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時候，姥姥一看桌上沒男的，傷感起來。她認為他們這一代人所謂同誌般的愛情，就是像她跟陳倚生這樣——共同生活一輩子，也要鬥爭一輩子。還算年輕力壯的時候，天天早上起來倆人都要例行吵一架來漱嗓子，不然就覺得嗓子沒開，癢癢難受。開始孩子們還覺得怕，以為他們感情很壞，時間一長，也就麻木了，甚至哪天早晨姥姥姥爺由於太忙而疏於吵架，孩子們深感不適。
上歲數以後，老兩口有點吵不動了，明刀明槍耍不了，可以暗地裏放冷槍使壞，不然，寂寞得不得了，日子怎麽過呢。
建華問：“怎麽了媽？胃口不好？不舒服？”
建英慌了：“是不是那扁豆沒炒熟？”
“沒有，我就是沒精神……咱家本來就男的少，現在……”
建英和建華互相瞅了一眼，問：“媽，你是惦記爸了吧。”
建華說：“您要是惦記，就回去找他唄，把他接回來。”
姥姥覺得不妥：“那不給他臉了，從此他就該不服我了。”
才智躲在杯子後麵小聲說：“我姥爺以前也不服你，是懶得跟你掰扯，才養成了裝聾作啞的毛病。”
建華也勸：“您還掰不開麵兒呀？老夫老妻的了。”
姥姥執拗：“我們倆私底下都好說，可讓你柳奶奶看了這笑話去……”
“咳，誰管別人家事呀？就您，老把柳奶奶當假想敵。”
才智也對柳奶奶家人很瞧不上：“就是，你要找也得找一水平相當的呀。我姥爺裝聾作啞，可眼睛是雪亮的，他萬萬犯不上為了柳奶奶得罪您，除非他不想回來了。”
姥姥嘟囔著：“我看他就是不想回來了。”
“不會的。倆人都要麵子，所以才僵著。一人讓一步，算了。我讓佳音陪您回去，反正她也閑著呢。”建華寬她媽的心。
姥姥左右看看，臉上微微有了笑模樣：“既然你們求我，那我就回去一趟？”
“我們求您。”
姥姥這才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