮,陽氣一盛,便自然消退,道行不足為懼,你們這勞什子陷仙門卻還洋洋自得,真是老古董。

金壁風無從得知禦車將軍袍甲下的神情,隻以為這通天河陰魔是古時強大的妖魔,也全沒聽出他話中真意,自信道:“那是自然了不得,就是大羅神仙,也逃不出此陣,將軍且放心,陣中還有一門的修士圍攻,就算他能過得了圍殺,也絕對出不了陷仙門。”

禦車將軍對他的話不置可否,隻接著問了一句:“我記得,你們教中不是有能惑人心神,直接把人拉入教門的手段嗎?怎麽對這家夥不用,反而如此大費周章?”

金壁風想到此處,也不無惋惜,輕歎道:“不瞞將軍,如果真能如此,那我早就做了,自然用不著動用如此大陣,隻是他師承來曆難以明察,我這奪舍控製的法子,需得明白對方師承修為,才能找到道心破綻,一舉成功。可是,這小子,我完全看不出他師承是哪家道門,像是道家玄門,又像是西方釋教,簡直不可思議。”

“不過,此陣門一出,萬事皆休,將軍隻要記得之前約定就是。”金壁風望著前方陷仙門形成的血紅色穹頂,充滿著好事將成的自信。

他讓陷劍使祭出陷仙門對付吳逸,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做出來給這禦車將軍看的。

禦車將軍這豬精深居流天江底,修為高深莫測,是正兒八經的大羅天仙修為,又有太清道德天尊所鑄造的神器在身,有他入教,必定能為截教再添一員幹將。

禦車將軍兩手負在身後,自在笑道:“當然,你要是能把他首級獻上,本將軍絕不食言。”

且看看你這勞什子陷仙門能逼出這小子多少能耐!

陷仙門內結界內,急風漸息,四周紅雲亂竄卻是越發險惡,電閃雷鳴之聲也越顯,穹頂所照之內山河原野,此時也盡都被紅光所覆蓋,本來好好一片翠綠勝境,儼然成了絕然無生的死地。

風息之後,鳥獸無蹤,西河天宗弟子的屍身紛紛從天上隕落而下。

這離剛剛他們大舉進攻,才不過幾個眨眼的時間。

如今西河天宗二百餘人,還站著的,僅剩下五個長老,還有掌教長虹真人。

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們眼前,這一個好神在在,滿臉挑釁之色的年輕人。

一陣風之間,二百餘弟子就身死道消,斷手斷腳,血沫橫飛,死狀之淒,各有不同。

“這……這……這是什麽邪風術法?”

縱是幾個長老身有術法,及時護住己身不被這股狂風吹得更遠,在見到這滿目死屍之後,還是大驚失色。

這股邪風竟如此厲害!

如今在場的西河天宗,隻剩下掌教長虹真人,五長老知北道人,望舒子,淮南真人,太商子與守拙子。

一共四個聚元境,兩個九轉境徹底大成,離聚元不過一步之遙。

他們是最後剩下來的,也是最強的。

吳逸分身就站在他們麵前,本體呢則手握著刀,隱身摸到了幾人身後,用鳳目觀看著這六個人,選著下手對象。

現在這幾個都身上有玄氣光罩隨時加護,周身上下都是流雲紫光纏繞,如此颶風把其他弟子都吹得七倒八歪形同飛絮,任由宰割,都沒能吹動他們移動多少,足見他們有兩把刷子。

而且,在剛剛那場近乎於一邊倒的碾壓之中,吳逸也注意到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這一大片被圈起來的詭異空間,給他的感覺,比這西河天宗六個人加起來還要更加滲人的多。

而且剛剛短短一兩秒之內,吳逸由於雲體風身全速運轉,也觀察到了四周籠罩的血色亂雲,氣氛深邃詭譎,在鳳目觀測之中,正當頂上,所有亂雲邪霧匯聚之處,是一道漆黑的雲氣旋渦。

而那裏,吳逸鳳目直視下,也覺得妖氣異常濃厚,更是遠遠超過這幾個聚元境妖化道人的程度。

大到簡直不像是他們施展出來的陣法一樣,所以,吳逸沒有立刻出手,也是存著問出一點線索的心思在。

他們說這個叫什麽陷仙門,陷仙門……

他越琢磨越覺得似乎有些耳熟。

吳逸站在他們身後,一念運轉,橫立在幾位長老前的分身便開了口:“現在,就剩下你們幾個了。”

掌教長虹真人瞟了一眼周遭隕落的眾多弟子,神色仍是冷漠如初,盯著吳逸分身:“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神通,你用的是哪家咒法,能在風中殺了這麽多人?”

本體與分身意識相通,吳逸借助分身笑道:“我也想問你們,這麽個陣法,恐怕不是你們幾位的手筆吧。”

長虹真人蒼老的冷麵上,眼中閃過一抹厲芒:“何以見得?”

他口中說話,周身玄氣流轉卻始終不停,紫色氣牆籠罩,渾成一體,就連身後的吳逸看了也不由得暗自歎一句,這老道還挺小心。

分身輕哼一聲,扯起嘴角道:“我也隻是猜猜,這大陣上的妖氣比你們身上的可都要濃烈太多了,倒不是我看輕你們,隻是總覺得,你們幾位的道行,還設不了如此嚴絲無縫,密不透風的大陣。”

“而且……”

他話鋒陡轉,笑意更顯,悠悠言道:“你們說這叫陷仙門,很不巧,我以前曾經聽過,傳說中有四把神劍,名曰‘誅仙四劍’,當中就有一把‘陷仙劍’,此劍在大陣之中,威力非同凡響。你們這陷仙門,該不會……”

分身的話並沒有說完,無數道破空氣刃,已經撲麵襲來,密密如雨,似乎完全不準備讓他說完。

“公子!”

觀望的白蓮衣見滿天飛刃殺到,情急之下,挺劍上前,欲要祭出“半截觀音陣”阻擋。

而吳逸本體,將此時施術的幾位都看了個清清楚楚。

一個個表情在那一刻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尤其是那個掌教長虹真人,當分身提到“誅仙四劍”時,他清楚地看到了,那老眼裏一閃而逝毫不遮掩的殺意。

吳逸發動雲體風身,在近乎於暫停的效果下,看他這副表情隻覺得好笑。

這就急了?

剛剛那說法雖然隻是猜猜,但好像還真說中了,讓他心裏也不禁暗自驚悚。

“好家夥,還真是這什麽破誅仙劍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