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而複生.拔苗成材

一瞬間,孫武所聽見的聲音,化作一個響徹九天的霹靂,在腦中反覆回響。

‘我在此立下承諾,隻要苦茶和尚恪守於義,不違背以這顆石子所立下的誓言,那麽隻要他日後遭遇危難,以這信物呼叫救援,無論相隔千山萬水,我西門朱玉必來相助!’

曆經多時,終於弄清楚那件信物的真相,苦茶方丈手中確實有一件能夠請來幫手的信物,但這件信物並非陸雲樵所贈,而是來自已逝的西門朱玉,這件事情隨著西門朱玉的過世,普天之下恐怕再無其他人知曉,苦茶方丈又不願意把這件事對外人提……

不,應該還有一個人知道的,在現場聽見這段話,知道這件信物的人還有一個,就是西門朱玉、苦茶方丈以外,坐在台階上的那個男子。考慮到這個關鍵時刻的重要性,還有人們一直將那件信物誤以為是陸雲樵所贈,孫武不由得往那個方向想去。

(該不會……是陸大俠?)天下第一高手陸雲樵的真麵目,孫武始終不曾見過,現在想到這個可能性,胸中頓時心跳加速,凝望向台階上,本來坐在那裏喘氣休息的男子,聽到西門朱玉的這個承諾,大吃一驚,回轉過頭來,讓孫武看見了他的麵孔。

“西門,你瘋啦?你剛剛說什麽啊?”

“路、路叔叔?”

孫武還記得上次詢問路飛揚時,他說自己雖然有參加加練班,但隻不過是無名小卒一個,平時遠遠看著最光芒耀眼的那一群,無緣靠近,所以和西門朱玉並不熟悉,然而。在西門朱玉與苦茶方丈締結約定的這曆史一刻,路飛揚卻是唯一的在場見證人,這是孫武不曾想到過的事。

也就在孫武將這一聲喚出口的瞬間,周遭景物大變,朦脆的東西一下子回複清明,什麽破商店、什麽台階。全部都消失無蹤,所剩下的僅是一大片平坦泥地,還有泥地盡頭的一間小木屋。

“小武。你還好嗎?”

本來站在小木屋前方的黑衣人,不知何時竟來到了麵前,好像很擔憂似的問著。佛問迦藍這一式,發勁經過計算,照理說是不可能會傷到孫武,但孫武被聲波掃過後,呆若木雞,渾渾噩噩的樣子,令黑衣人深感不安,急忙靠近過來。

孫武最初不是很肯定,因為黑衣人的體型不算肥胖。可是在剛剛看過那一幕,確認過苦茶方丈年輕時的體型後,再比對眼神,問題就迎刃而解,讓他能夠確認黑衣人的真實身分。

“方丈大師,不需要再裝了。請您把偽裝給拿下來吧。”

眾所周知,孫武是一個相當遲鈍的人,但是把話倒過來說,如果連孫武都能用這麽肯定的口氣來說話,那麽整件事必是己到了無法否定的程度,黑衣人沒有再說什麽,伸手一把扯去了頭套,露出了底下的真麵目,赫然便是理應“死去多時”的苦茶方丈。

“小施主,真是對你感到很抱歉,老衲……”

“方丈大師,什麽都不用說了,我來這裏是為了要一個交代,不是要一個道歉的。”

來此之前孫武就已經想過,苦茶方丈為人正直和善,這次偽裝假死,把自己推上掌門位置,試圖緩和慈航靜殿與朝廷的衝突,這實是迫於無奈,隻要考慮到他的用心良苦,孫武對他就沒什麽不滿,更別說兩人甫見麵時,苦茶方丈大耗元氣,為自己治療傷勢。

光是看在這一點的份上,孫武就覺得苦茶方丈已做出足夠補償,而若非自己接任掌門一職,又怎麽能夠在慈航靜殿內自由出入,遍覽各種秘笈,修練易筋、洗髓經來鎮傷呢?

眼下的情形,兵凶戰危,十天的期限可以說是分秒必爭,如果再多花時間在解釋與道歉上,到時候銀劫殺上門來,大家就真的可以當著他麵,好好解釋了。

因此,孫武隻想向苦茶方丈要個交代。首先……

“大師,我的父親應該不是……”

“善哉善哉,小施主,出家人不打誑語……”

“什麽?您真的是我……”

“但老衲確實對你說了謊。”

“喔,那還好。”

孫武長長籲了口氣,但又覺得若有所失,苦茶方丈仁和寬厚,是個大大的好人,如果自己的父親真是他,倒也是個頗好的答案,現在這事成空,確實有些悵然。

“那……大師你可知我的父親是……”

“這點就恕老衲不知了。”

苦茶方丈語含愧疚地表示,所謂將嬰兒交給胡燕徒撫養一事,純屬子虛烏有,都是聽任徜徉轉述完孫武的來曆後,順勢編出來的謊言,作不得真,至於孫武真實的身世,這點卻是連他也不知,但是……

“天子龍拳是大武皇家的血限絕學,若非流著皇室之血,怎麽練也練不成功,即使是皇家中人,每代也隻有一人能得其真髓,目前武滄瀾的後人中,尚未有人能傳此絕學,若你真能使出天子龍拳,那麽……”

苦茶方丈隻說到這裏,但言下之意卻已說得清楚,那就是孫武確實出身皇家,是武滄瀾的後人。這個答案並未令孫武意外,不過聽在耳裏,實在是讓他很不快,繞了半天,事情又繞回了原點,而且這麽一來,傳聞還等若是被苦茶方丈這個重量級人物給肯定,比原先的狀況更糟了。

“小施主,其實你若懷疑自己的身世,這事解鈴還需係鈴人,你有沒有問過自己的親人?或是問問撫養你長大的人呢?我胡師弟並非那種會信口胡謅的人,他沒有說些什麽嗎?”

“說了,他們告訴我,我親生父親叫做孫大虎。”

“哦?孫大虎?你家人有沒有告訴你,你父親是什麽人?因為如果不是同名同姓,這孫大虎似乎是個……”

“**賊!聽說還是被武滄瀾親手擊斃的,有時候連我都很懷疑,這世界為什麽會那麽小?”

孫武很不耐煩地揮揮手,不想再繼續被這問題給困擾著,問著苦茶方丈真正該給出的交代。

“這個嘛,一時之間很難說清楚……”

苦茶方丈沉吟不語,孫武看他這表情,心裏更是困惑。

事情的演變己遠遠超出當初預期。原本照慈航靜殿這邊的打算。縱然武滄瀾不念親情、無視慈航靜殿的讓步。應該也不至於悍然決裂,畢竟慈航靜殿是兩大聖宗之一,在朝在野都有巨大影響力,朝廷不可能對慈航靜殿強攻,哪知道,苦茶方丈的失誤,卻給了朝廷一個理由,造成了今日的困局。

傳聞中的武滄瀾不是蠢人,銀劫更是天下知名的精明厲害,要和這種敵人長期對峙,自身就不能留下任何破綻,苦茶方丈收留巴伐斯夫的罪人於寺,這實在是搬石頭砸自己腳,仗著慈航禁地的隱密性,短時間或許可以瞞一下,但時間一長。銀劫是何等樣人。怎麽可能會查不出來?

甚至,還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敵人根本一早知道,卻刻意隱忍多年,等待這個“破綻”的最佳使用時機,一舉掘開,將慈航靜殿敗得永無翻身之地。孫武在慈航靜殿多日,曉得這裏雖然有很多高手,但缺乏智略人才,唯有苦茶方丈還算看得遠一些,換句話說,苦茶方丈或許有預見到今天的局麵,那為什麽還要做這樣的事呢?

(該不會……大師他與姍拉朵夫人有舊情?甚至有私生子!大師他為了掩護情人,所以才鋌而走險,幹出這樣的事來?)這應該是小殤風格的感想,不過孫武卻有了這種想法,隻是這念頭浮現臉上,立刻被苦茶方丈給看出,這位猶自穿著黑衣的慈航掌門輕咳一聲,苦笑道:“阿彌陀佛,老衲雖然口出誑語,但並不是遇到什麽人,都會與她生孩子的。”

“啊,抱歉。”

孫武一句話說完,沒等到苦茶方丈的回答,一個怒氣衝衝的聲音響起,身穿白袍的姍拉朵自木屋中走出,人還在老遠,一隻布鞋搶先扔了過來,差點就砸中了孫武。

“小畜牲!這麽快就吃裏扒外,果然不是個好東西,早知道你這麽狼心狗肺,幫你療傷的時候就直接毒死你,看你還有沒有機會在這裏說廢話!”

姍拉朵的憤怒不難想像,但孫武還來不及做出回應,遠處卻突然傳來喧鬧聲,照理說這一帶鄰近藏經閣,都屬於慈航靜殿的禁地,尋常子弟未經許可,根本就不能過來,哪可能會發生這等喧嘩?

“不好!一定是出了事。”

孫武想到現今的情勢,低輩弟子處於情緒激憤的不穩狀態,稍微被挑撥一下,就會掀起燎原野火,幸虧苦茶方丈己經露麵,接下來的事情大可交還他來處理,自己可以卸下重擔了。

“糟!定是低輩弟子出事,小施主,外頭的**就交給你處理了。”

“什麽?為什麽還是我?”

孫武驚訝之餘,隻聽苦茶方丈解釋,若低輩弟子見到前方丈“死而複生”,那該如何是好?肯定會把這視為某種陰謀,屆時眾人百口莫辯,更是難以解釋,所以唯有讓孫武繼續方丈的職務,把事情接下去處理。

在這樣的情形下,孫武說什麽都沒用,被推舉出去解決外頭的**,香菱是理所當然地隨從。

“真是的,怎麽轉了一圈,事情還是在我頭上?這種事情說不太過去吧?”

“這個……就正如少爺你常常說的:這就是人生啊。”

“話是沒錯,但你覺得我這年紀的人,真的應該常常說這種話嗎?”

“呃,這個……”

看孫武這樣垂頭喪氣地說話,香菱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或許人善被人欺真是一個寶貴至理,這少年的肩上,己被放上了太多超乎他承受力的東西了。

到了外頭,在峽穀入口處赫然擠滿了人,全都是身穿灰色僧袍的低輩弟子,正與把守禁地的武僧群發生推擠衝突,見到孫武出來,兩邊人馬都喧鬧起來,紛紛指責對方的不是。

孫武喝停兩邊的爭吵,獨自走到兩派人馬的中央,用自己的存在,成功地鎮壓住這場燃燒中的暴亂。這時的少年,絲毫沒有剛才的頹然疲憊之象,在低輩弟子的眼中,這位年輕的掌門神采飛揚,在親和開朗中,隱然透露著令人不敢侵犯的凜然威儀,當他往那邊一站,開口說話,仿佛任何事都能在他手中得到公正處斷,本來喧鬧中的兩派人馬,不知道從誰開始,慢慢止住了聲息,變得一片靜寂無聲。

這情形香菱看在眼中,讚歎在心底,雖然連這位小少爺自己都沒察覺,但他確實是在連串的磨練中,開始綻放個人魅力,有了他自己的光芒了。

不過,這些光芒卻要接受磨練,因為現在擺在他眼前的燙手山芋,實在是個很麻煩的問題。

首先,之前的連續爆炸,意外造成了人員死傷,死者不是普通的技工,而是禦前侍衛,這件事透露著不尋常的氣息,寺中弟子本以為是禦前侍衛意圖侵入慈航,圖謀不軌,但禦前侍衛卻很快提出說法,表明這些人是想潛入慈航靜殿做調查,結果卻落得慘死收揚,這分明是慈航靜殿有意殺人滅口。

如果不是做了虧心事,何須殺人滅口?慈航靜殿內部肯定有不可告人之事,禦前侍衛不但這樣主張,而且還提出新的控訴,表示任徜徉為了阻撓調查,辣手狙擊,殺害了禦首待衛鐵字部的副統領嵩重龍,還殘殺了多名禦前侍衛,此事有河洛劍客華孤峰指證,雖然任徜徉有免死金牌護身,諸罪不論,但這正好證明慈航靜殿確實藏著不可告人之私。

(真是豈有此理,作賊的喊抓賊,明明這些人就是去搶西門寶藏失敗,給任兄解決掉的,怎麽現在反而成了義士、烈士?普天下哪有這種事?)任徜徉不在場,孫武替他覺得不值,想到被敵方給先發製人,顛倒黑白,就有一種很強烈的怒氣,直湧上來,不過當看到身後的香菱連連使眼色,他便深深吸一口氣,把這憤怒壓下,問道:“除了這些,還有呢?”

後頭所發生的事情更是糟糕,禦前侍衛不但提出前述的那些指控,還加了一條新罪名:慈航靜殿利用所謂的藏經禁地為掩護,暗中研究大規模毀滅武器,罪無可恕。

“啊?啥?我耳朵有沒有聽錯?大規模毀滅武器?那是啥東西?”

乍然聽到的新名詞,孫武根本搞不清楚那是什麽,但一個嬌小哥影卻在這時出現,頭戴工程帽,肩上掛著一條白毛巾,十足工地工人的打扮。來到孫武身旁,做出解釋。

“所謂的大規模毀滅武暴,就是具有大殺傷力,能夠在瞬間或短時間內造成大範圍傷亡的強力兵器,通常是指超級法寶一類的兵器,但如果有國家級勢力肯耗巨額資本建造。確實也可以用砸錢的方法,弄出笨拙、龐大,卻具有大麵積殺傷力的法寶兵器。所以從這一點來說,掌門你是頭號嫌疑人,因為你宣布解除慈航的法寶禁令,開放研究與使用。這很可能是你為了自己的野心而鋪路!”

“胡、胡說八道!我哪可能會做這種事?就算想做。我也沒有那種能力,要做也是小殤你在做啊。”

“有道理,但是除了銀劫本人之外,恐怕沒人相信。不然你看看周圍左右的眼神,他們像是很相信你的樣子嗎?”

被小殤這一點醒,孫武環顧周遭,果然看到一雙雙存有疑慮的眼神,暗忖銀劫這一招真是毒辣,不用硬攻,光是一句流言,就已經讓慈航靜殿產生動搖!一個處理不好,隨時都會釀成大禍。

幸好,除了這些懷疑的眼神外,大多數人的目光仍是信賴有加,讓孫武得以稍稍安心,隻不過他也察覺到,人們的目光中有一絲古怪,並非針對自己,不曉得代表什麽。

“除了用砸大錢的方法硬幹,土法煉鋼,大規模毀滅性武器還有一個簡單得多的解釋。”小殤道:“那就是生化類的法寶兵器,隻要掌握相關技術,這種兵器又便宜,又不用大工廠,隻要少少設備就能大量生產,極端一點的情況,一根大木棍,十幾個木桶、紗布,就可以搞定了。”

“呃,這麽好搞定?那不是連我們都可以自己做?不用大工廠的話,隨便找地方搭個棚子,很快就能生產出來了。”

“是啊,隨便找個地方就能生產,要是那地方地周圍恰巧發生什麽瘟疫、傳染病,很可能就是生化病茵外泄,導致人們染上疾病,如果發生了這種事,被人栽贓嫁禍,我們這邊就是百口莫辨。”

小殤這一說,孫武登時省悟,慈航靜殿附近的幾個都市,都在流行疫情,人們死傷甚重,己經困擾慈航靜殿許久,還意外讓來此行醫的呼倫法王撈到機會,建立形象。

如果把這些疫病串聯,作為對慈航靜殿的指證,那倒真是個對於研製生化兵器地完美證據,盡管還說不上真憑實據,但對於煽動民眾的不滿情緒,這一手已經足夠。

不過,天下會有那麽湊巧的事嗎?要誣陷慈航靜殿研製生化兵器,鄰近地區就發生了瘟疫,瘟疫的形態還如此奇特,與尋常疫病大異,令一眾醫生束手無策,這種事真的是巧合嗎?搞不好,事實的真相根本就是……

“沒錯……搞不好這些瘟疫,真是我們偷偷幹的,那就是東窗事發,不是什麽栽贓誣賴了。”

“哇哇哇!小殤你別亂說啊,我剛剛不是往這方向猜的!”

孫武生怕這個發言引起誤解,連忙解釋,但小殤卻往他肩上一拍,笑道:“幸好掌門你才剛來不久,這件醜事與你扯不上關係,因為在你來這裏之前,外頭就已經開始有瘟疫了。”

被這樣一說,孫武就完全理解了,無怪周圍僧人的眼神那麽奇怪,他們並非懷疑自己,而是把矛頭指向各堂各院首座,認為這些所謂的高層人物,必定在暗中策劃陰謀,也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

其實,各堂各院首座也算無辜,請姍拉朵躲藏在禁地中當傳法長老一事,屬於高度機密,孫武不認為苦茶方丈會對旁人說起,現在事發,各堂各院首座一起背了大黑鍋。照情形看來,自己是有希望置身事外的,但這麽做事情並沒有解決,後頭又該怎麽辦呢?

湧到禁地這邊的低輩子弟,人數雖多,但身上功夫有限。沒法突破守護武僧的防衛殘,隻得大聲鼓噪,希望寺方能給個公開說法,以安闔寺僧侶之心。在這個節骨眼上,隻要開口說句假承諾。就能讓場麵得到控製,情形好轉得多,這點孫武不是不知道,但是當低輩子弟請他挺身作保時,他卻呆了一呆,老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該說什麽?該保證什麽?那些瘟疫與慈航靜殿有沒有關係。沒人知道,但姍拉朵夫人是真的在這裏,也很有可能真的在研究生物兵器。這樣的話,我能做什麽保證?)想著這些問題,孫武愣然不語,找不到答案。這種遲疑的表情落在現場數千人眼中,自然是火上加油。種種惡劣的傳聞謠言都在這一刻得到支持,失望的人們登時大嘩。孫武驚醒過來,想說些什麽來緩和氣氛,卻是已經太遲,之所以沒有當場引發暴動,隻是因為更大的暴動發生在外頭。

“不好了!外頭有大批百姓積聚在山門口,揚言說要攻破慈航靜殿啊!”

一道十萬火急的傳訊,被幾名小沙彌帶到現揚,引起僧眾又一次的震驚。關於慈航靜殿製造大規模毀滅性武器的傳聞,不隻是在寺內流傳,也同樣傳到了外界去!如果是一般時期,老百姓或許還能維持理智,判斷傳聞的真偽,但在此刻,那些因為瘟疫而失去親友的人們,可沒辦法這麽容易就交代過去,他們怒氣衝天,聚在一起攻上慈航靜殿,想要個交代。

單純以武力來評估,這些百姓當然是不可能攻破慈航靜殿,哪怕是以數千人之眾,要攻破慈航靜殿仍是一件笑話,但實際上,整件事情卻沒有這麽簡單,麵對這些拿著鋤頭、鐮刀,又或是手無寸鐵的百姓,總航靜殿不可能下令攻擊。

除了人道方麵的考量,更重要的一點是,許多慈航子弟都是本地人出家為僧,現在本地百姓鬧上山門,都是這些僧侶的親屬,雖說出家人四大皆空,但是看到父母親友在那邊怒罵哭喊,真要說不受動搖,恐怕誰都沒這個信心。

說得更明白一點,以現在人心浮動的狀況,真要發生武力衝突,最可能爆發的場麵不是百姓死傷,而是奉命鎮壓的僧侶當場倒戈,反過來與百姓合流,一趕進攻慈航靜殿。這種情形要是發生,慈航靜殿的長久傳承,就要終結在今日了。

這樣的大事,燃眉之急,必須立刻處理,在禁地這邊鼓噪的慈航弟子們暫時放下不滿,與孫武一起趕赴山門,對這些問題進行處理。

對孫武而言,事情真的是很棘手。他不信慈航靜殿會研究什麽生化武器,苦茶方丈不是那種野心份子,姍拉朵個性雖然怪異,但也不像是會隨便施放瘟疫,危害千萬人性命的冷血之人,但這些事情單是自己一個人相信,一點意義也沒有,對外解釋的時候,會有人願意相信自己的話嗎?

結果,事情就在這樣的混亂情形下處理,最後靠著孫武在這些日子所累積下的聲望與名譽,人們的不滿情緒暫時被壓製住,孫武代表慈航靜殿立下承諾,用五天的時間進行調查,五天後肯定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少爺,你預備拿什麽東西來交代?”

當人潮漸漸散去,香菱貼在孫武耳邊,想知道他有什麽具體策略,不過得到的答案卻很令人悲傷。

“怎麽交代?這種事情去和銀劫商量吧,五天之後,銀劫差不多也帶人殺上山來,那時候還需要我來做交代嗎?”

孫武把話說完,歎了口氣,道:“先不管這些,我去和其他人見麵,商量一下後續。”

所謂的其他人,就是各堂各院首座。慈航靜殿不愧是大派,幹部人數眾多,資深的長老也不少,這麽多的人不可能全部都是決策階層,所以當孫武匯集眾人進行會議時,就有些尷尬的情況發生。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居然用這樣的流言,汙衊我慈航靜殿清譽,朝廷那幹卑鄙小人,逼我等闔寺僧眾太甚!”

苦鬆禪師脾氣火爆,是寺中知名的剛直之輩,在會議上率先發難,橫眉怒目地拍桌叫罵。同伴中有這樣的正直人,孫武覺得很高興,但是當這位沒有心機的熱血漢子提出意見,孫武就高興不起來了。

“既然我們問心無傀,幹脆就開誠布公,讓所有懷疑的人進來看!有什麽方法比這更能證明我們的清白?”

雖然是問心無愧,但實際的情形卻容易導人誤會,要是事情真能這樣解決,孫武也就不用傷腦筋了。這個意見,其實代表了不少人的心聲,不過全都是非決策階層的人,而事情發展到這樣,也隻有讓該負責的人現身說話了。

“掌、掌門人!”

這是孫武最近已經被叫得習慣的稱呼,但這一次,在場的各位高僧卻不是叫他,而是叫著無聲自孫武身後出現的苦茶。

真氣一振,苦茶方丈身穿的黑衣寸寸碎斷,回複成本來的肥胖身材,還有底下的僧袍。相較於苦茶方丈的死而複生,這一點尤其讓孫武嘖嘖稱奇,暗讚這黑衣衣料的神異技術。

前任方丈未死,暗中潛伏在寺內的真相,早先已有部份高僧知道,但被排除在決策階層之外的人仍是不少,苦茶此時的現身,引起了這些人不小的震驚,但本來孫武以為會很難擺平的局麵,卻三兩下便給解決了。

“善哉,善哉,貧僧不假死,你們怎麽會成材啊!”

透過香菱的解釋,孫武驚愣地了解到某個江湖定理,一個勢力的首腦人物為了辨識後繼者惟忠誰奸、督促後輩成長,往住會藉故假死,藉此考核集團中的眾人。當苦茶方丈以此為名,解釋自己之所以身亡的理由,原本顯得**的僧侶們,紛紛露出理解的表情,用力地點頭,看得孫武目瞪口呆。

“喂,香菱,隻要拿成材當藉口,就可以隨便死來又死去?這樣子做事真的可以嗎?”

“這……這個……道理上是說不太過去,但要反駁……又不曉得該說些什麽才好。”

“我了解了,這樣吧,下次換我來假死看看,讓你和小殤好好成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