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聆她輕輕伸出一隻手,準備去撫摸那塊四四方方,兩丈高的黑色鐵碑。

“聽說東海海底有一塊當年禹王治水時留下的鎮海鐵碑,一直沉於海底無甚用處,今日可算是見到了。”

陸千聆之所以來這東海海底,這塊鐵碑前,當然還是托了吳逸的福。

她聽到了宴會之上,吳逸機緣巧合下得到了神器「七變」的事情始末,也動了意念要去尋一處與她相稱的兵器。

於是一路聆聽著四方各處聲音中,終於讓她聽到了,這東海之內,有一處禹王留下的神鐵碑的事情。

說來也是巧合,她看過吳逸所出的那部《西遊記》,也知道裏頭有所謂如意金箍棒的說法,雖然這龍宮海藏裏並沒有讓她聽到有什麽天河定底神珍鐵,什麽如意金箍棒的東西,卻有一塊大禹治水時留下,鴻蒙初判神鐵打造的一塊鐵碑。

碑上沒有立下任何文字,再加上又出奇的重,東海水族中就任其棄置於海底之中,除了有時水族巡邏會當做景點看上兩眼以外,再沒別的用途。

陸千聆原本是想著,將這塊鐵碑搬回去,用爐鼎摶煉打造成一件趁手的兵器,但在身子接近這塊二丈餘長,比一人雙手展開還寬的黑色鐵碑,手即將觸碰到碑身時,她忽而心有感應,愣住了一瞬。

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明明是第一次見,她卻像是心有靈犀一般,仿佛遇見了久別重逢的老友。

這塊神碑……在等我?

陸千聆眼裏閃過一絲興奮的光彩,手指頭觸碰到了水中冰冷的大鐵碑身。

靈光乍起!

亙古不變的神碑碑身破天荒地迸出了道道靈光,周圍平靜的水域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光流而震動,攪得魚群失散,水流亂卷,一場宛如地震一般的震動,在水下逐漸蔓延。

靈光暴射而出,也在霎時間吞沒了陸千聆的身軀。

在那塊神碑幾十裏外的海域處,感知到了洋流異常湧動,四周震感明顯的東海巡海鯰將軍,驚得掣起了三股叉,大聲呼道:“眾將士聽令,石碑那邊有動靜!”

集合聲量雖大,他心中也暗自嘀咕:“這東海自來平靜,莫不是有什麽妖怪入侵?”

水族聚集極快,在鯰將軍號令下,數千水族兵丁已經列陣一處,開始向那震源處開近。

這鯰將軍所率東海水族,盡是字麵意義上的蝦兵蟹將,各個手掣利刃長槍,駕著各色飛魚飛蚌,陣勢堂堂地圍向了那一聲巨震所在之地。

而當鯰將軍率軍到達時,隻看見水域之中,一個人類青年立在那塊矗立經年的禹王遺碑前。

而那塊萬年不變的黑色鎮海鐵碑,竟然破天荒地發出了光亮,那漆黑色的碑身上現出了無數道文字一樣的點點靈光,呈現在所有水族的麵前。

“那邊那個人!你做了什麽?”鯰將軍手握鋼叉,喝道。

陸千聆此刻還是吳逸的模樣,麵對著這水域中烏泱泱一片的水族大軍,神色卻是半點不見慌張,收了手笑道:“沒做什麽啊,如東海各位所見,我遊曆入海,這塊碑與我生出了感應,認我為了主人,如此而已,驚擾各位實在是有些抱歉。”

鯰將軍罵道:“胡說八道!這塊神碑在東海海底已不知多少年,我們家老龍王一家都沒能讓這塊神碑有什麽反應,你是何許人也?若無事的話快快離開!”

他是自然不信的,這塊神碑別說自他從小到大,就是自他祖輩起,就已安安靜靜地立在那裏,那水晶宮高高在上的龍王每年巡海時經過此碑,也不見有任何動靜,龍王乃龍族,這一個小子能有多大本事,能令神碑顯聖?

陸千聆對此卻也並不惱怒,笑道:“所謂眼見為實,將軍若不信,我這就與你看看!”

她此刻頂著吳逸的一張臉露出了一抹自信的微笑,用不撚訣的那隻手輕輕抬起,指向了那塊禹王遺碑。

口中輕誦道:“變!”

緊接著,鯰將軍以及數千水族大軍麵前,就看到了一副不可思議的畫麵。

那塊二丈高,象征著當年治水鎮海之跡的禹王遺碑,竟然真在那麽一個字出口之下,驟然光芒大盛,藍光迸發萬丈,照得數千水族齊齊晃了眼睛。

在一陣強烈的閃光過後,鯰將軍頂著強光,才從眼縫裏看到,那塊神碑竟然越變越小,到最後,竟然小到了飛入那個小子手中的地步。

“這……這……”

鯰將軍徹底懵了,他自打生下來也沒見過這種陣仗,這萬古不移的鎮海之碑居然還能被人變小的嗎?

他世代居於水族,甚至從來沒想過,這神碑要是沒了會怎麽樣。

那禹王遺碑,如今就在陸千聆手中,變成了一塊漆黑的玉牌,不過半掌大小。

和她之前聽到的吳逸遇見「七變」一樣,她也已經明了這禹王遺碑背後的玄妙,心中之喜悅實在難以言說。

現在看著這數千水族,陸千聆現在還是吳逸的樣貌,卻不打算現在就招惹東海,心中暗自思忖道:“東海這幾千水族雖不足為懼,但背後龍宮龍王眼下卻還有些棘手,現下那小子正當緊要關頭,還是暫時不給他樹敵吧。”

於是就以吳逸的樣貌,就地抱拳道:“各位,我在東海得了此寶,也是上天眷顧,聽聞此碑無主,我吳某得了,應當也不算侵人財物,若沒什麽事,在下就先行告辭了。”

見這小子要走,鯰將軍當即叫道:“慢著!”

陸千聆微微回頭,目光一冷,但表情仍維持著微笑道:“怎麽?這位將軍還有事嗎?”

鯰將軍掣叉在手,努力以一副威嚴之姿說道:“這碑在我東海世居已久,你怎能說拿走就拿走?”

陸千聆眸中精光閃動,挑眉笑道:“這碑是在東海不假,可我聽得傳聞,此禹王遺碑靜居海底千年萬年,也不曾有得個主人,這碑既非龍宮海藏之產,我今日得了感應,就是拿走了有何不妥?”

“這……”鯰將軍想要反駁,卻也發現根本無從駁起。

這禹王遺碑久居東海海底,因為沒人能搬動,所以即使是水晶宮中,也沒人將其納入海藏之中,就這樣閑置已久。現如今竟然真來了主人,這說是他們龍宮也不占理。

陸千聆瞧了一點端倪,自知說出了效果,又接著說道:“既非龍宮私產,也並非另有明主,那我得了此物,敢問又犯了龍宮哪條律法?若真要糾纏不休,那我也隻能運出五雷法,上告天庭,讓天來裁決此事了。”

五雷法是人間法官上奏天庭,祈雲布雨,拘神遣將的正法大道,規矩極嚴,鯰將軍雖是東海水族部將,卻也聽過古時候曾有陸上土地山神受人間拘喚不到被正法處刑,以及長安有個涇河龍王與人間算士賭氣導致篡改玉帝聖旨遭誅的故事。

這小子一旦動用五雷法,那後果可就不是他這個小部將能承受得起的了。

都說到了這份上,鯰將軍當即肅然道:“小仙息怒,是本將思慮不周,還望莫要見怪。”

“那我可以走了?”這反應全在陸千聆所料之中,她此刻以吳逸的形容露出一抹禮貌的微笑。

“自然。”鯰將軍拱手拜道。

“那,就此別過。”

陸千聆瀟灑一甩長袍,手撚避水訣,就直接身縱於水域之中,動身之快,頃刻就沒了蹤影。

而率領數千水族的鯰將軍,望著這原先立著萬年不倒的禹王遺碑之處,如今已空空****一片。

“唉……看來這事情還是隻能交由大王裁斷了。”

從東海出來,陸千聆神不知鬼不覺地又換回了原身,將那禹王遺碑變作的黑色玉牌,用一道赤繩相係,係在了她雪肌玉頸之前。

“哼,這下,我也有一件稱心如意的兵器了。”

她落在東海邊一片林中之處,從那裏解了早就係在當地的駿馬,跨在鞍上,縱鞭而馳。

馬蹄揚塵,一路幾百裏行到京城時,正引得沿途無數行人側目,無人不為了這一個紅裳烈馬,明豔萬分的女子而特留青眼,注目而視。

吳逸站在城中一間世德堂分坊門口,剛剛買了一本第二卷準備來看看成果,就聽到不遠處一陣馬嘶之聲,以及路人間的陣陣驚呼。

他本來沒打算因為這動靜就回頭看,卻不曾想書剛到手,就聽到了身後馬蹄漸近,以及一聲清脆悅耳的“吳公子!”

嗯?

吳逸猛然轉頭,卻見一襲紅裳勒馬收韁,於鬧市街中,一如驕陽綻光,正是策馬而來的陸千聆。

“陸姑娘,巧啊。”不知怎麽地,有時候吳逸看這位陸姑娘時不時露出這種颯氣英姿之時,他總會平添些許好感,現下幾日不見,自然順手打了招呼。

陸千聆見了吳逸,心中也是暗笑,但麵上卻是一派秋水盈漫,喜笑顏開道:“巧啊,吳公子,今日出來買書?”

吳逸手拿著這第二卷,也並不避諱:“對,你瞧這書難買得很,要不了多久就被搶光了。”

陸千聆在馬上看到了他手中拿著的第二卷,也是眸光一動,笑道:“第二卷這麽快就出了?好的很,我也來一本!”

就在陸千聆策馬與吳逸相遇之時,另一邊京城正北邊的森嚴皇宮之中,一名錦衣衛縱馬狂奔,馬匹身上係著緊急軍情加急的綬帶,故此暢通無阻。

連破七八道宮門,那錦衣衛終究是從馬上跌了下來,但卻仍然其身奔跑之勢不止,懷中捧著一份紫金織布包著的信報,幾乎從跌倒後手腳並用地從地上飛奔而向皇帝書房所在,昭德殿。

“陛下!泰山急報!”

昭德殿內過了早朝的延靖帝還沒見到這個錦衣衛人影,光聽到“泰山急報”四個字,他整個人就為之陡然色變,一下子站起了身。

“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