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尊師傅在長安府庫裏以吳逸模樣的這一番行動,遠在長安城外涇河的吳逸本人當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他派去長安的身外身,早就被聖尊師傅遁出的一道神念就給截了胡,神不知鬼不覺地就被替代了樣子,自然也就不可能知道此時長安城內究竟發生著什麽。
而且,就算他知道,以現在眼前這個蜃龍的龐大威壓感,恐怕也是無暇去顧及的。
吳逸他是萬萬沒想到,眼前居然真的出現了一個和他一樣同樣修煉大乘真經的對手。
而且還都是修煉《大般若經》,這條蜃龍還有這種機緣呢?
素綾也明顯感覺到了眼前這個涇河八太子突然之間暴增的靈氣,本來就在重圍之中已覺得相當棘手,奮盡全力恐怕也未必有一半勝算,而如今這蜃龍隻一動身,通體氣場竟還能繼續拔升。
素綾生平所見此世之人裏,能在這之上的恐怕也隻有不老婆婆親至,才有可能穩勝了。
蜃龍輕摸銀槍,槍尖在他臂中如銀龍抬首,遙遙對準著對麵的吳逸與素綾,彰顯著無比的自信與從容。
吳逸咽了一陣口水,他完全猜不透下一步這個蜃龍會怎麽攻來。
比起素綾,他對眼前這個對手此時的感受可能還更加深刻一些。
雖然這個蜃龍並不如當初在大剝山的銀角大王那麽厲害,但當時與現在情況完全不同,銀角大王已先自立了約不會殺了自己,而現在這個蜃龍,卻是生死之決,絕然沒有可以留手的可能性。
而當蜃龍釋放出他修煉大乘真經以來的靈氣,隨手以銀槍這麽一指時,吳逸的這份感覺便越發強烈。
雖然他是有那一招可以轉移對手功法傷害到清濁世界的秘招,但那隻能防不能攻,更不能與雲體風身兼容,自然不能時時都用立於不敗之地。
所以現在蜃龍如果要出招,吳逸也隻好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全神應對。
偏偏這時候體內的聖尊師傅卻是處在一個與吳逸完全不同的放鬆狀態中,開口道:“好徒弟,考考你,他學的《大般若經》與你學的有什麽區別?”
都這時候了,還賣什麽關子呢?
吳逸神經緊繃到了極點,但考慮到師傅是自己所能抱的最大最後最強的大腿還是極不情願的以心聲答了一句:“不知道!”
“嗯,誠實,《大般若經》卷帙浩繁,我當初一句句教你的呢,是無字真經,而他學的,卻是有字真經。”
無字真經?有字真經?
吳逸本來此時正指望著這位師傅能不能說出點什麽克敵製勝的機妙,本就在萬急之時,聽到此處,不禁有了一個想法,便道:“有字真經,無字真經,那是不是就是說無字的比有字的更厲害?”
“額……理論上是這樣說,倒也不算錯。”
吳逸登時有了希望:“那就是說,我現在學的真經,剛好能克製蜃龍了?”
那邊廂還未有回答,另一頭不知道吳逸在以心聲秘話的蜃龍,終於出手了。
大般若真經·百龍神雷勢!
蜃龍不動則已,一動,這一次即使是擁有雲體風身的吳逸,也隻是看到了眼前一陣銀光炸裂,連對方從何處出手都還沒來得及看清,心口處就已經開始先感到了鑽心的疼痛。
“閃開!”
在這極危之刻,吳逸的肩頭處被一股全不由他本人自主而生出的力量猛然後撤,同時提手運刀,霎時間刀身與槍刃相擊,星火不絕。
銀龍飛掠而過,自兩旁激出了兩道滔滔水浪,直有數十丈高,近百裏之遠,在茫茫涇河水麵開出了一條鴻溝,直至遠方。
一擊餘威尚且如此,而吳逸硬接了這神鬼莫測的一下,此刻卻並沒有如蜃龍所想,身首異處,而是隻被擊飛到了半空之處。
“哼,居然沒能一擊斃命,小子有些道行。”蜃龍收轉亮銀槍,對這一下的效果顯然不大滿意。
而吳逸呢,他橫架在胸前擋住心口致命一擊的大梵天王刀,刀身上殘煙未褪,而身上左肩到胸口處的一片衣服,卻已經炸開,露出了一片帶血的肌膚。
“好……好快的槍啊。”吳逸借由血淋淋的左肩,切身體會到了那一槍險些貫穿身體的威脅。
如果不是剛剛聖尊師傅強自驅使自己身體先一步做出反應,以大梵天王刀及時擋下了那一槍,截住了大半威力,恐怕他就不隻是掛彩那麽簡單了。
聖尊師傅卻是一臉無奈的口吻道:“呆子,不是快,他用的是‘縮地’和‘卯酉星法’一類的法門,省去了出招的過程,由始到終,中間沒有一點空隙,結合他自家槍法,你當然看不到他是怎麽出招的。”
“卯酉星法?那這可比當初在城隍陰司外遇到的那個妖人用的要難對付多了啊。”
吳逸他本來想著像對付銀角大王一樣故技重施,看能不能用轉移的伎倆把蜃龍的衝擊力和傷害全部轉移到清濁世界裏,但他實際操作後才知道,實行起來實在是難如登天。
蜃龍雖然肯定是不如銀角大王的本事廣大,但也不像銀角大王那樣,會慢悠悠地告訴他這一掌要來了,剛剛那一下,他根本看不清對方是怎麽出招的,槍頭寒芒險些刺破心口的威脅就已經到了。
自銀角大王之後,他還是頭一次遇見這麽厲害的對手。
蜃龍一擊未能將吳逸立即斃命,目光微轉四周,望見那戰陣之外,水族兵丁仍然在與吳逸的一個分身各相周旋,眾魚蝦刀槍往來,分身僅憑赤手空拳,就拖住了周圍一大群兵將。
他久習大乘真經百餘年,此時也看出了吳逸這個假身法的奧妙。
“原來如此,分身後還能有如此神通……”
這下蜃龍更加堅定了此子絕不能留的想法。
隻是,這一次動手的目標,他決定稍稍換一下,目光轉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不用問,當然就是素綾。
蜃龍銀槍慢挽槍花,足下水麵激流再動,水氣隨著點點飄珠圍身騰繞,下一擊仿佛隨時都要擊出。
盡管此時大敵當前,但見到吳逸被蜃龍率先發難,以一道她也不能捕捉的神速一擊擊飛到了空中,也不禁心生擔憂,回眸以視:“沒事吧?”
蜃龍卻是哈哈笑道:“擔心別人之前,還是擔心一下自己吧!”
槍頭帶動水氣翻轉,蜃龍的身影眼看著就要再消失於虛空水霧裏。
吳逸這回知道他是要把目標放到素綾身上,他也不知道素綾是否能躲得開,隻是當下情勢緊急,他知道如果不做點什麽,素綾極有可能擋不住他這一招。
沒有猶豫,吳逸又全速運起雲體風身衝向了蜃龍所在之地。
這速度已是當下他所能做到的極限。
不僅如此,為了確保出手能及時,衝向了素綾那邊的同時,手中神弩毫不猶豫,對著蜃龍射出了商陽劍氣。
麵對吳逸又一次神弩出動,蜃龍這一次有了左眼的前車之鑒,又催動了大乘真經,當然不會再像上次那樣被這小子的暗箭傷了左眼。
劍氣一經過文始神弩,則威勢暴增,成為一根絕無虛發的箭頭,蜃龍厲喝一聲,銀槍換手,當即右掌靈氣遍運周身,漫空水露越飄越急。
幾乎一瞬之間,在蜃龍身前咫尺之距,就爆開了一層炸裂的焰光,比當時百兵大會上青纓向宋棠音射出的那兩次還要耀眼。
焰光在涇河水麵上炸開掀起的水波氣浪,甚至波及到了戰圈之外四處圍殺的水族士兵,一下子驚散了軍陣,本來依蜃龍太子所言圍剿吳逸等人的蝦兵蟹將,也被這股突如其來的爆炸掀起來的風浪給驚得身形失據,有些甚至還被浪頭打到了水裏,頗為狼狽。
這下那些個與吳逸分身的一幫兵將都停了下來,看著自家八太子處燃起的盛大焰光。
一箭下來,吳逸因為眼前煙霧彌漫,也搞不清這一箭效果如何。
然而聖尊師傅卻先給他潑了一頭冷水:“別看了,他幾乎沒有受傷。”
此時吳逸已經到了素綾身邊,聽到聖尊師傅如此說,即使麵前煙雲未散,蜃龍還未露出形容,他也信了大半。
果不其然,煙塵與水露落定,蜃龍現身而出,右掌處靈氣翻騰,竟然緊緊攥著吳逸經由神弩射出的那道劍氣,一攥之下,那道原本例不虛發的神弩劍氣,也失去了摧枯拉朽的勢道,在蜃龍手中碎作了一團清氣。
“你這神弩雖然厲害,但現在可沒用了。”
盡管這一次沒有傷到蜃龍,但也確實算是阻止了他對素綾的一次突然襲擊。
可,下一次呢?
吳逸頭一次遇見這麽硬的對手:“剛剛還射了他一隻眼,怎麽現在變得反而沒用?”
“對方用上了大乘真經練出的法門,當然不同,不過你要想贏倒也不是沒辦法。”
吳逸等的就是聖尊師傅這句話:“什麽辦法?”
“都說大乘真經,大乘真經,有真經,那當然就有真解,唉,本來不想傳你這個的……”從履真宮頂上,聖尊師傅搖著折扇有些無奈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