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眾多官差被一連串突然打擊早弄得懵了,驚慌得不住張望著四周,象群沒頭蒼蠅。雖被打斷,歸藏終究未踏出那一步,他臉上不易察覺的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表情,緩緩收回左腳。原虎這才覺渾身一輕,力場消散。雖不明白怎麽回事,但他們直覺感到這群不速之客隻是衝溫成同而來,對他們並無惡意。

果然溫成同麵色一沉,隨即仰天打個哈哈,朗聲道:“王副將,這是什麽意思?”

那名中年漢子大聲答道:“奉我家大帥之命,前來捉拿與黃副將之死有關的嫌疑人等。”

溫成同冷笑道:“笑話!本官明查暗訪將這五人楸出,正要擒獲。你們這麽半路殺來,難不成還想縱犯逃離?”

王副將絲毫不讓,回道:“大人見笑了,隻是黃副將乃我軍大將,他的死關係重大,大帥十分重視,欲將疑犯帶回親自審問罷了。”

溫成同怒喝道:“胡說八道。由來捕捉人犯乃官府之職,何時輪到軍方插手!”

王副將躬身道:“大人差矣。此案非同一般,且這事明確衝我軍方而來,又怎說不關我事?若不能查個水落石出,叫我們怎安眾將士之心?”

溫成同笑道:“那有何難,就由本官將這幫人帶回去,一月內保證給大帥一個準確答複。”

王副將搖了搖頭。溫成同怒意大盛,沉聲道:“好膽!今天本官若要帶走這五人,你又能如何?”

王副將抬抬手,四周百名騎兵一起執出掛於馬上的長刀,動作整齊劃一,氣勢儼然。與剛才那些官差相比,果然大是不同。

溫成同臉色難看,卻也不敢隨便發作,幹笑幾聲,道:“王副將,難不成為了幾名人犯,真要破臉不成?”

王副將還是一言不發,給他來個狗咬烏龜——無處下嘴。溫成同拿他沒法,前思後想,終軟下來。他也不愧官場久混,一旦做出決定就恢複常態,哈哈笑道:“好,好。既然是鄧大帥要的人,本官又怎麽會這麽不識相?還請王副將代我轉告,就說本官祝他早日查出真凶,走!”率先而行。歸藏走了幾步,又回頭,恰好楚劍亦正盯著他。歸藏一楞,隨即明白了什麽似的笑笑,跟著溫成同走了。

轉眼眾人走個幹淨,隻剩原虎五人被孤零零圍在場中央,與上百名神情肅穆的騎士大眼瞪小眼。王副將這才走上對眾人抱拳道:“剛才多有得罪,還望各位見諒。”

雷行雲還了一禮,但仍疑惑的道:“不敢,你們這是……?”

王副將輕鬆一笑:“哦,各位不要多心。我家大帥其實早從黃將軍隨從口中得知幾位那時在場,開始隻是想找各位了解一下當時情形,後來得知各位在海鏡中的行跡,越有相見之意。今晚知道你們在此有些麻煩,特派我前來相助。”

原虎等大為意外,想不到竟得到名震天下的鄧廣洋的賞識。燕九當場就嗬嗬笑了起來。原虎拱手道:“大帥錯愛,我等自是感激,但當時情形我們也是旁觀,並不知道什麽。”

王副將嗬嗬大笑道:“原兄哪裏話,大帥對少年英雄最是喜愛,無論如何也必定會與幾位相識。”

眾人也很想見見這位威震天下的無敵統帥,雷行雲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不敢違命,還請王兄帶路。”

王副將叫左右牽過五匹馬讓他們代步,看來除原虎外四人都有過騎馬經驗,利落翻身上馬。原虎剛想表示不會,那馬竟自動走上幾步低下頭來拱他。王副將笑道:“看來這匹馬與原兄還挺投緣。”眾人又笑,原虎見它一副溫順模樣,咬咬牙學他人甩蹬上馬。說也奇怪,就如同以前學過一般,原虎一點沒有勉強的感覺,輕輕鬆鬆就騎上與別人並行。

一路上從攀談中得知王副將叫王泰,乃鄧廣洋手下騎兵營副將,是他心腹之一。這次黃副將軍之死在軍中發生極大波瀾,因黃銳是由傲來國兵部直接委派而來,可說是當朝安於海鏡監視鄧廣洋的人,且他乃當朝太師黃仲文的第三子,外界早有傳聞他被黃仲文安排在鄧廣洋身邊,隨時尋機接下海鏡軍權,可說是一個十分敏感的人物。現在他一死,謠言四起,大部分均猜測乃鄧廣洋所為,故軍中反對勢力借機發難,形式對鄧廣洋極為不利。也難怪鄧廣洋急於查出凶手,才會注意上原虎等。

眾人想不到這中間會有許多過節,原虎想起當日黃銳飛揚跋扈,李七為民除害,當時隻覺大快人心,誰知竟會引出這一連串後果,看來天下有很多事,都不是表麵表現的那樣簡單。這麽看來雇李七殺人的人背後動機也頗耐人尋味。原虎一邊思付邊自語道:“若我是鄧大帥,對黃銳這種人隻需將他擺在沒什麽實權的位置上好好供著,就不怕他興風作浪,還可封住兵部的口,又怎會殺他呢?唔…恐怕這件事一開始就是衝鄧大帥去的。”

雷行雲等臉現訝容,像第一次認識原虎般盯著他。這也難怪,原虎在幾人間並不經常說話,時常略顯拘謹,與能言善道的嶽昊來比起來毫不顯眼,他剛才能一言道破其中關竅,確是非常令人驚訝。其實原虎隻是不愛說話,平日沒有表現機會,他人並不如表麵看起來那麽笨拙,論思慮細密也不在嶽昊來之下。隻是從小長於小村之中,少有接觸外界險惡,才有高陽被騙一事,如今出門在外見得一些,又在海鏡幾日,才智已漸漸有所展露。王泰則大力拍下手歎道:“照啊。本來我們都以為是有人出於義憤才買凶殺人,以至惹上這麻煩,經原兄一語,看來實情該是如此。”

嶽昊來向原虎投以佩服的一瞥,點頭道:“這黃銳平日在海鏡目中無人為非作歹,本來就遭人怨恨。但老實說若要殺他,又怎會請出李七這麽誇張,而且當日之事我也有所耳聞,那李七行事雖也瘋癲,但那次未免太過做作。嗤!隻收五文錢,好象他是為義憤而做,別的不說,他李七可絕不是願做虧本生意的人。”

一席話說得眾人紛紛點頭,嶽昊來這番分析入情入理,本來一件可算歹毒的嫁禍案,在他麵前立刻破綻處處,這看似呆傻的書生果然不凡。王泰由衷佩服道:“真慶幸找上幾位。大帥為此事苦惱了幾天,始終不得其解。老實說大帥確是如原兄所說,給黃銳安的職位是行軍副指揮,名頭雖響,卻沒什麽實用,平日對他的胡作非為也能忍則忍。這黃銳雖討厭,卻無甚必死的惡行,我們還奇怪誰這麽大膽敢殺軍中要員,現在看來,嘿,真是居心叵測啊。”

嶽昊來道:“買凶下手者極可能是平日對大帥之職覬覦的人,卻不知王副將可猜出是誰?”

王泰苦笑道:“大家這麽談得來,叫我名字好了。在海鏡對大帥職位垂涎者不計其數,但有實力問鼎的人隻有四個。除死去的黃銳,一個就是那太守溫成同,他掌管海鏡已久,在此處勢力根深蒂固,一直力主朝廷破例讓海鏡軍政合一,頗有野心。另一個是軍中騎兵營指揮使齊應賢,他乃前任守備將軍副手,前任走後按該由他接任,故對大帥一直不滿,軍中很多人都屬他一係,我在他手下當差,都不知受了多少次拉攏。最後一人乃海鏡水軍指揮海成,他手下水軍負責保護商貿船隊,打擊海盜,責任非同小可,故在海鏡地位舉足輕重,加上從職中獲利豐厚,本身實力極大,龍船會就是由他一手扶植,並與龍頭徐業乃拜把兄弟。唉,這些事在海鏡早不是什麽秘密,隻沒想到今日衝突終於表麵化了。真可笑,大帥常自感慨當年打仗之時多麽直爽痛快,哪象現在成日勾心鬥角,若非念及先帝恩德,早已告老還鄉。這幫人卻在一旁爭個你死我活。”

原虎等也自感歎不已,國家久無戰事,官員們竟變成這樣!當年簽下休戰協定的先帝們,怕也始料未及吧?原虎道:“這麽看來,一時是查不出什麽來了,除非能抓到李七,問出幕後主使者。”說完自己都感好笑,李七是何等樣人?怎麽會被人製住。

果然嶽昊來道:“若是如此,天道早就不知被毀多少次了。”眾人也感無奈,一時默默無語。突然原虎叫道:“不好!”

眾人愕然,齊齊轉頭望向他。原虎道:“李七這次出手殺黃銳,還作假掩飾,這就表示他與主使人有一定的勾結,至少也大有關係,否則以李七為人,怎會受人擺布。若李七參與其中……”言下之意是與鄧廣洋為敵的恐怕有整個天道組織。

眾人隻覺背上涼颼颼一片,均想到這可怕的後果。王泰色變道:“不好!這樣說,大帥危險得緊。這事必須盡早告訴大帥,各位對不住了,我們要快些。”當先拍馬急馳。百餘名騎兵隨後跟上,原虎等騎術欠佳的緊隨隊後。

急馳中嶽昊來突也叫了聲:“不好!”原虎等大驚,先前那聲不好引出這麽段駭人事實,現在嶽昊來又會有什麽驚人發現?雷行雲定定神,問道:“怎麽了?”

嶽昊來神情肅穆,一臉凝重的道:“傳聞南瞻部州有兩個姓徐和姓寇的小子,此二人聰明絕頂武藝高強,乃天下第一等的人物。他們生平卻有一大怪病,號曰‘青樓黴運病’!”

燕九驚道:“青樓黴運病!?”

嶽昊來點頭,沉聲道:“此病顧名思義,就是說隻要一上青樓,必定倒黴。剛才我猛然想起本來我們好好一場風花雪月的事,最後竟落個被人砍得四下逃命的下場,就越想越不對,最後終於想起這種怪病!”

一滴豆大汗水滑下燕九臉頰,他顫聲道:“也…也就是說?”

嶽昊來黯然點頭,道:“對!從一切症狀來看,我有十足把握是患上此病。唉,此病不論天氣環境,時間地點,隻要走入青樓,必定發作。特別是我們這種主角級的人物,更是如此。雖不致丟命,但…以後想再享風塵之樂,難矣……”言罷搖頭不止,不勝惋惜。

燕九早已麵無人色,急道:“怎麽辦?怎麽辦?”

嶽昊來歎道:“能怎麽辦?以後不上青樓了唄。否則因此落下個二等殘疾什麽的,才倒血黴了。”

一直冷眼旁觀的楚劍突然轉頭對雷行雲道:“你從來不管徒弟嗎?”

雷行雲麵無表情,半天始道:“……現在我不認識那家夥。”一夾馬腹標前。楚劍又望向原虎,原虎聳聳肩:“別看我。”跟上雷行雲。楚劍嘿的一笑,搖搖頭,隨後跟上。留下後麵嶽燕二人還在呼天搶地哭爹叫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