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逸。”
正當吳逸懵著,下方的昭武王等人見了此景也懵著的時候,最先發話的,卻是來自於悠悠頂上那大力王光明菩薩的法身,其慈眉善目之相口唇未動,音卻已出。
吳逸猛地轉頭,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
他搞不明白,自己這個師傅現在是想幹什麽。
他才轉過頭,卻又見真君廟外一隻飛鷹越過高牆飛至那昭武王龍袍肩上,昭武王急忙解下信函,目視一眼後,高聲拱手下拜道:
“多謝大力王光明菩薩顯聖普救之恩!”
“多謝大力王光明菩薩顯聖普救之恩!”前一句是昭武王的,後一句是真君廟前包括符淩昭等人在內,一應宗室嬪妃子女,文武百官不論大小俱在一起說的。
吳逸瞧著這下頭謝恩之聲如山如海,也有些不知所措,自己這個師傅搞這麽大動靜究竟是為了幹什麽?
她不是一直都說要借自己身體隱匿行蹤嗎?
果然,那尊大力王光明菩薩法身又說話了:“汝等心誠久供,自然法身顯現,又有這位萬壽山弟子挺身而出,不避妖魔,這才與灌州解了一場妖難。”
在法身巨掌之上,吳逸仰頭聽著這個師傅所變出來的法身在誇自己,另一方麵,鳳目卻看到那聖尊師傅一抹白衣秀士模樣的虛影倚在一側屋簷上,搖扇看戲好不自在,頓時就覺得有些心情複雜。
但當著昭武王等人的麵,他也不好意思不演,隻好硬是裝出一副虔誠合掌的樣子,拜道:“菩薩神通廣大,法力無邊,小子我不過得借三分佛光之威,這才降了妖魔,不敢居功。”
大力王光明菩薩的法身又道:“昭武王。”
昭武王立馬斂袍下拜道:“小王在!”
法身道:“汝世為灌州人王,既蒙真君恩澤,又受朝廷撫養,妖難來時,能陣腳不亂,指揮得宜,避免生靈塗炭,可謂盡心。”
昭武王俯首拜道:“蒙菩薩大恩,小王忝為一方人主,不敢有絲毫怠慢。”
光明菩薩又道:“此番妖難前所未遇,石匣中物雖已有主,我傳你一卷釋門真經,逢年誦念,可保一城無虞。你且清點城內外死難軍民,舉辦一場水陸大會,超度亡魂,方不枉法身臨世,往後石匣雖不再,但汝等心誠,真君自有護佑,需日夜用心,不得怠慢。”
言出法隨,昭武王伏地之前,便多了一本錦繡黃冊的《大光明經》。
昭武王捧起經書,又忙拜道:“多謝菩薩大恩!”
“吳逸。”
大力王光明菩薩法身,在聖尊師傅一旁偷偷術法授意之下,安排完了昭武王一方,又對吳逸說道。
吳逸看在了眼裏也沒轍,隻好應道:“小子在。”
“汝既為萬壽山弟子,雖非我釋門之下,但三教一家,我賜步雲履與你,望你今後善用神通,精進修行,切莫辜負師恩,也要當心莫送了自家性命。我贈你一句,你且牢牢謹記。”大力王光明菩薩的法身正大,其教誨之心也如洪鍾大呂,如果吳逸不是事先知道這是聖尊師傅變出來的,隻怕也會以為這是真佛祖臨世。
“弟子願聽教誨。”吳逸低頭,合掌以對。
“靈根不死,妄念自生,心意同明,早成金身。”
啥意思?
十六字說完,還沒等吳逸明白,大力王光明菩薩那比整座城還大的法身就如彩雲消散,一下子又還作了青天。
吳逸腳下所站之處,也不知不覺地就從巨掌落在了地上。
聖尊師傅虛影中瀟灑一轉折扇,又遁入了他身體中。
法身既消失不見,那根救命毫毛理所當然地也回到了吳逸耳後發根處。
接下來吳逸要麵對的,就該是昭武王一幹人等,還有遠處剛剛飛來的素綾,白蓮衣等人了。
金睛鬼王雖死,但吳逸很明白,實際上真凶,也就是藏在金睛鬼王體內的那個截教之人已經遁走,連同誅仙四劍的絕仙劍一起消失了。
而他這一通大鬧雖然沒有波及城裏百姓,但仍然也造成了一些損害,需要後續一係列的善後措施。
在大力王光明菩薩法身消失過後,吳逸很自然地,就一轉眼就對上了昭武王等人紛紛投至的驚奇目光。
不光是在看他,也是在看他腳下金光燦然的藕絲步雲履。
“這……這就是石匣之內的寶物?”昭武王自生下來起,即使聽故老代代相傳,也從不知道真君廟供奉的石匣是個什麽東西,隻聽說過石匣若遇有緣之日自會打開,卻不曾想,今日遭逢大變,石匣中的寶物竟這一位年輕人得了。
吳逸低頭看向自己雙足,在落地後沒多久,腳上的藕絲步雲履又金光隱褪,變回了原先普通的靴子。
他麵對這一雙雙驚異與好奇交雜的目光,也隻好朝天一指,無奈道:“我也不知道,那菩薩神通廣大,我和妖怪打著打著,就穿上了這雙靴子。”
他念頭一動,足下金光流閃,又現出了藕絲步雲履的模樣,這雙靴子已與他身命相係。
眼見著昭武王正要說什麽,吳逸卻恍然間,覺得對方的聲音和表情,都變得模糊不清,自己想要努力的去看清聽清,但眼皮卻越來越重,身上的力氣,也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等會,這是……
吳逸才想起來,自己剛剛才被師傅抽了救命毫毛變出了這個法身,現在用完救命毫毛的代價也來了。
所謂病來如山倒,吳逸縱使修為大進,在這救命毫毛的副作用麵前,也仍舊是半點也抵抗不得,最終也隻得兩眼一抹黑,倒了下去。
等到他的意識再度悠悠回轉,睜眼之時,又是一片雕花屋頂,熏香盈院。
這回又是睡了幾天?
吳逸感覺到自己睡得是一間全新的廂房,床榻柔軟,屋宇內各樣布置都比之之前來昭武王府住的那一間更勝一籌,地毯紅裘,花窗寶樹,活像個貴族居所。
看樣子,這裏也是在昭武王府之內。
吳逸起身下床,首先檢查了一遍自身手腳和所帶的法寶,沒有問題。
他現在目視雙足,如果以鳳目觀瞧,還能隱隱看見常靴外閃過的一抹金色鱗甲之光。
藕絲步雲履已經和自己的腳融為一體了,果然沒錯。
打開了房門,第一眼遠眺的宮牆,證實了吳逸的想法,這確實還在昭武王府之內,隻是周圍的廊道與假山樹木之景,他確實沒有見過。
“你醒了!”
驟聽得一聲驚叫,吳逸轉頭而望,一抹白影,已經自右側廊道盡處拂香掠至。
雖然她此時麵上覆了一層輕紗,但吳逸當然能認出來,這是白蓮衣,她此時又換了一身清雅的淡雲紋對襟雪衫。
“我是睡了多少天,你怎麽和陽城那時一樣,又戴上了一層麵紗?”吳逸想起當初認識不久,在彩雲間找她時,她就戴過這麵紗來著。
即使麵紗遮了半張臉,白蓮衣喜意依舊盈滿笑眼:“素綾姑娘把脈都說了你可能要睡上七八日才能醒轉,沒想到居然才三天就醒了。”
“三天?原來如此。”吳逸想起在萬壽山,一下子就睡了差不多七八天,如今三天就行了,也算是有些進步了。不過他現在還是更好奇白蓮衣臉上麵紗是怎麽回事,“那這三天下來,你是怎麽又戴起了麵紗?受傷了?”
白蓮衣見他目露關切,自己眼神卻有些躲閃起來,輕聲道:“受傷是沒有,但是這幾日有些特殊,我大關將至,臉上不免有些變化,怕讓你看了嚇著你……”
吳逸笑了:“你又不是什麽羅刹鬼婆,窮凶極惡,有什麽嚇人的?我又不是許仙。”
“許仙是誰?”
“額,我家鄉傳聞的一位勇士。”
白蓮衣目顧四周,確認了沒有第三人之後,才猶猶豫豫地將麵紗從耳後解下。
玉容於吳逸眼前再現,容顏未改,唯一一處不同往昔的,是她那嬌小瓊鼻一點,鼻頭尖處,竟是變成了與凝玉肌膚之色完全不同的純金色。
吳逸一看到這兒頓時莞爾,金鼻白鼠,可不就是如此嘛。
他完全沒有介懷之意,反而覺得這幅模樣看上去也別有幾分可愛:“這不是也很好看嘛,哪裏嚇人了?”
白蓮衣馬上又將麵紗覆起,半含嗔的瞪了他一眼。
之後同白蓮衣的對話中,吳逸才大概了解了一下,這三日裏發生的事情。
吳逸在真君廟前驟然暈倒,自然引得昭武王命人護送施救,還是通得醫道的素綾給他把脈斷定無礙後,才轉入王府東側的一件廂房住入歇息。
而接下來,昭武王也開始應大力王光明菩薩顯聖所言,開始安頓各方軍民,並計算城外傷亡。
由於金睛鬼王這一鬧動靜過大,雖然昭武王麾下軍隊撤離民眾及時,城外屯田區的土地也還是讓鬼王毀成了焦土,無法再行耕種。另外也有部分未能撤到城裏的百姓,二十餘人,死在了絕仙劍劍光波及之下。
西門城牆守城的將士,因為那一下突如其來摧毀城牆的崩毀,也死了近八十人,傷者四十人。
康伯武率至邊境禦敵的兵馬倒是沒有什麽傷亡,因為金睛鬼王直接越過了他們的陣地。隻是前去伏妖除魔衛道的道門名宿重明子與僧人廣濟,其弟子因為結陣被金睛鬼王所破,損失大半。
金睛鬼王之威過於猛烈,重明子門下僅本人帶著十餘人負傷而歸;廣濟也好不了多少,三十六名武僧被震死了二十來個,他們回來時,連禦風落地也沒了力氣。
灌州多年未逢大難,昭武王理所當然地,就在真君廟大祭結束後的次日,就在真君廟舉辦了一場盛大的七日水陸大會,用大力王光明菩薩所賜的那本經書,來超度此次死難的亡魂。
而吳逸現在醒來之時,水陸大會仍在真君廟舉辦,至於素綾,她卻是從一開始就應邀前往真君廟水陸大會上,聽法師誦經去了。
吳逸對這水陸大會倒是沒什麽意外的,畢竟災劫過後超度亡魂這種事,實在是很正常。他聽白蓮衣說完,又問了下去:“那這三日下來,素綾難道都去聽經了?”
白蓮衣自然點頭,大感認同:“當然,菩薩降下的大乘真經奧妙無窮,我聽了一些,也覺得深有裨益,好似真有能超亡者升天,能修無量壽身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