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春秋筆?
名字倒是有些氣派。
吳逸看這筆造型古樸,不飾金銀玉石,和平常人用的毛筆倒也沒有什麽太大區別,靈氣逼人,但光用看的,卻是看不出什麽玄機之處。
至於不老婆婆說由來,那更是一問三不知了。
“師傅,您知道這筆是什麽來頭嗎?”吳逸遇事不決,理所當然地就問了聖尊師傅。
“知道啊,來頭不小。”
“什麽來頭?”
“這不?有人先說了。”
吳逸才聽到聖尊師傅的提醒,耳外就聞得玉階長台中的一側,有一粗獷豪壯的聲音喊道:“這筆,是孔聖人的春秋筆!”
循聲而望,吳逸看見說話的,是一個方臉大耳,金盔寶甲的昂藏大漢,他身高體壯,寶甲覆身,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頭戴著那頂赫赫金盔,金黃燦然,蟠龍雕鳳,富貴雄極,一看就知道必非尋常之人。
不過,聽他說這筆竟然是孔子的什麽春秋筆?
這名頭確實不小。
輦駕之中的不老婆婆道:“還是玉架山的文明天王,說的不錯。正是當年南贍部洲孔聖人的春秋筆。”
當下看客之中,幾個驚呼聲起,都是衣冠整齊,腰間佩劍的儒生打扮。
吳逸看他們幾個都不同程度地眼冒金光,其他人也都恍然之色,心想孔聖人名頭自然是極大,是儒教之尊,廣開文教,但這筆究竟能有多少神通?
還有,那個大漢叫什麽文明天王?
聽這名字,就感覺非同尋常之人,吳逸用鳳目偷偷掃視他,卻發現這人,不僅頭頂靈光赫赫,周身還有一股極淡的異樣氣息環繞不絕,這不同於道門玄氣,但他又說不出來,這股氣是個什麽情況,他隻是用看的,就覺得這股氣息有種祥和,浩大的感覺,與周圍大多數人都區別開來。
“師傅,這文明天王您聽說過嗎?”
吳逸依舊向聖尊師傅詢問,但聖尊師傅卻說:“文明天王這名號我沒聽過,但我知道他是誰。”
“誰?”
“哼哼,時候未到,隻能說,它不是人。”
好吧,又賣關子,說了跟沒說一樣,吳逸尋思著這場上的,似乎也沒多少像他一樣是人的。
就算有外表上看是人的,天知道是不是別的什麽東西。
那文明天王卻是向著不老婆婆拱手道:“婆婆,此番大會,我的來意想必婆婆已然知曉吧?”
珠簾之內,一聲輕笑道:“天王既收請帖而來,老身自然知曉。不過有道是願賭服輸,老身的規矩,天王想必也知道。”
天王兩手抱在胸前,自信道:“當然,此番我也有重禮,不知能不能換得這杆春秋筆?”
“天王請講。”
卻見文明天王高舉單臂,伸出一指,昂聲叫道:“我有周穆王駕輦八駿,可堪重禮否?”
周穆王八駿,乃是南贍部洲古時周天子名君穆王駕下的八匹名馬,共曰:赤驥,盜驪,白義,逾輪,山子,渠黃,驊騮,綠耳。
這八匹駿馬不僅為天子鑾駕,更非凡馬可比,每一匹駿馬,其身都有龍涎沐浴,化為半龍之馬,可謂“龍駒”,因此能乘奔日行三萬裏,載得穆王遨遊昆侖之境。
年深日久,朝代更迭,八駿早已隱逸山間,世人難尋,就是有能的修士山精,也不過偶然覓得一點蹤影,如今這個文明天王竟說要以八駿為禮奉上?
意思是說他已經集齊了八匹名駿?
這一聲如洪雷大鍾,聲震整片瑤台,聞者無論僧道精怪,除了寥寥數人以外,大都停杯落盞,紛紛側目。
這寥寥數人裏,除了對所謂周穆王八駿沒啥感覺的吳逸以外,就有一個嘴裏嚼著糕餅,手拿著大葫蘆往裏灌酒的少女宋棠音,她除了看到那麒麟春秋筆的第一眼稍微駐目了一瞬之外,到現在為止,都是酒不離口,嘴裏就沒停過塞東西。
還有一個,李貞英,她則是望著玉階另一邊的吳逸,全程都沒看麒麟春秋筆一眼,甚至當文明天王提出“周穆王八駿”之語,她也不為所動,一副水靈靈的瞳眸好奇地放在吳逸身上。
這個人,怎麽也是“玉兔藏烏”之體?
想起來,好像陽城也有那麽一個小子,也有這個體質來著。
戴著一個麵具,又是萬壽山門下,與世同君門下有這麽一號弟子嗎?
李貞英見這人戴著麵具,眸中神光微動,她想著要不,就直接看看他真麵目好了。
但旋即蹙眉想道,不行,哥哥和娘親都告訴過自己下界行走,不是遇著奸邪之輩,不能妄用神通,對方既是仙家弟子,自己豈能幹這種偷窺的勾當?
要不去問問?
珠簾之中,一陣輕笑如清泉嗚咽,玉珠落盤,不老婆婆道:“穆王八駿,想不到多年不見,天王又得了此等名物,怎麽?天王不騎烏騅馬了?”
文明天王昂首朗聲道:“說來都賴友人相助,遍尋四洲,方能找到,我那烏騅馬,乃是上陣對敵用的,這八駿雖極富貴,卻不合我性子,拿來送婆婆,卻是正好,不知能否當得春秋筆?”
不老婆婆道:“好,文明天王不愧一教之主,我駕前那八匹白馬,也算駕得久了,此八駿,確實是價值連城之禮,能當一杆春秋筆,就請天王上台,喚出馬來,與諸位共賞,自當可取春秋筆。”
“這也是我來此之意。”文明天王披風一動輕身飄起,金甲耀然,自玉階看台上飛騰而出,飄向闊大的瑤台之處。
文明天王一動身,自也引得台上眾人議論紛起。
“這文明天王是何許人也,竟能召集八駿?”
“那麒麟春秋筆是聖人遺物,也不知有多少妙用……”
“”文明天王,玉架山,這名頭是不是在哪聽過……”
“想起來了,是那個文明天王!”
當看到這文明天王緩緩飄入瑤台時,台上的一個人瞬間激靈間想起了什麽,恍然道。
說話的,是壓龍洞妖王狐阿七。
他想起來了,自己在壓龍山時曾聽過的,西方傳聞有個玉架山,山上不知何時起來了一位自號文明天王的人,聚眾占山,開宗設教,號稱要立什麽儒門教化之旗,常與僧道為敵。
這文明天王,**常騎烏騅馬,手中更有一柄能變作點鋼百煉槍的文人毫筆,文明天王膂力超群,長槍過處自是所向披靡,但他手中那杆文筆,據說更是妙用無窮,壓人無數,不知有多少僧道修士,妖精野怪被他這一杆筆壓得任由多少神通手段,也使不出來,盡敗於手。
不曾想,竟在此時此地,得見此人真容。
狐阿七更有個猜想,傳說中文明天王手上的那杆壓人神筆,就是這不老婆婆如今展出的麒麟春秋筆。
恰好,不老婆婆也說過什麽“願賭服輸”之類的話,興許是這文明天王將筆輸給了這不老婆婆,如今又想靠周穆王八駿得回來。
不老婆婆果然非同小可。
自己找母親要了這“幌金繩”,看來果然沒有帶錯。
孔聖人的筆,他還真想見識一下,能有多大神通,成此文明天王之名。
“且慢!”
又是一聲暴喝,卻不是出自狐阿七,而是他身後側的看客當中,一道身影倏忽而起,蓑衣鬥笠,芒鞋踏空,落到瑤台上空。
看戲的吳逸瞧得清楚,那是之前看出自己錕鋼匕首的糟老頭子醉紅袍。
眼看文明天王離著這瑤台上浮現的春秋筆不過十數丈之距,他倒是半點不急,停住身形向醉紅袍道:“這位兄台,有何指教啊?”
醉紅袍咧著一張大嘴叫道:“我想起來了,西方傳說有個玉架山文明天王,一杆筆有百兵莫禦之威,一直無緣得見,老頭子我是煉器的,愛神兵利器,這春秋筆有何等神通,我倒還真想見見。”
“哈哈哈哈,我瞧這位兄台,也不像是讀書之人,若要見也無妨,且待我放出八駿,與婆婆完成交易,自當遂願!”
文明天王哈哈一笑,胸前金甲大放毫光,卻有數道金光,自甲胄圖紋之中奔湧而出,其光烈如朝日,湧如大河,照耀瑤台夜空。
長嘯又起。
光芒之中,八匹毛色各異,蹄踏雲縷的駿馬,夭矯驅縱,極靈極健,圍繞著不老婆婆的鳳輦車駕而奔走鳴嘯。
這八匹馬被這文明天王一放,宛如要講數千年之姿意一氣吐出,從身至蹄,動蹄擺尾間無一處不是貴氣勃發,時越數千年,風采不減,雖為馬身,卻隱具龍威,看台諸人,不論人仙精怪,對文明天王是喜是惡,此刻也大多都為這穆王八駿鼓掌動色,讚歎之聲漸起。
“好馬!真是好馬啊!”
“早聞八駿散落南贍部洲與西牛賀洲,這文明天王竟能集齊,當真了得啊。”
“穆王八駿,名不虛傳,果是遨遊昆侖之姿!”說話的是袁青霄。
“噸噸噸噸……”宋棠音還在灌酒。
吳逸那點曆史知識,也是知道周穆王的,但也就僅止於此而已了,對這八駿如何如何,他不懂馬,自然是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的,不過這八匹馬風姿絕倫,秀逸無比,就是他這個不懂馬的直觀感受之下,也能看出來,這八匹馬當真是與眾不同,超邁塵俗。
“嗯,好馬。”覺得是覺得,但到了嘴邊,也隻簡短地化作了一句由衷的誇讚。
“好是好,不過禦馬監的好馬比這還多不少呢……”
“禦馬監,我還弼馬溫呢。”吳逸目光正被吸引著,一聽有句女聲,他隨口就應了一句,然後緊接著,他整個身子都微不可察地震了一下。
等會?
這個聲音是……
那個少女此時坐在吳逸的上方,笑嘻嘻地雙手抱胸,朝著吳逸道:“萬壽山的小道士,你們多年不踏中原,倒也知道南贍部洲中土有禦馬監弼馬溫嘛!”
吳逸不用回頭都知道,這是托塔天王末女,金吒木叉哪吒的小妹妹,陽城化名“李雲英”的李貞英。
她什麽時候坐到這附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