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從醫院帶回一個沉痛的消息:大夫說她這腿病挺嚴重,要住院開刀。

這下佳期生氣了:“本來好好的,非要跟柳奶奶較勁,我看您這腿,就是爬山爬出毛病的。”

姥姥自知理虧,陪笑臉:“沒有,我腿一直不大好。”

“我勸您還是做手術。”

姥姥害怕:“堅決不做。”

“要不給我姥爺打個電話商量商量。”

姥姥一聽,氣了:“憑什麽給他打呀?我的腿。再說,他的話哪兒有份量。”

“那咱們家投票,看大家的意見。”

佳音愛張羅這事:“我,廖宇,我姐,我爸支持做手術,才智,廖叔,我媽,大姨反對,四對四呀。”

姥姥說:“加上我自己,五比四,不做。”

“不能加您,這事不由您拿主意。”

建英說:“給爸打個電話叫他回來吧。”

姥姥一把把電話捂住:“誰敢給他打?”

建華勸:“媽您這是為什麽呀?”

“我就不讓他知道,讓他玩去唄。一跟他說這事,他覺得我求他了,我才不呢。”

佳期在自己家裏說話還是有人聽的:“姥姥,平時我們都不在家,有點什麽事姥爺還能幫你,買點東西什麽的。”

姥姥卻任性地說:“得了,他不在家,不給我添麻煩我就燒香了。就讓我殘廢了算了,就讓我走不了了算了,就讓我……”

廖宇連忙攔住:“奶奶您說什麽呢?受罪的可是您呀。”

姥姥不反駁廖宇,笑咪咪的:“沒有,我說著玩呢。”

正玩呢,門鈴響了起來。建英說:“不是我爸回來了吧?”

姥姥眼裏掠過一絲驚喜。

才智去開門,問:“你找誰呀?”

守禮誠惶誠恐地拎著禮物,說:“我找賀佳期。”

才智當然聞出這是個有錢人,她一臉詫異卻又端莊地衝他笑了笑。

本來一家人四仰八叉熟不拘禮,因為守禮的來到,都端正地坐著,好不難受。

家裏人從沒有真切地麵對過台灣同胞,不免擺出非常景仰的姿態,連一貫傲慢的建華也有了點笑模樣。他們說話都有點拿腔拿調,不難看出傻裏傻氣是這家人的光榮傳統。屋子小人多,可勝利、建英、大廖寧肯站著或者在屋裏四處遛達也不肯走。

姥姥說:“彭先生太客氣了,還要專門來家裏看佳期。”

守禮在被尊重的氣氛裏如魚得水,談吐得體:“我不是來看佳期,是來看您的。”

“是嗎?”

“是,因為聽佳期說您的腿不大好,所以我才過來。”

姥姥喜不自勝:“是嗎?咯咯咯,我好著呢。”

大廖和建英不為什麽就在旁邊一直點頭,像是很洞悉。廖宇和佳期非常不自在,一貫喜歡有錢人的才智倒是很喜歡守禮:“彭總在台灣住在哪裏啊?”

“永和。”

“是永和豆漿那個永和嗎?”

“是。”

“啊,那真有趣。”

守禮問姥姥:“老人家,您的腿怎麽樣呢?”

“沒事,很好,放心吧。”

守禮很會來事:“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告訴我,不要客氣。”

“那是。”

姥姥親手削好一個蘋果,遞給守禮,守禮連忙擺出受寵若驚的樣子:“謝謝謝謝。”

守禮並不願意吃,可是又抵不過這熱情,拿在手裏看了會兒,看見姥姥一直盯著他,他、隻好硬著頭皮吃起來。

姥姥又遞上水:“喝水。”

守禮被她搞得手忙腳亂:“啊您不要客氣。”

姥姥笑咪咪地坐下,其實是她自己手足無措。

才智又問:“彭總到內地幾年了?”

“不久,三年。”

“喜歡北京嗎?”

“嗯,非常好。”

才智轉向廖宇:“哎廖宇,你來北京有沒有水土不服?”

“沒有啊。”

守禮忙說:“廖宇在公司裏也是我非常得力的幫手。”

大廖欠欠身。

“您是他的父親?很好。”

佳期聽不下去了:“你父母不是來了嗎?這麽晚還出來。”

守禮這才得著機會與佳期表白:“他們明天就走。”

“那您還不回去陪陪他們。”

她的本意是想讓守禮趕緊走人,但守禮卻聽出了醋意,他打了個突:“呃……”

姥姥插嘴,覺得自己特懂理數:“噢你父母來北京了?”

“是的。”

那邊廂橫豎也插不上話的建華突然說:“喲,都十點多了……”

守禮不敢造次,連忙起身:“好,那我先告辭了。”

全家人長出一口氣,都站了起來。

“不好意思,這麽晚,打擾了。”

姥姥說:“咳,我們家都鬧,且不睡呢……你長來啊。”

等守禮走了,姥姥一把拉過佳期,很興奮:“佳期,你這老板是不是追求你呀?”

建華冷眼看著並不喜歡:“媽您甭瞎說,他多大歲數了?跟勝利差不多了。”

“是嗎?”姥姥問佳期:“他多大?”

佳期冷淡地說:“不知道,不關心。”